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語文】2023屆第一輪復(fù)習(xí)小說練習(xí)-蘇童小說（含解析）

【高考語文】2023屆第一輪復(fù)習(xí)小說專題練習(xí)一蘇童小說

一、閱讀下面的文字，完成各題。

人民的魚

蘇童

春節(jié)臨近，魚的末日也來臨了。

魚在香椿樹街來來往往。多少魚呀！有的魚威風(fēng)，是從小轎車上下來的，有的魚坐著面包

車拖拉機(jī)來，也有的魚掛在自行車把上，委屈地晃蕩了一路，撅著嘴來到居林生家的天井。那

么多魚把柳月芳忙壞了。她剛出門倒去一大盆污水，想起缸不夠用，就跑到張慧琴家，說是腌

雪里獲。張慧琴撇著嘴，什么雪里獲，你們家的魚腥一條街了。柳月芳有點尷尬，就那么幾條

魚，哪能腥一條街！我們家老居最反感別人送年貨了。不騙你，腌菜用。柳月芳借回缸卻忘了

盆，后來張慧琴就敲門了。

張慧琴側(cè)著身子看天井里的魚，整整齊齊，像一支有組織有紀(jì)律的隊伍，張慧琴笑起來，

腌這么多雪里萩？

人家親眼看見，柳月芳也就不瞞了，不瞞你，都是內(nèi)部價，便宜。

張慧琴也不點破，指著一只缸笑著說，怎么把魚頭扔了？柳月芳說，我一個人哪忙得過來？

張慧琴天生熱心腸，后來就蹲在居家的天井里，和柳月芳組成一條流水線。

這么大一條魚，夠一大家子吃兩天了。張慧琴撫摩著一條大青魚，你好福氣呀。

什么好福氣？柳月芳偏要裝傻。

你好福氣呀！張慧琴嘆了口氣。

柳月芳在昏暗的燈光下偷偷地瞟了她一眼，看見的說是一張充滿妒意的臉，不如說是女鄰

居哀傷自憐的表情。柳月芳沒說什么，拎出一條大鯉魚往張慧琴腳下一擲，別跟我客氣，帶回

去給孩子們吃。

張慧琴沒有推辭，說，你不要跟我客氣的。

柳月芳突然發(fā)現(xiàn)盆里還有一堆魚頭，原準(zhǔn)備送給王德基，柳月芳決定改送張慧琴。魚頭你

們吃不吃？本來送王德基的，他老是幫我家拉煤，你要，就給你。

怎么不吃？張慧琴說，魚身上的東西，除了膽都能吃，不瞞你說，我最愛吃魚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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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柳月芳走過張慧琴家的廚房，聞到一股撲鼻的鮮香，什么菜這么香？你給我的魚頭呀，

進(jìn)來嘗一嘗？柳月芳說，我們家不吃魚頭。話一出口便后悔，把好好的一份人情弄薄了。

魚促進(jìn)了柳月芳和張慧琴的感情。她們互贈拿手好菜，柳月芳善于做腌魚，這大家也能想

見，但張慧琴不一樣，她是巧婦能做無米之炊，菜餛飩好吃，鹽水毛豆好吃，白切肚肺好吃。

有一回柳月芳看見她喝一碗湯，海帶蔥花，嘗了一口，居然也很好吃！

柳月芳真心贊賞女鄰居的廚藝，加之居林生結(jié)交多，凡是有一定規(guī)模的家宴，必央求張慧

琴幫忙。張慧琴從不推辭，在居家廚房就像在自家一樣。張慧琴愛聽表揚，這邊忙著那邊還聽

客人反響，反響當(dāng)然很好，大家大夸柳月芳的廚藝，張慧琴也不計較，捂著嘴咯咯地笑。

宴席散了，柳月芳總過意不去。張慧琴說，我把魚頭端回家就行。

據(jù)柳月芳后來說，那幾年她送給張慧琴的魚頭可以裝一卡車。大家都記得魚的風(fēng)光歲月也

是居林生的風(fēng)光歲月，而居林生風(fēng)光，張慧琴也沾光。

不知從哪年開始，人們不送魚了，開始與世界接軌，送西洋參，龜鱉丸。再后來，居林生

也失意了，每年送禮高峰的時候，居家冷冷清清，有時候迎著暮色看見一個人，還是居林生自

己.

居家失意，張慧琴家卻紅火起來。大家一致認(rèn)為是靠大兒子?xùn)|風(fēng)。東風(fēng)沒有工作，干個體

戶，結(jié)果偏偏發(fā)了家！東風(fēng)從海上走私香煙，每次回來，人曬得像一根木炭，一身汗臭和海腥，

但是懷里揣著一塑料袋的錢。張慧琴提心吊膽，死活不讓兒子再去。

東風(fēng)就開了那個餐館，主打產(chǎn)品是魚頭，廚師就是張慧琴。

大家都擋不住東風(fēng)魚頭館的誘惑，加上街坊鄰居八折優(yōu)惠，簡直門庭若市。但柳月芳一家

從沒去過。

張慧琴一直勸說柳月芳，她說，知道你們不吃魚頭，我做別的還不行嗎？柳月芳還是固執(zhí)

她微笑著。你不用客氣，你們做生意，不是慈善，怎么能白吃？張慧琴說，我吃過你們家多少

東西，不也是白吃嘛。柳月芳還是微笑，不一樣，不一樣了。張慧琴聽出了別的味道，她是聰

明人，她抓住柳月芳的手，用力晃了晃，這客請定了，你給面子就自己來，不給面子就五花大

綁地來！

張慧琴終于打動了柳月芳，柳月芳帶著居林生和兒子居強，還有居強的女朋友去了東風(fēng)魚

頭館。柳月芳一坐下就瞥見了糯米糖藕，那是她最愛吃的，白切豬肝，那是居林生愛吃的，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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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還有兒子愛吃的涼拌豆腐。柳月芳百感交集。

正如張慧琴許諾的那樣，桌上沒有魚頭?？墒钱?dāng)張慧琴親手端上一鍋老鴨湯時，居強的女

朋友小聲地嘀咕，這家館子不是魚頭最有名嗎？

居強有點尷尬，用手蓋著嘴向女朋友解釋。那姑娘抓著居強的耳朵就說：你前天還吃魚頭

的！

張慧琴咯咯笑起來，魚頭最好吃，居強你不光要陪女朋友吃，還要陪你父母吃！

宴席的格調(diào)急轉(zhuǎn)直下，魚頭變成了某種象征，涉及對姑娘的關(guān)愛，對張慧琴的尊重，也隱

隱涉及當(dāng)事者對變革的態(tài)度。

柳月芳有點窘，我哪有這么挑剔？問老居吃不吃。張慧琴乘勝追擊，老居呀，你疼不疼兒

子，疼不疼兒媳婦？居林生畢竟是居林生，能認(rèn)清形勢，也善于表態(tài)，上魚頭！百花齊放百家

爭鳴，魚頭本來就可以吃嘛！

居林生柳月芳吃了紅燒魚頭，還喝了一碗魚頭白湯！張慧琴后來繪聲繪色地向別人描述

居林生說，魚頭，味道很不錯嘛。

柳月芳說，好吃，沒想到魚頭這么好吃。

居強近來迷上了文學(xué)創(chuàng)作，那天他偶得小詩一首：

年年有魚

年年有余

有魚的世界多么美麗

有魚的世界多么富裕

居強那女朋友只顧吱溜吱溜喝湯，別念了別念了，什么破詩！

（《北京文學(xué)》2002年第九期。有刪改）

1.下列對小說相關(guān)內(nèi)容和藝術(shù)特色的分析鑒賞，不正確的一項是（）

A.小說開篇道出“魚的末日”，與之對應(yīng)恰是人的“春節(jié)臨近”，在悲喜始末之間，隱含著作者

對生態(tài)保護(hù)的思考與追求。

B.小說善用對比刻畫人物。例如居林生“最反感別人送年貨”，但收到的魚“腥一條街了”，柳

月芳“不瞞了”終究還是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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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小說最后描寫居強的女朋友“喝湯”評詩的場景，既突出魚頭湯的美味，也留下較為豐富的

閱讀空間，言有盡而意無窮。

D.小說敘述視角靈活多變，既有旁觀者的客觀中立，又有當(dāng)事人的敏感與親切，敘述語言寓

莊于諧，機(jī)智幽默，含義雋永。

2.初入東風(fēng)魚頭館，“柳月芳百感交集”，請聯(lián)系上下文簡要說明柳月芳當(dāng)時的心理。

3.請?zhí)骄啃≌f以“人民的魚”為標(biāo)題的深刻用意。

二、閱讀下面的文字，完成下列小題。

豬頭

蘇童

我母親凌晨就提著籃子去肉鋪排隊，可是她買不到豬頭肉。人們明明看見肉聯(lián)廠的小貨車

運來了八只豬頭，八只豬頭都冒著新鮮生豬特有的熱氣，我母親排在第六位?？墒堑热怃伒拈T

打開了，我母親卻看見柜臺上只放著四個小號的豬頭，另外四只大的不見了。我母親踮著腳向

張云蘭的腳下看，紫紅色的膠鞋閃爍著熱烈而怠慢的光芒。那只膠鞋突然抬起來，把什么東西

踢到更隱蔽的地方去了。我母親斷定那是一只大豬頭。

豬頭售空了。我母親卻倔，“我數(shù)過的，一共來了八只。”我母親說，“還有四只，拿出

來！你不拿我自己進(jìn)來拿了?！笨墒且膊恢侨怃伬锶颂啵蛘吒纱嗑褪侨思夜室鈸踔夷?/p>

親的去路，她怎么也無法進(jìn)入柜臺里側(cè)。她聽見張云蘭冷笑的聲音，你算老幾呀，自己進(jìn)來拿，

誰批準(zhǔn)你進(jìn)來了？

我母親急于去柜臺里面搜尋證據(jù)，可是她突然發(fā)現(xiàn)從四周冒出了許多手和胳膊，也不知道

都是誰的，它們有的禮貌，松軟地拉住她；有的卻很不禮貌了，鐵鉗似的將我母親的胳膊一把

鉗住，好像防止她去行兇殺人。一些紛亂的男女混雜的聲音此起彼伏地響起來，少數(shù)聲音息事

寧人，大多數(shù)聲音卻立場鮮明，表示他們站在張云蘭的一邊。見喜的母親向我母親耳語了幾句，

竟然就讓她冷靜下來了。

我們街上不公平的事情很多，有的人到了八點鐘才去肉鋪，卻提著豬頭從肉鋪里出來了。

比如我們家隔壁的小兵，那天我母親看見小兵肩上扛著一只豬頭往家里走。我母親不甘心，尾

隨著小兵，裝作不經(jīng)意地問，你媽媽讓你去拿的豬頭，在張云蘭那里拿的吧？小兵說，是，要

腌起來，過年吃的。我母親的一只手突然控制不住地伸了出去，捏了捏豬的兩片肥大的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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底她嘆了口氣.說.多大的一只豬頭??！

小兵家沒什么了不起的，他父親在綢布店，母親在雜貨店，一個手里管著棉布，一個手里

管著白糖，都是緊俏的憑票供應(yīng)的東西，我母親不是笨人，用不著問小兵就知道個究竟了。

我母親平時善于與女鄰居相處，她手巧，會裁剪，也會縫紉，小兵的母親經(jīng)常求上門來，

讓我母親縫這個縫那個的，我母親有求必應(yīng)。當(dāng)然女鄰居也給予了一定的回報，主要是贈送各

種票證，有煤票，草紙票，最好的是布票。我們家那么多人，到了過年的時候，幾乎不花錢，

每人都有新衣服新褲子穿。

那天夜里我母親帶了一只嶄新的假領(lǐng)子到小兵家去了。小兵的母親是個聰明的女人，她說，

張云蘭也有四個孩子呢，整天嚷嚷她家孩子穿褲子像咬雪糕，褲腿一咬一大口，今年能穿的明

年就短了，你給她家的孩子做幾條褲子嘛！為了孩子的肚子，你就別管你的面子了，你做好了

褲子我給送去，保證你有好處，馬上要過年了，這么和她僵下去，你還指望有什么好東西端給

孩子們吃呀，張云蘭那把刀是長眼睛的，你吃了她的虧都沒地方去告她的狀。女鄰居把我母親

說動了心。母親說，你替我捎個口信給張云蘭，讓她把料子拿來，以后她兒女的衣服我來做好

了.

凡事都是趁熱打鐵的好，尤其在春節(jié)即將臨近的時候。小兵的母親第二天回家的時候帶了

一捆藏青色的布到我家來。此后的一個星期也許是我母親一生中最忙碌的日子。張云蘭提供的

一捆布要求做五條長褲子，都是男褲，長短不一。時間緊迫，只好挑燈夜戰(zhàn)，②我們在睡夢中

聽見縫紉機(jī)應(yīng)和著窗外的北風(fēng)在歌唱,聲音有時熱情奔放,有時哀怨不已。

我母親保質(zhì)保量地完成了張云蘭家的五條褲子。整個事情的結(jié)局出乎她的意料，當(dāng)然也讓

我母親哭笑不得，你豬怎么樣了？張云蘭從肉鋪調(diào)到東風(fēng)鹵菜店去了！早不調(diào)晚不調(diào)，偏偏在

我母親做好了那五條褲子以后調(diào)走了！

很少有人會嘗到我母親吞咽的苦果，受到愚弄的豈止是我母親那雙勤勞的手，我們家的縫

紉機(jī)也受愚弄了，它白白地為一個勢利的女人吱吱嘎嘎工作了好幾天。我們兄弟姐妹五人的腸

胃也受愚弄了，原來我們都指望張云蘭提供最新鮮的肉、最肥的雞和最嫩的鴨子呢。不僅如此，

我們家的籃子、壇子和缸也受愚弄了，它們閑置了這么久，正準(zhǔn)備大顯身手腌這腌那呢，突然

有人宣告，一切機(jī)會都喪失了，你們這些東西，還是給我空在那兒吧。

除夕前那天夜里下了一場大雪。天色還早，其他人都沒起床，我和我三哥計劃在家門前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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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人。我們在拉門栓的時候感覺到外面什么東西在輕輕撞著門，門打開了，有個裹紅圍巾穿男

式工作棉襖的女人正站在我們家門前，女人的手里提著兩只豬頭，左手一只，右手一只，都是

我們從來沒見過的大豬頭，更加令人印象深刻的是女人的圍巾和棉襖上落滿了一層白色的雪

花，兩只大豬頭的耳朵和腦袋上也覆蓋著白雪，看上去風(fēng)塵仆仆。她一身寒氣地擠進(jìn)門來，把

兩只豬頭放在了地上，說，你媽媽等會兒起來，告訴她張云蘭來過了。

（有刪改）

4.下列對作品有關(guān)內(nèi)容的理解,正確的一項是（）

A.圍觀群眾沒有站在母親這邊，有意無意地阻止她進(jìn)入柜臺，是因為覺得母親在無理取鬧。

B.煤票、草紙票、布票等反映了當(dāng)時物資匱乏的現(xiàn)實，豬頭成了當(dāng)時極其珍貴的美食。

C.母親通過拉關(guān)系來換得更好的生活資源，如給鄰居送假領(lǐng)子、給已調(diào)走的張云蘭做褲子。

D.小說是關(guān)于饑餓的記憶，因為“吃”聯(lián)結(jié)著家庭溫情，意在提醒讀者關(guān)注家庭情感問題。

5.本文畫線部分隱含了人物怎樣的心理，請簡要分析。

6.請結(jié)合全文，探究小說結(jié)尾的作用。

三、閱讀下面的文字，完成下面小題。

小偷

蘇童

譚峰是我在鎮(zhèn)上的唯一一個朋友，他跟我同齡，那會兒大概也是八九歲。譚峰家住在我家

隔壁，他父親是個鐵匠，母親是農(nóng)村戶口，但是只有我知道譚蜂偷東西的事情，除了我家的東

西他不敢偷，小鎮(zhèn)上幾乎所有人家都被他偷過。

假如不是因為那輛玩具火車，我不知道我和譚峰的同盟關(guān)系會發(fā)展到什么程度。

那是一輛紅色的鐵皮小火車，有一個車頭和四節(jié)車廂，車頭頂端有一個煙囪，車頭里還坐

著一個司機(jī)。

你從哪兒偷來的？我?guī)缀醮蠼衅饋?，是誰的？

衛(wèi)生院成都女孩的。

我想象著譚峰從窗子里把那輛小火車偷出來的情景，心里充滿了一種嫉妒，我發(fā)誓這是我

第一次對譚峰的行為產(chǎn)生嫉妒之心。說起來奇怪，我當(dāng)時只有八九歲，卻能夠掩飾我的嫉妒，

我后來冷若地問譚峰，火車能開嗎？火車要是不能開，就沒什么稀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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譚峰向我亮出了一把小小的鑰匙，我注意到鑰匙是他從褲子口袋里掏出來的，一把簡單的

用以擰緊發(fā)條的鑰匙。

事實上我的那個可怕的念頭就是在一瞬間產(chǎn)生的，這個念頭起初很模糊，當(dāng)我看著譚峰用

柴草把他的寶庫蓋好，當(dāng)譚峰用一種憂慮的目光看著我，對我說，你不會告訴別人吧？我的這

個念頭漸漸地清晰起來。

你大概能猜到我做了什么。我跑到衛(wèi)生院去找到了何醫(yī)生，告訴他譚峰偷了他女兒的小火

車。

正如我所預(yù)料的那樣，譚峰不肯坦白。他不否認(rèn)他偷了那輛紅色小火車，但就是不肯說出

小火車的藏匿之處。我聽見了譚鐵匠的咒罵聲和譚峰的一次勝過一次的尖叫，鐵匠對兒子的教

育總是由溺愛和毒打交織而成的。突然，我聽見鐵匠發(fā)出一聲山崩地裂的怒吼，哪只手偷的東

西？左手還是右手？

我恰好看見了鐵匠殘害他兒子的那可怕的一幕，看見他把譚峰的左手握在一塊燒得火紅的

烙鐵上。也是在這個瞬間，我記得譚峰向我投來匆匆的一瞥，那么驚愕那么絕望的一瞥,就像

第二塊火紅的烙鐵,燙得我渾身冒出了白煙。

譚峰并不像我想象的那么愚笨，他把小火車轉(zhuǎn)移了，我斷定他是在事情敗露以后轉(zhuǎn)移了小

火車，也許當(dāng)他姐姐妹妹滿鎮(zhèn)子叫喊他的時候，他把小火車藏到了更為隱秘的地方。

我知道那幾天譚峰會在極度的疼痛中度過，而我的日子其實也很難熬。我母親不準(zhǔn)我出門，

她認(rèn)為譚峰的事情有我的一半責(zé)任，所以她要求我像她的學(xué)生那樣，寫出一份深刻的檢討。

讓我違抗母親命令的是一種灼熱的欲望，我迫切地想找到那輛失蹤的紅色小火車。母親把

門反鎖了，我從窗子里跳出去，懷著渴望在小鎮(zhèn)的街道上走著。我沒有目標(biāo)，我只是盲目地尋

找著目標(biāo)。我看見了玉米地里那座廢棄的磚窯，我突然想起來譚峰曾經(jīng)把老葉家的幾只小雞藏

到磚窯里。磚窯會不會是他的第二個寶庫呢？我這么想著無端地緊張起來，我搬開堵著豉窯門

的石頭，鉆了進(jìn)去，我看見一些新鮮的玉米桿子堆在一起，就用腳踢了一下。你猜到了？你猜

到了。事情就是這么簡單，我聽見了一種清脆的回聲，我的心幾乎要停止跳動了。就這么簡單，

我在磚窯里找到了成都女孩的紅色小火車。

我后來的煩惱就是來自這把鑰匙。我根本沒考慮過譚峰回家以后如何面對他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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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jīng)開學(xué)了，我被譚峰堵在學(xué)校門口，譚峰的模樣顯得失魂落魄的，他用一種近乎乞求的

眼神盯著我，他說，你拿沒拿？我對這種場景已經(jīng)有所準(zhǔn)備，你不能想象我當(dāng)時有多么的冷靜

和世故，我說，拿什么呀？譚峰輕輕地說，火車。我說，什么火車？你偷的那輛火車？譚峰說，

不見了，我把它藏得好好的，怎么會不見了呢？

我很壞？是的，我小時候就壞，就知道侵吞贓物了。問題其實不在這里，問題在于我想有

這么一個秘密，你們替我想想，我怎么肯把它交出去？然后很快就到了寒假，那年寒假，我父

親從部隊退役，我們一家要從小鎮(zhèn)遷到武漢去了。這個消息使我異常興奮，不僅因為武漢是個

大城市，也因為我有了機(jī)會徹底地擺脫關(guān)于小火車的苦惱，我天天盼望著離開小鎮(zhèn)的日子，盼

望離開譚峰離開這個小鎮(zhèn)。

離開那天小鎮(zhèn)下著霏霏冷雨，我們一家人在汽車站等候著長途汽車。我看見一個人的腦袋

在候車室的窗子外面閃了一下，又閃了一下。那是譚峰，我知道是他，我向譚峰走過去，譚峰

的衣服都被雨點打濕了.他用那只殘缺的手抹著頭發(fā)上的水滴.他的目光躲躲閃閃的.好像想

說什么,卻始終不開口。我不耐煩了.我轉(zhuǎn)過身要走，一只手卻被拉住了，我感覺到他把什么

東西塞在了我的手里，然后就飛快地跑了。

你們都猜到了，是那把鑰匙，紅色小火車的發(fā)條鑰匙！我記得鑰匙濕漉漉的，不知是他的

手汗還是雨水。我感到很意外，我沒想到會有這么一個結(jié)局，直到現(xiàn)在我對這個結(jié)局仍然感到

意外。有誰知道譚峰是怎么想的嗎？

（有刪改）

7.小說中，“我”與譚峰的“戰(zhàn)爭”是故事的明線，而“我”的內(nèi)心變化則是故事的暗線，概括文

中“我”的心理變化過程。

8.賞析文中的兩處畫線句。

（1）那么驚愕那么絕望的一瞥，就像第二塊火紅的烙鐵，燙得我渾身冒出了白煙。

（2）譚峰的衣服都被雨點打濕了，他用那只殘缺的手抹著頭發(fā)上的水滴，他的目光躲躲閃閃

的，好像想說什么，卻始終不開口。

9.結(jié)合文本，簡要分析譚峰這個人物形象。

10.“蘇童是個說故事的好手”，其小說在敘事上極富特色。請簡要分析本文在敘述人稱、角度、

線案、語言等方面的特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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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閱讀下面的文字，完成下列小題。

拍照

蘇童

每年春暖花開的時候，祖父都要去拍照。

七十歲之后，祖父習(xí)慣了以算術(shù)的角度眺望死亡，對于自己延長的壽命，他很滿意。加減

法是容易計算的。他五十三歲那年在點心店吃湯圓，被湯圓里的熱豬油燙了一下，不知怎么引

發(fā)了心肌梗塞，送到醫(yī)院去搶救，結(jié)果死而復(fù)生，以此推算，已經(jīng)多活了十七年。再往前的死

亡事件是蓄謀的，祖父那一年才四十五歲，突然活膩了，春天他去鐵路道口臥軌，人都躺下來

了，火車遲遲不來，扳道工祭養(yǎng)的一條大狼狗先來了，祖父素來怕狗，準(zhǔn)備好被火車碾，卻不

愿意被狼狗咬，于是狼狽地爬起來，逃下了鐵道。到了夏天，祖父還是想死。這次他選擇了水

路，是從僻靜的西門城墻上跳進(jìn)護(hù)城河的，他以為只要撲通一下，便可簡易快捷地投入死神的

懷抱，沒想到一睜眼，人躺在了城墻下面，一群吵吵嚷嚷的中學(xué)生圍著他，好奇地打聽他跳河

的動機(jī)。祖父仰視著孩子們純真的眼睛，一時拿不定主意，是該批評孩子們狗捉老鼠多管閑事，

還是應(yīng)該對他們說一聲謝謝。他坐起來，對孩子們說了句：一言難盡。然后就爬起來，濕漉漉

地走了。

祖父走出去好遠(yuǎn)了，聽見孩子們在后面猜測他的去向，七嘴八舌的。有個聲音說，這個人

會不會又去找地方尋死了？祖父看看高處的城墻，看看低處的護(hù)城河，又抬頭看看天空，忽然

朝孩子們的方向折返回來。雖然他的腳步有點拖沓，但他的目光給人以新生的感覺，它像夏日

的天空一樣，明朗，深遠(yuǎn)。他向孩子們匆匆地表了個態(tài)，算了算了，他說，既然狼狗不讓我死，

你們孩子也不讓我死，那我就活著好了，無所謂，死不了就活著，活一天賺一天吧。

祖父是個守信的人，從此以后果真斷了輕生之念。我們香椿樹街上老人特別多，老人大多

怕死，怕死的大多先走了。有一年夏天氣溫反常，狡詐的死神藏身于熱浪，在香椿樹街上巡弋，

一口氣拽走了七個可憐的老人。祖父冒著高溫酷暑，逐一登門吊唁，發(fā)現(xiàn)七家葬禮都兼乏組織，

敷衍了事，充滿了這樣那樣的遺憾。最離譜的是碼頭工人喬師傅家，兒女們居然找不到喬師傅

的照片。喪幔上的遺照令人不安，那是從喬師傅的工作證上剪下翻拍的，是幾十年前的喬師傅，

模樣還很年輕，由于喬家兩個兒子與其父面貌酷肖，所以，上門吊唁的人們都大吃一驚，死者

看起來不是喬師傅，這么看很像他大兒子，那么看又像他的小兒子了。祖父端詳半天，心里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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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宜聲張，出了門便長嘆一聲，對鄰居們說，這個喬師傅太節(jié)省了，一世人生啊，省什么都不

能省那張照片，容易誤會啊。

一個人無法張羅自己的葬禮，身后之事，必須從生前做起。這是祖父的信條。每年春暖花

開的時候，祖父都要去鴻雁照相館拍照，拍了好多年，連鄰居們都知道了他的愛好，免不了要

與他探討這份愛好的意義。祖父對鄰居們說，你們知道我腦子里有個大氣泡的，氣泡說破就破，

我這條命，說走就走的，到時都靠他們，怎么也不放心，趁著身體還硬朗，就為自己準(zhǔn)備一張

新鮮的遺照吧。

拍照的日子是祖父的節(jié)日。節(jié)日的祖父格外講究儀容。祖父先去理發(fā)店剃頭修面，還額外

要求相熟的老師傅替他挖耳屎，拔鼻毛。從香椿樹街到市中心，以前祖父都是步行，現(xiàn)在老了，

是步行加公共汽車，差不多是正午時分，他拄著一根龍頭拐杖出現(xiàn)在鴻雁照相館，衣冠楚楚，

神色莊嚴(yán)，那套灰黑色的毛呢中山裝上有樟腦丸的氣味，皮鞋擦得銀亮，渾身散發(fā)著一首挽歌

刺鼻的清香。

（選自蘇童《黃雀記》，有刪改）

11.下列對文本相關(guān)內(nèi)容和藝術(shù)特色的分析鑒賞，不正確的一項是（）

A.小說詳寫祖父尋死的經(jīng)過，表現(xiàn)出祖父尋死做法的“滑稽可笑”，冷幽默或者說荒誕筆法的

運用，讓讀者有舉重若輕的感覺。

B.小說中的祖父每年拍遺照，只是為了保持遺照的“新鮮”，他并不畏懼死亡，甚至有點盼著

自己死去。

C.祖父對遺照的執(zhí)著是因為不放心兒輩對其后事的料理，反映了老人對生活的看法和對待死

亡的態(tài)度。

D.小說中描繪勾勒的這條香椿樹街，其實并不一定是某個南方地域的版圖，而是生活的氣象,

運用了隱喻與象征手法。

12.結(jié)合全文，概括祖父的形象特征。

13.對小說中祖父為自己準(zhǔn)備遺照的做法，你有什么看法？請結(jié)合文本與生活實際加以探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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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案

1、A”隱含著作者對生態(tài)保護(hù)的思考與追求”錯誤?！棒~的末日”指過年時送禮送魚的習(xí)俗，“末

日”是相對于魚來說的，是一種比較形象的說法，與“生態(tài)保護(hù)”無關(guān)。

2.①因張慧琴的真情而感動。②為自己一直拒絕的歉疚。③對兩個家庭今昔的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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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①“人民”是群體概念，“人民的魚”涵蓋了文章的主要內(nèi)容。

②“人民”由“送魚”到用魚創(chuàng)造財富與幸福，反映了時代變遷與觀念革新。

③不同的“人民”最終因為“魚”實現(xiàn)了平等，寄托了作者美好的人文理想。

4、B

A.“是因為覺得母親在無理取鬧”錯誤。群眾沒有站在母親這邊，是因為不想得罪張云蘭，并不

是覺得母親在無理取鬧。

C.“給己調(diào)走的張云蘭做褲子”錯誤。母親給張云蘭做褲子時，張云蘭還沒有調(diào)走。

D.“意在提醒讀者關(guān)注家庭情感問題”錯誤。小說寫“吃”意在表現(xiàn)人和人之間的溫情和善意。

5.①母親對鄰居家能輕易買到豬頭的艷羨之情；為自己未能買到豬頭，不能改善孩子伙食而

感到失落和無奈。②“熱情奔放”顯示“我們”期待、興奮的心理；“哀怨不已”則是“我們”對現(xiàn)實

的無奈、對母親需要付出辛苦勞動的同情。

6.①情節(jié)上的反轉(zhuǎn)，生出波瀾。張云蘭親自送來豬頭讓原本失望、憤怒的一家人喜出望外。

②雖然已調(diào)走，仍冒雪送來豬頭，凸顯張云蘭善良、懂得感恩、不計前嫌、不貪便宜的可貴品

質(zhì)；③豬頭成為極珍貴的美食側(cè)面反映了那個年代的貧困，物質(zhì)極為匱乏。④寫送豬頭，以小

見大，在平凡瑣屑的小事中發(fā)現(xiàn)人性溫情而善意的一面。⑤照應(yīng)標(biāo)題。首尾呼應(yīng)，揭開懸念。

7.（1）初見小火車時驚訝，接著因嫉妒而告發(fā)；（2）目睹譚峰遭受毒打，自己被關(guān)家中無法

尋找小火車而內(nèi)心難熬；（3）意外找到小火車的驚喜，并否認(rèn)譚峰的詰問：（4）因能搬家擺脫

小火車的苦惱而興奮；（5）對譚峰交給發(fā)條鑰匙而倍感意外。

8.第一句運用比喻的修辭手法，形象寫出我在譚峰望向自己時內(nèi)心的驚恐：害怕譚峰已經(jīng)知

道是自己告的密，擔(dān)心譚峰由此報復(fù)自己。第二句運用動作、神態(tài)等細(xì)節(jié)描寫，展現(xiàn)了譚峰來

送別我時復(fù)雜的內(nèi)心情感：不知如何面對“我”，猶豫要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