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圖》中水門東去接隋說質疑

《清圖》中水門東去接隋說質疑

至于《清明》，明朝的杜穆說：“開封的偉大觀察可以從畫中得出結論。”但這一觀點,遭到不少人反對,爭議的焦點是,《清明上河圖》(故宮博物院藏本)中所繪的那座城樓。一些人稱它為“東水門”,一些人則認為城門下來來往往的明明是車馬、行人、駱駝隊,分明是“岸上的”絕對不是“水門”,從而認定《清明上河圖》描繪的根本不是北宋東京?！皷|水門”這一懸案,嚴重影響了對《清明上河圖》的正確評價。因此筆者認為對《清明上河圖》中的城樓進行認真考證是必要的。最初把《清明上河圖》中所繪的城樓稱為“水門”的是金朝人張公藥。他在《清明上河圖》(故宮博物院藏本)“尾”的題詩中有“水門東去接隋渠”一句,是講從這座“水門”向東去便可到達汴河。汴河又稱隋渠。張公藥的詩后是酈權的題詩。酈權,金朝明昌初年曾授官為著作郎。明昌系金章宗年號,共七年(公元一一九○年至一一九六年),由此可知,張公藥的詩當題于金明昌前后。張公藥的詩全文如下:通衢車馬正喧闐,知是宣和第幾年?當時翰林呈畫本,升平風物正堪傳。水門東去接隋渠,井色魚鱗比不如;老氏從來戒盈滿,故知今日變丘墟。楚舵吳檣萬里船,橋南橋北好風煙;喚回一餉繁華夢,簫鼓樓臺若個邊?！八T東去接隋渠”寫東水門;“橋南橋北好風煙”是寫虹橋。表明張公藥對北宋東京開封府是熟悉的。但問題就出在“水門”二字上。關于水門的建筑形式,孟元老在《東京夢華錄》里是這樣描述的:“東南東水門,乃汴河下流水門也,其門跨河,有鐵裹窗門,遇夜如閘垂下水面。兩岸各有門,通人行路”。很明顯,《清明上河圖》中的城門,一不跨河,二無鐵閘。有意思的是,張公藥為什么把通車馬行人的城門稱為水門呢?從北宋末年到金朝明昌年間約五、六十年,“故知今日變丘墟”的張公藥在題詩時,不可能連陸門、水門都識別不清。我們認為,要解開這個難解之謎,仍須在“水門”上下工夫,須具體問題具體分析。深入探討“水門”這一課題,對張公藥的“水門”說,不應輕易否定。據《周城東京考》記載:“汴河上水門,南曰大通,太平興國四年賜名,天圣初改順濟,后復。北曰宣澤。舊南北水門皆曰大通,熙寧十年始分名之;汴河下水門,南曰上善,北曰通津,天圣初改廣津,熙寧十年復。表明北宋東京外城與汴河有關的水門共四座,兩座“上水門”兩座“下水門”。又據《宋會要輯稿·方域一之一》記載:“南曰上善,汴河東水門……次北通津,汴河東水門?！北砻鲀勺跋滤T”,上善門通津門均可稱為“東水門”。問題是在一條汴河上,怎么會建造兩座“上水門”、兩座“下水門”?在一條河道上,有必要修建四座“跨河、有閘”的水門嗎?而且是兩南兩北平行而立。為弄清這一問題,讓我們考察一下穿城而過的汴河,究竟是幾條河道?遇水搭橋,最好讓我們了解一下汴河上的橋梁,用“橋”來印證“河道”。據《東京夢華錄》記載:自東水門外七里,至西水門外,河上有橋十三。從東水門外七里曰虹橋……其次曰順城倉橋,入水門里曰使橋;次曰下土橋,次日上土橋。投西角分曰相國寺橋,次曰州橋……西去曰浚儀橋,次曰興國寺橋,次曰太師府橋,次曰金梁橋,次曰西浮橋,次曰西水門使橋,門外曰橫橋。汴河上這一座座橋梁的位置,準確證明穿城而過的汴河僅僅是一條河道而并非兩條!在一條河道上,根本不可能二南二北二上二下修建四座跨河水門!大業(yè)元年(公元六○五年)隋煬帝令百萬民工疏汴,橫貫(開封)城池的汴河,實為隋大運河的一段。唐朝時汴州(開封)受汴河漕運之利,逐漸發(fā)展成為“水陸所湊、邑居龐雜”的雄郡。唐貞元十四年(公元七九八年),宣武軍節(jié)度使董晉主持建造汴州東西水門。當時在汴州為觀察推官的韓愈受命撰《汴州東西水門記》,記中寫道:“乃作水門,為邦之郛,以固風氣,以捍寇偷?！睆娬{修建水門,是為汴州城居民的安全。唐汴州城,宋時稱“里城”。北宋東京的外城,又名“羅城”,始建于后周顯德二年(公元九五五年)。汴河上建造“鐵裹窗門,遇夜如閘,下垂水面”的水門同樣是為維護京城安全。事實表明,在一條穿城而過的汴河河上不可能也不必要建造四座跨河水門。況且穿城而過的蔡河、五丈河、金水河同樣須設“水門”,京城的水門已經夠多了。宋太宗說過:“東京養(yǎng)甲兵數十萬,居人百萬家,天下轉漕仰給,在此一渠水?！弊阋娿旰訉煹闹匾浴ｃ旰印皻q漕運江、淮、湖、浙米數百萬,及東南之產,百物眾寶。不可勝計?！焙竭\的繁忙、緊張可以想見。由此,我們認為:在四座汴河水門中,一上一下只有兩座“跨河而立”。另外兩座,則是為航運服務,便利客貨運輸、上下碼頭的“岸上門”。即兩座“西水門”、兩座“東水門”中各有一座“岸上門”,屹立于汴河之濱?！肚迕魃虾訄D》中所繪的城樓,就是屹立于汴河南岸的“上善東水門”,通津東水門則是跨汴河而立的水門。下邊讓我們列舉史料加以證明。據《鐵圍山叢談》記載:“政和丙申,汴渠運舟火、因順流下,犯通津門號東水門也。通津既焚,而火勢猛甚,旁接宮觀?！闭f明正是由于通津門跨河有閘,起火的大船順流而下時才會受阻,從而焚毀了通津東水門。據《靖康要錄》卷四記載:“道君以正月三日夜乘船出通津門,獨蔡攸及內侍數人從。以舟行為緩,則乘肩輿。又以為緩,則于岸側得小船乘載?！币沧C明通津門是跨河水門。同樣有史料證明,上善東水門通車馬行人?！惰F圍山叢談》記載:“王舒公介甫……罷累表,不待報,徑出東水門……既出,挈其家登舟?！迸c運舟犯通津門相反,這里則說“徑出東水門”,并說王介甫出城后才領家眷上船正與“水門東去接隋渠”相吻合。證明上善門雖名曰東水門,實則通車馬行人。北宋大科學家沈括,在他的《夢溪筆談》中對跨河的東水門與通車馬行人的上善東水門則分別有所記載:“京城東水門,下至雍丘、襄邑,河底皆高出堤外平地一丈二尺余?！鄙蚶榱俗C實汴河已成懸河,是從“京城東水門”進行水文測量的,測出了“河底”高出堤外平地的數據。這一科研工作自然要乘舟在水上進行。這座東水門,肯定是跨河水門;沈括講他如何丈量汴渠流經京師至泗州淮口的距離與地勢時寫道:“予嘗因出汴,按行汴渠。自京師上善門量至泗州淮口凡八百四十里一百三十步。京師地勢比泗州高十九丈四尺八寸六分。”說明沈括是自“京師上善門”沿汴河堤岸步行開展丈量工作的。從“上善門量至泗州淮口”,正表明上善東水門是座岸上門。沈括分別在“東水門”與“上善門”兩處,開展兩項科研工作,一測河底,一量距離。分別用“京師東水門”、“京師上善門”兩個概念,而沒用“通津東水門”“上善東水門”這兩個容易引起誤解的名稱,正說明沈括治學的嚴謹?！般昕谕ń窗寺?商賈大舶,以供京師之饒?！痹谕ń驏|水門旁南岸不遠處,建上善門,正是為了便利汴河航運。據《愚見紀忘》記載:“汴之外城,門名各有意義。如云鄭門,以其通往鄭州也;酸棗門,以其通往延津即舊酸棗縣也?！绷晳T上把方便水運的上善門稱為東水門,正合當時民俗。也可以說“上善門”是專門為汴河漕運開設的。有趣的是:至今開封市區(qū)東南4.5公里處尚有一個揚正門村。據史料記載,這里原為揚州門,考古工作者在附近發(fā)現有北宋外城遺址。我們認為“揚州門”就是“上善東水門”的俗稱,出上善門去汴河碼頭,乘船可直達揚州?！吧仙?東水門也?！薄肚迕魃虾訄D》中所繪城樓,正是上善門?！八T東去接隋渠,”張公藥稱它為水門正符合歷史事實。上善門,直門一重,宏偉壯觀,廡殿式的譙樓,下鋪斗拱,符合漢唐京城、城樓營造法式。那幾匹出城的駱駝,反襯出它的高大。上善門外是繞城的護龍河,跨在河上的是護龍河橋。必須指出的是:北宋時期東京外城曾多次增修、擴建?！肚迕魃虾訄D》里這一城樓,沒有甕城,從而我們認為張擇端繪《清明上河圖》的時間應在政和六年“展筑京城”之前?？绾拥耐ń驏|水門在上善門北邊,《清明上河圖》中沒有繪出。圖中那奔流而下的汴水,正是自通津東水門涌出。巨木虛架,宛如飛虹,橫跨汴河之上的正是離東水門七里的虹橋。虹橋附近、汴河兩岸,是熱鬧異常的“河市”?！肚迕魃虾訄D》拖尾上酈權的題詩中有“而今遺老空垂涕,猶恨宣和與政和”句,正表明酈權題詩時北宋的遺老們尚存人世。酈權詩的末兩聯(lián)是“不念遠方民力病,都門花石日千艘?！彼潞髞淼淖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