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神與湘靈的互通探幽《鎖麟囊》

水神與湘靈的互通探幽《鎖麟囊》

程遠秋的代表作和他的藝術(shù)風(fēng)格被稱為“意識形態(tài)問題”，即“階級和諧、結(jié)果報告”的特殊象征?！舵i》劇主人翁名:湘靈。此乃畫龍點睛之筆。湘靈典出《楚辭·遠游》:“使湘靈鼓瑟兮,令海若舞馮夷”,王逸《楚辭章句》注湘靈為“百川之神”。也有言湘靈為“湘君”或“湘夫人”的,但均不改其女神地位。察人格神之來源,主要是:祖先崇拜與英雄崇敬。其中英雄崇敬又分為:一、有特異功能的人;二、有功德貢獻于人民的人。“湘靈”當(dāng)屬于后一類人格神,類似李冰都江堰治水成神,媽祖為漁民導(dǎo)航顯圣。因“湘靈”事跡不可稽考,《鎖》劇作者借此敷衍功德故事。湘靈者,諧音相憐也。古漢語“憐”,既有:哀憐、同情之義,又有:憐愛、愛惜之義。“愛”的第一義是:仁惠,其次為:親厚。故而,湘靈寓意人類宜相憐相愛,相惠相親。《鎖》劇以此展現(xiàn)“湘靈”之嘉德懿行,凸顯人格神在現(xiàn)實里的濟世、救贖意義。以湘靈神名,借寓現(xiàn)實的作品,在《鎖》劇之前已有先例,如魯迅先生1931年贈日本友人的詩作《湘靈歌》:“昔聞湘水碧如染,今聞湘水胭脂痕,湘靈妝成照湘水,皎如皓月窺彤云,……”它以1931年的長江流域大水為背景,譴責(zé)當(dāng)時國民政府的“剿共”,對水深火熱中的人民不實施救助與相憐,寓含作者對亂世的悲憤。1940年翁偶虹先生創(chuàng)作《鎖》劇的背景是1939年黃河流域的大水,表現(xiàn)民眾憑藉自身的力量,相救相憐,寄寓作者對未來的憧憬。上述二者均以水災(zāi)為背景,借“湘靈”寓現(xiàn)實,可謂:英雄手法相同,更是邏輯思維的互通:水災(zāi)——呼救——水神——湘靈。所不同的是:前者是失望的悲憤,后者是理想的欣慰。《鎖》劇的思維脈絡(luò),可謂起于水,收于水。“贈囊”背景是“春秋亭避雨”,“亭外風(fēng)雨暴”,是未來水災(zāi)的預(yù)兆;“尋囊”是因突發(fā)大水,使湘靈“頃刻間又來到一個地界”,由富婦淪為奴仆;“團圓”緣于當(dāng)年雨中贈囊的積德,經(jīng)“守貞”夫婦延續(xù),“水災(zāi)施粥”,使湘靈一家否極泰來。這種“雨中行善”、“水災(zāi)后得?！钡谋硐笙?實蘊涵有救助社會困厄,預(yù)防自然災(zāi)害的人道情懷。富家女“湘靈”與貧女“守貞”同時出嫁,同避雨春秋亭,“湘靈”自忖“吉日良辰當(dāng)歡笑”之際,另一新人卻“悲聲破寂寥”,使她詫異,“同遇人為什么這樣嚎啕”?當(dāng)她得知是因“家貧無力置辦妝奩,遭人嘲笑”的隱情時,設(shè)身處地的同情,油然而生,隨即將己裝滿珠寶奇珍之“鎖麟囊”相贈。二人本素昧平生,只是“貧富相遇,見景生情”,慷慨解囊,已屬不易,更為難得的是:“莫把姓名你信口嘵”,如此不求回報,超越功利,純是“樸素天真,率性而為”(如果她以金錢、利害權(quán)衡己之行為,便失去了其內(nèi)心的圣潔、無邪的天真)。湘靈這種“憐貧濟困是人道”的人道主義情懷,輕財重人,“救他饑渴勝瓊瑤”,以人為本的精神,正是千百年來人們所憧憬、向往的神圣良知,人性至美。湘靈之“贈囊”,無(功利)目的而合乎(價值)目的。此是美學(xué)意義上之“無意于佳乃佳”(蘇軾)“沒有確定目的的合乎目的性”(施萊艾爾馬赫)的最高境界。人們之所以稱為神圣,是對此的不理解,“陰陽不測之謂神”(《易經(jīng)》),“圣而不可知之之謂神”(《孟子》),“莫知其然之謂神”(周敦頤),《鎖》劇里“趙祿寒”對“湘靈”贈囊驚呼:“活菩薩顯圣”,正是此意。當(dāng)然,“湘靈贈囊”不是社會生活里之常態(tài),她是文藝創(chuàng)作中的理想化表現(xiàn),這大約也是作者以女神湘靈,給《鎖》劇主人翁命名的寓意所在。以上對《鎖》劇的評述,多是形上之論,下面就此涉及的具體問題,略表己見。先說“湘靈”的財富觀,她認為:一、人對財富的欲望心理是永不滿足,永無止境的,富有人群宜幫助正缺衣少食的貧困人群,此即“我正不足他正少”,“憐貧濟困是人道”的注腳;二、鑒于人擁有過量的財富,易滋生嬌嗔,缺乏必要的資產(chǎn)會陷入饑寒等問題,“湘靈”的解決途徑是“分她一枝珊瑚寶,安她半世鳳凰巢”,她作出此決定后,“忙把梅香低聲叫”,卻引得觀眾掌聲如潮,其所以如此,就在于:這掌聲不僅是觀眾對演員演唱的喝彩,更是觀眾對人物心靈美的激賞;三、人類創(chuàng)造了財富,財富應(yīng)為人類服務(wù),“小小囊兒何足道,救她饑渴勝瓊瑤”,“湘靈”輕財重人,以人為本的財富觀念,頗值得人們品評、回味?！跋骒`”的磊落行為,不是什么“階級調(diào)和”,而是人們對“富裕幫貧困,先富幫后富,最后達到共同富裕”理想的樸素意識和憧憬。再說貧困者的操守,一是自強不息,二是“安貧守志”。如“趙守貞”、“趙祿寒”,當(dāng)“梅香”以倨傲、輕蔑的口吻說:“我們小姐看你女兒哭得可憐,贈你們鎖麟囊,這里面盡是珍珠寶貝,夠你們幾輩子也吃不完”時,“祿寒”斷然拒絕,不受“嗟來之贈”,面對意外巨財?shù)恼T惑,堅守人格,窮不改志。只有在“薛良”以平等、誠懇的態(tài)度,講明:“我家小姐一片誠心,別無他意”的勸說下,方肯受囊?！笆刎憽眲t剛剛受人惠,即問“恩人姓名”,想到“將來也好報答”,由貧轉(zhuǎn)富后,愈耿耿思報?！笆刎憽狈驄D在鄰州遭遇水災(zāi)時,之所以賑災(zāi)施粥,一、是不忘過去,“是從不得意走過來的”。二、是受惠不忘惠人,其出資救災(zāi)的行為,正是當(dāng)年“春秋亭贈囊”精神的延續(xù)。正是人類的相互救助,相憐相愛精神,才使人類走出社會窘困,自然災(zāi)害的陰影。說明啟發(fā)、伸張人性至美,抑制、消除人性之惡,是人際和諧、社會安定、經(jīng)濟發(fā)展的必要前提?！舵i》劇表達的正是人們對上述美好理想的期盼、向往。至于“因果報應(yīng)”問題,本文不否認《鎖》劇里一面表明“湘靈贈囊”不求回報,一面表現(xiàn)“守貞”受囊,耿耿思報,湘靈一家災(zāi)后大團圓的結(jié)果是當(dāng)初贈囊善行,終得好報的事實,此似宣揚“因果報應(yīng)”。但必須分清的是:首先,佛教所講的因果報應(yīng),一般是指三世善惡業(yè),如“前世作惡,今世受罪,今世行善,下世享福”的靈魂轉(zhuǎn)世,善惡相報。此是《鎖》劇中所沒有的內(nèi)容。其次,因果,雖是佛教名詞,但也反映了一種邏輯聯(lián)系:在社會中,任何一個現(xiàn)象都是由一定的原因引起的,任何一個現(xiàn)象都會引起一定的結(jié)果?！巴短覉罄睢薄吧茞河袌蟆薄胺e德行善蔭后人”“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