漢興,改秦之?dāng)?大收篇籍,廣開獻書之路

漢興,改秦之?dāng)?大收篇籍,廣開獻書之路

“漢興、秦敗、古籍集和廣泛的書籍收集”來自漢代《藝術(shù)文化志》?！端囄闹尽烽_篇對西漢圖書收集和整理的歷史有如下記述:戰(zhàn)國從橫,真?zhèn)畏譅?諸子之言紛然殽亂。至秦患之,乃燔滅文章,以愚黔首。漢興,改秦之?dāng)?大收篇籍,廣開獻書之路。迄孝武世,書缺簡脫,禮壞樂崩,圣上喟然而稱曰:“朕甚閔焉!”于是建藏書之策,置寫書之官,下及諸子傳說,皆充秘府。至成帝時,以書頗散亡,使謁者陳農(nóng)求遺書于天下。詔光祿大夫劉向校經(jīng)傳諸子詩賦,步兵校尉任宏校兵書,太史令尹咸校數(shù)術(shù),侍醫(yī)李柱國校方技。每一書已,向輒條其篇目,撮其指意,錄而奏之。會向卒,哀帝復(fù)使向子侍中奉車都尉歆卒父業(yè)。歆于是總?cè)簳嗥洹镀呗浴贰瓕Α皾h興,改秦之?dāng)?大收篇籍,廣開獻書之路”一語,近代學(xué)人頗有疑義。顧實先生《〈漢書·藝文志〉講疏》認(rèn)為,“此漢人自崇本朝之言也”,并引《史記·太史公自敘》及劉歆《移書讓太常博士》的有關(guān)記述后斷言:“由此觀之,《班志》曰:‘大收篇籍,廣開獻書之路。’未盡然也。”案“大收篇籍,廣開獻書之路”二句乃承上“改秦之?dāng)　本?連類而及,此行文之便也。實則“改秦之?dāng)　?指孝惠四年三月除挾書之律。(見《惠帝紀(jì)》)而“大收篇籍”二句,指武帝時言。故《七略》曰“孝武皇帝敕丞相公孫弘廣開獻書之路,百年之間書籍(積)如丘山”。(《文選·為范始興求立太宰碑表》注引)外則有太常太史博士之藏,內(nèi)則有延閣廣內(nèi)秘室之府”,(《漢志》如淳注引)足見藏書之盛,班志本之?！镀呗浴反怂啤皬V開獻書之路”者正其事也?！痹撐倪€對王應(yīng)麟、齊召南的相關(guān)考證進行了批駁:王應(yīng)麟《考證》泥于“漢興”二字,乃引《移博士書》叔孫通定禮儀一段及趙氏《孟子題辭》“《論語》、《孝經(jīng)》、《孟子》、《爾雅》皆置博士”一節(jié)為證。齊召南《考證》亦云“此二句指高祖時蕭何收圖籍,楚元王學(xué)《詩》,惠帝除挾書之令,文帝使晁錯受《尚書》,使博士作《王制》,又置《論語》、《孝經(jīng)》、《孟子》、《爾雅》博士即其事也。”不知所云除蕭何收圖籍及孝惠除挾書外,均與收篇籍、開獻書之事無關(guān)。且即此二事亦不得云“大收”、“廣開”也。此皆泥于“漢興”二字,不知此乃連類順敘,本指武帝時廣開獻書之事。故《隋志》正以“開獻書之路”置于武帝下是其明征。《漢書·藝文志》“漢興,改秦之?dāng)?大收篇籍,廣開獻書之路”是對漢初重要史實的論述,難道真是班固因“行文之便”,“連類順敘”而造成的誤書嗎?漢初搜集整理文獻典籍的真相究竟如何?這是關(guān)系到漢代文化史的重要問題,值得重新探討?！皾h興”是漢代人習(xí)用的歷史政治術(shù)語,特指高祖立國、漢朝興起到文帝這段時期。有關(guān)漢代收集整理圖書文獻的歷史,司馬遷和劉歆都有“百年”之說?！妒酚洝ぬ饭孕颉吩?秦?fù)苋ス盼?焚滅《詩》《書》,故明堂石室金匱玉版圖籍散亂。于是漢興,蕭何次律例,韓信申軍法,張蒼為章程,叔孫通定禮儀,則文學(xué)彬彬稍進,《詩》《書》往往間出矣。自曹參薦蓋公言黃、老,而賈誼、晁錯明申、韓,公孫弘以儒顯,百年之間,天下遺文古事靡不畢集太史公。上引文中,太史公所言“百年”是指“漢興”至武帝的百年間?！斑z文古事”從漢初開始征集,到武帝時經(jīng)數(shù)世累積,“靡不畢集”,可見其間漢朝官方藏書已有相當(dāng)規(guī)模。劉歆《七略》所言“孝武皇帝敕丞相公孫弘廣開獻書之路,百年之間書積如丘山”中的“百年”,則指漢武帝至漢哀帝之間的百年。若依劉歆言,似乎漢王朝至武帝始大開收書之舉,到哀帝時漢朝藏書才“積如丘山”。這種說法與司馬遷所言有很大差別。仔細(xì)考校,可以發(fā)現(xiàn)司馬遷和劉歆對漢初官方圖籍狀況的敘述差別也是很大的。劉歆《移書讓太常博士》稱“漢興,去圣帝明王遐遠(yuǎn),仲尼之道又絕,法度無所因襲。時獨有一叔孫通,略定禮儀。天下但有《易》卜,未有它書”?！爸列⑽幕实邸对姟肥济妊?天下眾書往往頗出?！敝劣凇端鍟そ?jīng)籍志》將《漢書·藝文志》中本來處于“漢興”之下的“廣開獻書之路”一語移到武帝名下,顯系受劉歆的影響,不足為據(jù)。班固撰寫《藝文志》,所載書錄雖據(jù)劉歆《七略》刪要而成,但與現(xiàn)存《七略》佚文相較,論述與之頗有異同。其所述“漢興”“大收篇籍”之語,與《史記》的有關(guān)論述相一致,應(yīng)該得到充分地肯定。由《漢書·藝文志》敘論可見,漢興即有收書之舉。漢初至武帝已達(dá)百年,其時圖書又有缺殘,往往書簡脫落,故武帝求遺書,自六藝經(jīng)傳外,兼及諸子百家,并漢人著作,藏于秘府。武帝至成帝、哀帝百年間,書籍又有散亡,乃命陳農(nóng)等,復(fù)求遺書于天下。綜上所述,可知西漢收集整理圖書文獻之大舉共有三次:即漢興、武帝及成帝、哀帝之世,所述脈絡(luò)分明,事實不應(yīng)混淆。有關(guān)“漢興”“大收篇籍”的事實,《漢書·藝文志》中頗有內(nèi)證?！侗鴷浴氛劶皾h初韓信、張良整理兵書時說:“漢興,張良、韓信序次兵法,凡百八十二家,刪取要用,定著三十五家。”此百八十二家兵書,顯然多為漢前舊籍,此正為漢初收書之證。需要指出的是,“張良、韓信序次兵法”的內(nèi)容,并不限于今天通常所說的“兵法”書,而是包含了諸多圖書類種?！侗鴷浴贰坝冶鴻?quán)謀十三家,二百五十九篇”自注說:“省伊尹、太公、管子、孫卿子、鹖冠子、蘇子、蒯通、陸賈、淮南王二百五十九種,出司馬法入禮也。”今按:伊尹、太公、管子、孫卿子、鹖冠子、蘇子、蒯通、陸賈、淮南王諸家,在《漢書·藝文志》中分別歸于《諸子略》的“道家”(伊尹、太公、管子、鹖冠子)、“儒家”(孫卿子、陸賈)、“縱橫家”(蘇子、蒯通)、“雜家”(淮南王)等。此諸家既由班氏自《兵書略》剔出,可見在班氏以前的圖書分類中,它們是包括在“兵書”類中的?！读嚶浴贰岸Y類”自注:“入司馬法一家,百五十五篇”,可見漢初的兵法類書籍中包含有《六藝略》中的禮類書。《方技略》后自注:“入三家,五十篇,省兵十家?！庇帧侗鴷浴纷宰?“省墨子重,入蹴鞠也?！薄吨T子略》自注:“出蹴鞠一家,二十五篇”。凡此種種,可見漢代前期的圖書目錄中,“方技”“兵法”“諸子”“六藝”往往可以互見,由此可以大略了解“張良、韓信序次兵法”的內(nèi)容?！皬埩?、韓信序次兵法,凡百八十二家”的規(guī)模,很值得人們注意?！鞍侔耸摇?在數(shù)量上大大超過了《兵書略》。其“定著三十五家”,與《漢書·藝文志·兵書略》“凡兵書五十三家”相比也差別無多。“刪取要用”是對圖書文獻進行整理的一種具體說法,這些對我們認(rèn)定漢初官方圖書收集整理的事實,及其所涉及的內(nèi)容、形式與規(guī)模是很有幫助的。收集整理先朝文獻典籍對王朝政治具有重大意義。因為文獻典籍是文化的重要載體,從某種意義上說,持有典籍就意味著控制了制度和文化,甚至意味著持有王朝正統(tǒng)?！蹲髠鳌氛压贻d:“王子朝及召氏之族、毛伯得、尹氏固、南宮嚚奉周之典籍以奔楚?！被谖墨I典籍對政權(quán)的重要意義,漢初呂氏亂漢時也曾竊取典籍?！稘h書·藝文志》在論述“張良、韓信序次兵法”之后,又言“諸呂用事而盜取之”。孔安國《孔子家語序》在敘述《孔子家語》的流傳情況時,也談到該書“及呂氏專漢,取歸藏之”。秦朝對前代經(jīng)典及諸侯國史籍的禁絕主要在民間。秦朝的官府和博士手中仍擁有大量藏書。而在秦朝可以擁有甚或管理圖書典籍的博士、御史及各級官吏頗有投漢者,如叔孫通、張蒼等人。這構(gòu)成了漢初官方圖書收藏的一部分來源。叔孫通精于文獻典籍,漢興,定禮儀章法。張蒼原為秦柱下史,熟習(xí)天下圖書計籍,“本好書,無所不觀,無所不通”,故在漢初可以“緒正律歷”。蕭何深諳圖書的重要性。《史記·蕭相國世家》載:“沛公至咸陽……何獨先入收秦丞相御史律令圖書藏之……漢王所以具知天下厄塞,戶口多少,強弱之處,民所疾苦者,以何具得秦圖書也。”為了保存所收集到的圖書文獻,漢代立國之初就著手建立自己的藏書制度。漢興,蕭何在主持建筑未央宮的同時,修建石渠、天祿、麒麟三閣為藏書樓。石渠閣起初用來保管入關(guān)所得秦朝書籍,后也用于收藏其他秘籍,麒麟閣貯存賢臣畫像等,天祿閣則庋藏其他秘書典籍。從三閣庋藏的內(nèi)容可知,蕭何收藏的圖書文獻并不限于秦朝的地圖戶籍檔案,后來作為“秘書”收藏的各種文獻皆在收集之列。漢初收集整理的圖書文獻,在武帝及其以前已經(jīng)發(fā)揮了巨大作用。司馬氏父子兩代“ue837史記石室金匱之書”研究歷史,在此基礎(chǔ)上,司馬遷撰成“究天人之際,窮古今之變,成一家之言”的一代巨著《史記》。其所使用的文獻就包括了相當(dāng)多的六國官修史籍。這些六國官修史籍不可能是武帝時期民間所獻書,多數(shù)只能是“漢興”所收集的歷史文獻。除漢王朝中央政府外,西漢初期諸侯王也是圖書收集、文獻整理的重要推動力量。諸侯王中,淮南王劉安以“好書”名聞天下?！稘h書·淮南王傳》載,劉安“招致賓客方術(shù)之士數(shù)千人,作為《內(nèi)書》二十一篇,外書甚眾,又有《中篇》八卷,言神仙黃白之術(shù),亦二十余萬言?！蔽涞垡郧?以圖書收集而著名的諸侯王還有河間獻王劉德。《漢書·景十三王傳》載:“河間獻王德以孝景前二年立,修學(xué)好古,實事求是。從民得善書,必為好寫與之,留其真,加金帛賜以招之。繇是四方道術(shù)之人不遠(yuǎn)千里,或有先祖舊書,多奉以奏獻王者,故得書多,與漢朝等……獻王所得書皆古文先秦舊書,《周官》、《尚書》、《禮》、《禮記》、《孟子》、《老子》之屬,皆經(jīng)傳說記,七十子之徒所論。其學(xué)舉六藝,立《毛氏詩》、《左氏春秋》博士?！庇缮鲜隹芍?武帝前諸侯王收集整理圖書文獻有相當(dāng)規(guī)模。這些史實對我們認(rèn)識漢代前期中央王朝收集整理圖書文獻的歷史有重要的參照作用。漢初的圖書收集與當(dāng)時的博士制度也有一定關(guān)系。叔孫通為秦博士,歸漢后尚有博士弟子百余人追隨。文帝設(shè)“專經(jīng)”博士?！皾h興”“大收篇籍”這一歷史事實作為學(xué)術(shù)理念,在六朝至隋唐的學(xué)術(shù)史著作中也有所反映。陸德明《經(jīng)典釋文·序錄》在述及漢代諸經(jīng)傳承時皆以“漢興”為導(dǎo)語,就是這一學(xué)術(shù)理念的具體表現(xiàn)。他在述及《周易》傳承時說:“漢興,田何以齊田徙杜陵,號杜田生,授東武王同子中及洛陽周王孫、梁人丁寬、齊服生,皆著《易傳》。”在述及《尚書》傳承時說:“漢興,欲立《尚書》,無能通者。聞濟南伏生傳之,文帝欲征,時年已九十余,不能行,于是詔太常,使掌故晁錯受焉?！痹谑黾啊对娊?jīng)》傳承時說:“漢興,傳者有四家,魯人申公受詩于浮丘伯,以《詩經(jīng)》為訓(xùn)故以教。”在述及《三禮》傳承時說:“漢興,有魯高堂生傳《士禮》十七篇,即今之《儀禮》也”。在述及《春秋》傳承時說:“漢興,齊人胡母生、趙人董仲舒并治《公羊春秋》?！痹谑黾啊墩撜Z》傳承時說:“漢興,傳者則有三家?！遏斦撜Z》者,魯人所傳,即今所行篇次是也。”民間藏書是漢初裒輯文獻的重要來源。中國古代民間藏書為制度所許可。漢初惠帝下詔“省法令妨吏民者,除挾書律”。出土文獻使我們對漢代初年圖書文獻的存有情況增加了了解。20世紀(jì)70年代以來,全國各地出土了大量的簡帛文獻,犖犖大宗者如:長沙馬王堆漢墓出土帛書28件,計12萬余字。包括《周易》、《春秋事語》、《戰(zhàn)國縱橫家書》、《老子》甲乙本、《黃帝書》、《刑德》、《五星占》、《天文氣象雜占》、《筑城圖》、《相馬經(jīng)》、《五十二病方》、《養(yǎng)生圖》、《導(dǎo)引圖》等。安徽阜陽雙古堆西漢墓出土木簡6000余枚,包括《倉頡》、《詩經(jīng)》、《周易》、《莊子雜篇》、《行氣》、《刑德》、《孔子家語》、《日書》、《相狗經(jīng)》、《楚辭》及佚辭賦等書籍文獻。山東臨沂銀雀山西漢墓出土竹簡4900多枚,包括《孫子兵法》、《孫臏兵法》、《六韜》、《尉繚子》、《管子》、《晏子春秋》、《言御賦》(即“唐勒賦”)等。如此眾多的圖書典籍,如果沒有經(jīng)過有意識地搜集整理是不可能大量出現(xiàn)在墓葬中的。從時代來說,這些墓葬除銀雀山漢墓下葬于漢武帝時期外,其余都是“漢興”期間下葬的,而銀雀山漢墓竹簡的收藏及抄寫時代也應(yīng)當(dāng)比墓葬時間早。這些出土文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