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墓出土絲織品的工藝與應(yīng)用

楚墓出土絲織品的工藝與應(yīng)用

在中國古代社會中，服裝是區(qū)分國籍的重要標志。這是特定時這個民族的文化習(xí)俗和習(xí)俗的一個整體。政治、經(jīng)濟、心理、習(xí)慣和其他因素的綜合表現(xiàn)?！赌印す掀氛f:“昔者齊桓公高冠博帶,金劍木盾,以治其國,其國治;昔者晉文公大布之衣,牂羊之裘,韋以帶劍,以治其國,其國治;昔者楚莊王鮮冠組纓,絳衣博袍,以治其國,其國治;昔者越王勾踐剪發(fā)文身,以治其國,其國治”。可見當時列國風(fēng)俗,從發(fā)式到冠帽,從服裝到佩飾,都有明顯區(qū)別,本文擬就楚服的質(zhì)料、色澤和形制做些分析和說明。一發(fā)育的絲織物織物春秋戰(zhàn)國時期,紡織業(yè)較前更為發(fā)達,絲帛麻葛的織造遍布城鄉(xiāng),楚國由于地理環(huán)境優(yōu)越,氣侯溫和,適于種植桑、麻,所以自然成為絲、麻織業(yè)中心?！渡袝び碡暋酚涊d:荊州有“玄璣組”,組是一種絲織寬帶,這是說荊州地區(qū)出產(chǎn)深青色和深紅色穿珠子的織帶。絲帶是楚國的傳統(tǒng)產(chǎn)品,在長沙和江陵楚墓中就出土過素色、深紅色、深青色和花紋的絲帶?！墩f文》云:“帶、紳也。男人鞶帶,女人帶絲”?！兑菅拧吩啤皫?、蔕也。著于衣,如物之系帶也”。絲帶是楚人服裝的重要部分,系于服裝的外面,可知楚人早在春秋時期就已使用絲織品了。到戰(zhàn)國時期,絲織生產(chǎn)在楚人的經(jīng)濟生活中同樣占有重要的地位。楚國的絲織品名目繁多,目前可見到的有沙、紈、羅、綺、錦、剌繡等,大部分是作為衣料和各種裝飾用的絲織品。在信陽長臺關(guān)、江陵望山、長沙仰天湖等地楚墓中發(fā)現(xiàn)的遺策竹簡,有很大一部分是記載隨葬絲織物的。對于用絲織物做成的衣物,“遺策每每證明用什么質(zhì)料做面,用什么質(zhì)料做里和緣,各系何種色彩,可惜這些墓原藏的絲織物早已朽壞,難于同遺策一一對照,現(xiàn)在新發(fā)掘的江陵馬磚一號楚墓,絲織品保存異常良好,卻沒有遺策伴出,這不能說不是憾事”。楚墓出土的絲織物中,結(jié)構(gòu)最簡單的是紗,它輕柔透亮,外觀有明顯的方孔。在長沙左家塘楚墓中,保存有一塊藕色手帕和一塊淺棕色縐紗手帕,其輕薄程度相當于現(xiàn)代的真絲喬其紗。紗是楚國貴族做夏服很流行的品種之一,在江陵馬磚一號楚墓中出土了一件素紗禪(單)衣,可惜紗大都已腐朽。目前我們見到的楚服,大量的是以羅為原料制成的?！夺屆贰傲_,文疏羅也”。羅質(zhì)地輕薄,絲縷纖細,孔眼較大。用羅做成的衣服,穿起來顯得輕飄。江陵馬磚一號楚墓出土的繡龍鳳虎羅紋禪衣,孔眼均勻,質(zhì)地輕盈,用作繡地,花紋反襯明顯。錦是以彩色織成的有花紋的織品。彩紋并茂,是最為精巧復(fù)雜的絲織品之一。《釋名》云:“錦、金也。作之用功,重其價如金,故惟尊者得服之”。馬磚一號楚墓中出土的錦,除大量用于服裝的面料外,還普遍地用作服裝的袖和緣,這可和文獻中的“衣作繡,錦為緣”相印證。從目前所能見到的楚服來看,都是用錦作衣襟和袖的邊緣,證明當時很注重衣緣裝飾。另外,錦屬厚重織物,用于綺羅作地的薄質(zhì)衣料的緣邊,能起骨架作用,、穿著時也方便一些,又耐磨損。現(xiàn)在許多研究者認為:“到戰(zhàn)國為止,錦的顏色還沒有超過二種”,但馬磚一號楚墓出土的錦織物,在同一幅上有六種顏色,可見楚人在戰(zhàn)國時已掌握了相當復(fù)雜的提花技術(shù)。在楚墓中還出土了大量的繡品,這是當時最高級的絲織物。楚國繡工在各種質(zhì)料的衣物上用人工一針一線繡出千姿百態(tài)的圖案花紋,反映了楚國勞動人民繡花工藝的卓越成就。就楚國的整個情況而言,楚人服裝的原料主要還是麻織品。絲和麻比較起來,費工多而產(chǎn)量少,非普通人所能服。楚國地域盛產(chǎn)苧麻。苧麻織品是楚國人民的主要衣料。長沙戰(zhàn)國楚墓出土的苧麻布約為十七升布。《儀禮·喪服》鄭注:“布八十縷為升”。十五升布已相當精細,一般用作官吏的朝服、深衣,可見楚人制麻技術(shù)是很高超的。二從服色上看,表現(xiàn)為“染色”的風(fēng)格楚服的色澤和圖案,作為一種裝飾藝術(shù),主要是來源于楚人對自然美的反應(yīng)和追求以及對色彩崇拜的信仰。隨著社會的進步,楚人對衣服效應(yīng)的要求不斷提高,服裝上的色彩和花紋圖案有越來越多的含義,成為楚服中不可缺少的一個部分。先秦時期貴族服飾講究“九文、六彩、五章”,“非烈彩不入公門”。在這時的章服制度中,也以彩色為重要標志?！秲x禮·士冠禮》、《禮記·玉藻》、《呂氏春秋·季春紀》也分別記載了當時的服裝愛好:“一衣而五彩具”。先秦時期,色彩有正色和間色之分,以區(qū)別尊卑。尊者多服正色,正色為五色,《禮記》和《淮南子》記此五色為青、赤、黃、白、黑。從楚墓出土的絲織物來看,也常常是以這五色為主,其它色為間色。不僅貴族穿的絲織品要染色,勞動人民穿的衣服也喜愛色彩。從由楚墓中出土的木俑來看,一些身份較低的勞動人民的服裝,也多是有色彩的。染了色的服裝才是“吉服”?！冻o·云中君》曾描述過五彩繽紛的楚服:“浴蘭湯兮沐芳,華彩衣兮若英”。楚地盛產(chǎn)蘭草,用蘭草葉制成的染料,色澤濃艷,牢度好。在楚國的官制中設(shè)有專門主持靛藍生產(chǎn)的工官“藍尹”。蘭草容易種植,使用較廣,故楚國勞動大眾的服色以青藍為主。楚國貴族墓葬出土的衣物,大多是以紅色為主色。墨子曾說過楚莊王“絳衣博袍”,這是楚國貴族服色尚紅的一則記載。在刺繡品中,以紅色為繡地是最普遍的,繡花線采用朱紅和深紅的也較多。《尚書》記載荊州產(chǎn)“玄璣組”,是用茜草根多次浸染而成的紅色,茜草作為染料用量很大,在楚地種植較廣,已成為農(nóng)業(yè)中的經(jīng)濟作物。楚服中的紅色還有用朱砂染成,朱砂色濃艷,光牢度好,但產(chǎn)量低,所以只有上層人物的服飾才用它。楚國統(tǒng)治者以紅色為貴是與他們信仰有關(guān)的,他們認為自己的祖先是祝融,祝融是火神,而火正是紅色。楚人在配色組合上也有較高的造詣。江陵馬磚一號楚墓出土衣物色彩的組合非常豐富,有朱紅、紫紅、金黃、淺黃、淺綠、咖啡色、墨綠等。但是,楚服不僅僅是色彩豐富,而且圖案也多。其服飾圖案主要通過刺繡工藝表現(xiàn)出來,這種刺繡圖案流暢奔放,給人以強烈的運動美感。楚人喜歡以飛禽走獸來裝飾服裝,尤其喜歡龍鳳。在楚人服裝上以龍鳳花草紋為主,形態(tài)多變,特別是龍鳳起舞的紋飾,栩栩如生。種類有:龍鳳相蟠紋、蟠龍飛鳳紋、對龍對鳳紋、龍鳳嘻逐紋、俯視的龍鳳紋、鳳鳥花卉紋、龍鳳虎紋等等。例如馬磚一號楚墓出土的繡龍鳳虎紋羅單衣,用淺棕色羅作繡地,用朱紅、黑、金黃、淡黃等色繡線,繡出龍、鳳、虎,圖案的一側(cè)是頭戴花冠,展翅飛舞的鳳鳥,下踐一條卷曲的小龍;另一側(cè)是一只昂首卷尾的猛虎,張著大口向前方的龍撲去,整個圖案表現(xiàn)出龍飛鳳舞和斑斕猛虎穿躍其中的生動景象。三楚“服”“冠”的含義衣是服飾風(fēng)俗的中心。春秋戰(zhàn)國時期,楚人服用深衣比較普遍。深衣是春秋戰(zhàn)國之交出現(xiàn)的一種將上衣下裳連在一起的新式服裝,也就是袍式的大袖寬衣。在此之前,楚人的服裝是上衣下裳不相連屬。戰(zhàn)國末年這種上衣下裳的衣制還存在,如《離騷》中說:“制芰荷以為衣兮,集芙蓉以為裳”。馬磚一號墓曾出土了兩件單裙,也就是裳,但這種服裳的人已不多了。深衣的用途是十分廣泛的?！抖Y記·深衣篇》說:“可以為文,可以為武,可以擯相,可以治軍旅,完且弗費,善衣之次也”。深衣文武百官都可以穿,是僅次于朝服的服裝,后來,不分尊卑,男女都可以穿,只是質(zhì)料和色彩有所不同。深衣的形式是右衽,大袖,并有曲裾掩之,袖長過于,衣長及地,領(lǐng)、袖和衣襟都有很寬的緣邊。對此,沈從文說過:“曲裾衣的應(yīng)用、夏秋戰(zhàn)國到漢代雖具普遍性,但在楚墓彩俑及出土實物中,才明白它的剪裁方法相當經(jīng)濟,處理材料方法極重實用,中南夏季炎熱,衣著主要部分多用極薄的綺、羅、紗、穀,同時用較寬的織錦作邊緣,才不致纏裹身體,妨礙行動”。熊傳新認為:這種曲裾式的長袍從中原地區(qū)的齊、秦、韓、趙、魏、中山等諸國的出土實物中也能見到,因此,這種袍不應(yīng)是楚族原有的服裝,而很有可能是從中原地區(qū)傳入楚地,后被楚人沿用的一種長袍”。這種解釋是持之有據(jù)的。從“楚材晉用,到楚服沒有“蠻夷”色彩,可以看出楚文化是以中原文化為主的;但是,應(yīng)該看到,楚國由于社會風(fēng)俗和地理環(huán)境和中原各國有著明顯的不同,在服飾方面既有與中原地區(qū)一致的方面,又有自己的民族特點。這主要表現(xiàn)在以下幾個方面:冠《左傳·成公九年》記載楚鐘儀被囚于晉國時的情節(jié)說:“晉侯觀于軍府,見鐘儀,問曰:‘南冠而縶者誰也?’有司對曰:‘鄭人所獻楚囚也’”。杜預(yù)注:“南冠,楚冠”。晉侯看到鐘儀戴的南冠,就知道他不是晉人,可見楚服在冠制上是有別于中原諸國的。屈原在《九章·涉江》中說:“余幼好此奇服兮,年既老而不衰,帶長鋏之陸離兮,冠切云之崔嵬,被明月兮珮寶璐”。王逸注曰:“切云,冠名。其高切青云也”。這種冠可能即晉侯所指的南冠。屈原這段話在長沙子彈庫楚墓出土的帛畫中得到了映證。盡管畫面內(nèi)容帶有神話色彩,但人物服飾的處理,卻是從楚人的實際生活出發(fā)的。圖中男子頭戴峨峨高冠,冠帶系于頷下,身穿大袖袍服,衣襟盤曲而下,形成曲裾,是深衣樣式。楚國貴族男子的典型服飾就是頭戴切云冠,身著袍服,佩戴寶玉。楚國還有一種長冠,據(jù)《后漢書·輿服志》記載:“長冠,一曰齋冠,高七寸,廣三寸,促漆為之,制如板,以竹為里,……楚冠制也”。楚墓出土木俑多戴扁平的小圓帽,帽的兩側(cè)沿上各系一纓,于下頷打留。按照《儀禮·喪禮》的記載,古不用笄貫冠者,則著圍發(fā)際結(jié)項中。至于喪服則用首绖象式而約之,以一條為纓結(jié)于項。這些木俑多為陪葬品?？赡苁怯檬降睦?以表示戴喪的意義。這種小圓帽,除楚墓出土木俑可見外,其它如銅器、漆器像中則很少作此樣式?！痘茨献印ぶ餍g(shù)訓(xùn)》還記載:“楚文王好服獬冠,楚國效之”。高誘注:“即獬豸之冠”。獬豸是古代傳說中的神羊,能別曲直,一角,性忠,獬冠的特點是冠上有一角形木棒,因獬豸是一角羊。應(yīng)劭說:“秦滅楚,以其冠賜近臣,御史服之,即今獬豸獸,觸不直者,故執(zhí)憲以其角形為冠,令觸人也”。漢承秦制,將此冠取名曰法冠,因它為執(zhí)法者所戴。長沙馬王堆一號漢墓出土木俑,大部分都在冠上直立一角形木棒,可能就是獬豸冠的遺制。沈從文在談到國冠制時,曾明確指出:“楚人頭上戴的冠子,在古代必有些不同于其它地方的特征,如制作色澤特別華美,有的還高高上聳,與當時中原人諸習(xí)慣不同,也極明顯”。服裝中原諸國受儒家思想較深,服飾受禮法的約束,形制比較統(tǒng)一,而楚國服裝的等級區(qū)別并不十分嚴格,故其形制也是多種多樣的。一,楚國婦女服裝袖口窄小,衣身很緊,與中原諸國習(xí)慣的寬袍大袖區(qū)別明顯。信陽楚墓彩繪婦女木俑的袖頭作窄式,下裳交疊,相掩在背后,不作曲裾繞襟的裁剪法。這樣既滿足了服飾的需求和美化,也可以使行動免受因下裳牽制而舒展不開之弊。這種交相掩襟而又在裾衽邊緣上加以各種錦繡的紋飾,使楚國的這種服裝起到了形式美和實用美二者結(jié)合的效果。這種袖口窄小的例子,還有長沙陳家大山楚墓出土的人物龍鳳帛畫中的婦女,畫中女子腦后挽髻,身穿緊身長袍,袍長曳地,衣袖有垂胡,這種垂胡式的衣袖可以使時肘腕行動方便。袖口作窄式,在領(lǐng)、袖等部位,緣有錦邊,錦上有條紋圖案,是這時楚服特色。楚服的衣身緊小,可能與“楚靈王好細腰”有關(guān)。楚人以細腰為美,所以服裝的衣身都很緊。對此,沈從文說:“楚服特征是男女衣著多趨于瘦長,領(lǐng)緣較寬,繞襟旋轉(zhuǎn)而下,衣多特別華美,紅綠繽紛,衣上有著滿地云紋,散點云紋,小簇花紋,邊緣多較寬作規(guī)矩圖案,一望而知,衣著材料必出于印、繪、繡等不同加工,邊緣則使用較厚重織錦”。二,突破了深衣的形制。前面所說楚人服用深衣,是就這種服式上下相連而言,但楚人的服式與《禮記·深衣篇》記載的不完全一樣。如《深衣篇》中云:深衣“長毋被土”,即不覆于地面,不受到玷污。楚墓出土的木俑與實物所見者均為長曳被土,這與深衣制所定的長及于踝,約去地四寸之制有出入。另外江陵馬磚一號楚墓出了一批直裾衣。深衣應(yīng)為曲裾,這批服裝有繡羅禪衣,錦面錦袍等。錦袍和禪衣樣式基本相同,右衽、交領(lǐng)、直裾,衣身、袖及下擺等部均呈平直狀。該墓還出土了一件衣,竹簽上墨書“□一衣見于君”,形式為對襟,袖短而平直,后領(lǐng)凹。這種樣式的服裝在楚墓中還是第一次見到,服裝尺寸很小,李學(xué)勤認為“是為殉葬特制”?？梢?“花樣百出,不拘一格,式樣突破禮制”確為楚服的“特征”。三,以短衣為常服。《戰(zhàn)國策·秦策》五載:“異人至,不韋使楚服而見,王后悅其狀,高其知,曰:‘吾楚人也’,而自子之,乃變其名曰楚”。鮑彪注:“以王后楚人,故服楚制以說之”。這種楚服的形制如何,文獻材料沒有進一步說明?！妒酚洝な鍖O通傳》記載叔孫通見劉邦時說:“通儒服,漢王憎之,乃變其服,衣短衣,楚制,漢王喜”?！冻o·九辯》云:“被荷裯之晏晏兮”,王逸注,“裯、祗裯也,若襜褕矣”?！墩f文》:“祗裯、短衣?！币b褕是一種單短衣,比袍服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