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哲學(xué)》四、第四節(jié)解析

第四章朱熹的學(xué)術(shù)生涯

及其理學(xué)集大成8/16/20241

北宋五子(周敦頤、邵雍、張載、程顥、程頤)所創(chuàng)立的理學(xué)發(fā)展至南宋，日趨成熟，進(jìn)入理學(xué)體系的完善時期。朱熹吸取北宋五子的理學(xué)成果，建立起龐大的理學(xué)體系，成為理學(xué)的集大成者。不僅如此，朱熹還對儒家以外的其他諸多門派的學(xué)術(shù)多有涉獵，尤其是對道家、道教之學(xué)更有獨(dú)到的研究，他在天文學(xué)、歷法、地理學(xué)等方面也有比較深入的探討。故而，所謂“集大成”實(shí)際上具有相當(dāng)廣泛的學(xué)術(shù)文化與自然科學(xué)的背景。8/16/20242一、朱熹的學(xué)術(shù)生涯8/16/20243朱熹（1130——1200）字元晦，又字仲晦，號晦庵、晦翁等，祖籍徽州婺源（今江西婺源）。他生于福建尤溪，長期活動于福建，晚年定居于建陽（今屬福建）的考亭，其學(xué)被稱為“閩學(xué)”，其學(xué)派稱為考亭學(xué)派。8/16/20244干道三年（1167），朱熹到潭州（今屬湖南長沙），講學(xué)于岳麓書院。干道六年（1170），在建陽筑寒泉精舍，著述講學(xué)。淳熙二年（1175），在寒泉精舍研讀周敦頤、二程和張載的著作。并從中選取622條語錄，編成《近思錄》，作為理學(xué)的入門書。8/16/20245淳熙四年（1177），編成《論語集注》、《孟子集注》、《論語或問》、《孟子或問》、《詩集傳》、《周易本義》等著作，標(biāo)志其理學(xué)體系的形成。8/16/20246淳熙六年（1179），重建白鹿洞書院。淳熙十年（1183），在武夷山修建武夷精舍，授徒講學(xué)。紹熙三年（1192），于建陽考亭建竹林精舍（即考亭書院）講學(xué)。紹熙五年（1194），朱熹重修并擴(kuò)建岳麓書院，并經(jīng)常到此講學(xué)。同年，擴(kuò)建竹林精舍，更名為“滄州精舍”，并一直在此授徒講學(xué)，著述立說。8/16/20247朱熹一生著述頗豐，后人將其論文及書信等匯編成《朱文公文集》（包括《文集》一百卷、《續(xù)集》十一卷、《別集》十卷）和《朱子遺書》一百零三卷；將其講學(xué)的語錄分類匯編成《朱子語類》一百四十卷。8/16/20248二、朱熹對“理一分殊”

與理氣關(guān)系的解讀8/16/20249朱熹的哲學(xué)以程顥兄弟的理本論為基礎(chǔ)，并吸取周敦頤太極說、張載的氣本論以及佛教、道教的思想而形成。在本體論上，朱熹理學(xué)對程顥兄弟的“理”這一范疇以及“理一分殊”命題進(jìn)一步展開；此外，他對理與太極、理與氣的關(guān)系等問題也進(jìn)行討論。8/16/202410（一）“理”范疇的含義8/16/202411其一，“理”是萬事萬物的原因、法則、規(guī)律。朱熹說：

至于天下之物，則必各有其所以然之故與所當(dāng)然之則，所謂理也。（《大學(xué)或問》卷一）如陰陽五行，錯綜不失條緒，便是理。（《朱子語類》，以下簡稱《語類》，卷一）8/16/202412其二，“理”是形而上之道，萬事萬物的本體、本性。朱熹說：

天地之間，有理有氣。理也者，形而上之道也，生物之本也；氣也者，形而下之器也，生物之具也。（《答黃道夫》，《朱文公文集》，以下簡稱《文集》，卷五十八）天地間只是一個道理，性便是理。（《語類》卷四）8/16/202413其三，萬物各自有“理”，又同出于一“理”，這就是“理一分殊”。朱熹說：

天地之間，理一而已。然干道成男，坤道成女，二氣交感，化生萬物，則其大小之分，親疏之等，至于十百千萬而不能齊也。……《西銘》之作，意蓋如此，程子以為“明理一而分殊”，可謂一言以蔽之矣。（《朱熹西銘論》，《張載集》）

8/16/202414（二）“理一分殊”8/16/202415朱熹從本體論的角度對“理一分殊”作了論述。他說：

近而一身之中，遠(yuǎn)而八荒之外，微而一草一木之眾，莫不各具此理。如此四人在坐，各有這個道理，某不用假借于公，公不用求于某?！浑m各自有一個理，又卻同出于一個8/16/202416

理爾。如排數(shù)器水相似：這盂也是這樣水，那盂也是這樣水，各各滿足，不待求假于外。打破放里，卻也只是個水。此所以可推而無不通也。所以謂格得多后自能貫通者，只為是一理。釋氏云：“一月普現(xiàn)一切水，一切水月一月攝?！边@是那釋氏也窺見得這些道理。（《語類》卷十八）

8/16/202417對于這樣的問題，朱熹在不同場合反復(fù)闡述。他說：

恰如天上下雨：大窩窟便有大窩窟水，小窩窟便有小窩窟水，木上便有木上水，草上便有草上水。隨處各別，只是一般水。（同上）8/16/202418如這片板，只是一個道理，這一路子恁地去，那一路子恁地去。如一所屋，只是一個道理，有廳，有堂。如草木，只是一個道理，有桃，有李。如這眾人，只是一個道理，有張三，有李四；李四不可為張三，張三不可為李四。如陰陽，《西銘》言理一分殊，亦是如此。（《語類》卷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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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guān)于這種觀點(diǎn)，朱熹曾經(jīng)進(jìn)行概括總結(jié)：

萬物皆有此理，理皆同出一原。（《語類》卷十八）雖各自有一個理，又卻同出于一個理。（同上）8/16/202420對于“理一分殊”的分析，朱熹吸取了周敦頤的太極說。他說：

總天地萬物之理便是太極。（《語類》卷九十四）上天之載，無聲無臭，而實(shí)造化之樞紐，品匯之根柢也，故曰無極而太極，非太極之外復(fù)有無極也。（《太極圖說解》）

8/16/202421他正是根據(jù)這樣的理論結(jié)構(gòu)講“理一分殊”：

合而言之，萬物統(tǒng)體一太極也；分而言之，一物各具一太極也。（同上）人人有一太極，物物有一太極。（《語類》卷九十四）8/16/202422萬個是一個，一個是萬個。蓋體統(tǒng)是一太極，然又一物各具一太極。（同上）本只是一太極，而萬物各有稟受，又自各全具一太極爾。如月在天，只一而已；及散在江湖，則隨處而見，不可謂月已分也。（同上）

8/16/202423朱熹強(qiáng)調(diào)“理一”，同樣也非常重視“萬殊”。他說：

圣人未嘗言理一，多只言分殊。蓋能于分殊中事事物物，頭頭項(xiàng)項(xiàng)，理會得其當(dāng)然，然后方知理本一貫。不知萬殊各有一理，而徒言理一，不知理一在何處。（《語類》卷二十七）

8/16/202424（三）理氣關(guān)系8/16/202425朱熹在講“萬殊”時則較多地吸取張載的氣本論思想，用“氣”予以解釋。他說：

論萬物之一原，則理同而氣異；觀萬物之異體，則氣猶相近而理絕不同也。氣之異者，粹駁之不齊。理之異者，偏全之或異。（《答黃商伯》，《文集》卷四十六）8/16/202426關(guān)于理氣先后，朱熹在62歲時說：

所謂理與氣，此決是二物。但在物上看，則二物渾淪不可分開各在一處，然不害二物之各為一物也。若在理上看，則雖未有物而已有物之理，然亦但有其理而已，未嘗實(shí)有是物也。（《答劉叔文》，《文集》卷四十六）8/16/202427《朱子語類》“卷一”陳淳所錄朱熹說：

未有天地之先，畢竟也只是理。有此理，便有此天地；若無此理，便亦無天地，無人無物，都無該載了！有理，便有氣流行，發(fā)育萬物。理未嘗離乎氣。然理形而上者，氣形而下者。自形而上下言，豈無先后！8/16/202428

當(dāng)然，朱熹在教學(xué)與研究的不同階段也有不同的側(cè)重點(diǎn)，其說法也有若干差異。在后來，朱熹較多地強(qiáng)調(diào)理氣不可分。如《朱子語類》“卷一”所錄：

或問：“理在先，氣在后”。曰：“理與氣本無先后之可言。但推上去時，卻如理在先，氣在后相似……如陰陽五行，錯綜不失條緒，便是理。若氣不結(jié)聚時，理亦無所附著。

8/16/202429或問：“必有是理，然后有是氣，如何？”曰：“此本無先后之可言。然必欲推其所從來，則須說先有是理。然理又非別為一物，即存乎是氣之中；無是氣，則是理亦無掛搭處?！?/16/202430朱熹既講理先氣后又講理氣不可分，在邏輯上勢必造成矛盾。為了解決這個問題，朱熹作了一些變通，他說：

氣雖是理之所生，然既出生，則理管他不得。如這理寓于氣了，日用間運(yùn)用都由這個氣，只是氣強(qiáng)理弱。（《語類》卷四）8/16/202431在理氣關(guān)系問題上，朱熹的心路有其發(fā)展歷程。他在68歲（1198年）以后還曾針對弟子的提問對于理氣關(guān)系作了一番說明：

不消如此說。而今知得他合下是先有理，后有氣邪；后有理，先有氣邪？皆不可得而推究。然以意度之，則疑此氣是依傍這理行。及8/16/202432此氣之聚，則理亦在焉。蓋氣則能凝結(jié)造作，理卻無情意，無計(jì)度，無造作。只此氣凝聚處，理便在其中。且如天地間人物草木禽獸，其生也，莫不有種，定不會無種子白地生出一個物事，這個都是氣。若理，則只是個凈潔空闊的世界，無形跡，他卻不會造作；氣則能醞釀凝聚生物也。但有此氣，則理便在其中。（《語類》卷一）8/16/202433他提出了以“氣”為起點(diǎn)的宇宙演化學(xué)說：

天地初間只是陰陽之氣。這一個氣運(yùn)行，磨來磨去，磨得急了便拶許多渣滓；里面無處出，便結(jié)成個地在中央。氣之清者便為天，為日月，為星辰，只在外，常周環(huán)運(yùn)轉(zhuǎn)。地便只在中央不動。不是在下。（同上）8/16/202434

同時，朱熹還用“氣”的理論改造了渾天說這一傳統(tǒng)宇宙結(jié)構(gòu)學(xué)說。他說：

天以氣而依地之形，地以形而附天之氣。天包乎地，地特天中之一物爾。天以氣而運(yùn)乎外，故地榷在中間，隤然不動。（同上）地則氣之渣滓，聚成形質(zhì)者；但以其束于勁風(fēng)旋轉(zhuǎn)之中，故得以兀然浮空，甚久而不墜耳。（《楚辭集注·天問》）8/16/202435三、朱熹以理為本的心性之學(xué)8/16/202436

朱熹講“性”既是指物性，也有指人性，他認(rèn)為“人、物性本同”（《語類》卷四）。8/16/202437（一）“天地之性”與“氣質(zhì)之性”8/16/202438就其人性論而言，朱熹繼承二程兄弟的“性即理”說，并對張載關(guān)于“天地之性”與“氣質(zhì)之性”的區(qū)分作了發(fā)揮。他說：

有氣質(zhì)之性，無天命之性，亦做人不得；有天命之性，無氣質(zhì)之性，亦做人不得。（《語類》卷四）8/16/202439氣質(zhì)之性與天命之性，畢竟是不同的，朱熹說：

論天地之性，則專指理言；論氣質(zhì)之性，則以理與氣雜而言之。（同上）8/16/202440

就“天命之性”與“天地之性”的區(qū)別。他說：

命，猶令也；性，即理也。天以陰陽五行，化生萬物，氣以成形，而理亦賦焉，猶命令也。于是人物之生，因各得其所賦之理，以為健順五常之德，所謂性也。（《四書章句集注·中庸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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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人之性與物之性的差異，朱熹說：

人、物之生，天賦之以此理，未嘗不同，但人、物之稟受自有異耳?！保ā墩Z類》卷四）人、物性本同，只是氣異。（同上）或問：“人、物之性一源，何以有異？”曰：“人之性論明暗，物之性只是偏塞。暗者可使之明，已偏塞者不可使之通也?！保ㄍ希?/16/202442

從人性天賦的立場出發(fā)，朱熹基本同意孟子的性善說：

性即理也。當(dāng)然之理，無有不善者。故孟子之言性，指性之本而言。（同上）物物運(yùn)動蠢然，若與人無異。而人之仁義禮智之粹然者，物則無也?！保ㄍ希┬允菍?shí)理，仁義禮智皆具。（《語類》卷五）8/16/202443

不過，朱熹還是注意到氣質(zhì)之不同，他說：

性也只是一般。天之所命，何嘗有異？正緣氣質(zhì)不同，便有不相似處。（同上）人之性皆善。然而有生下來善底，有生下來便惡底，此是氣稟不同。（同上）8/16/202444

朱熹這個解釋既是為了堅(jiān)持人的原初善性，又是為了解決人與人之間行為舉止的道德差異。他進(jìn)一步從五行稟賦方面來說明：

人性雖同，稟氣不能無偏重。有得木氣重者，則惻隱之心常多，而羞惡、辭遜、是非之心為其所塞而不發(fā)；有得金氣重者，則羞惡之心常多，而惻隱、辭遜、是非之心為其所塞而不發(fā)。水火亦然。唯陰陽合德，五性全備，然后中正而為圣人也。（《語類》卷四）8/16/202445

稟得精英之氣，便為圣，為賢，便是得理之全，得理之正。稟得清明者，便英爽；稟得敦厚者，便溫和；稟得清高者，便貴；稟得豐厚者，便富；稟得久長者，便壽；稟得衰頹薄濁者，便為愚、不肖，為貧，為賤，為夭。（同上）8/16/202446

這些區(qū)別，在朱熹看來也是有定數(shù)的。不過，朱熹并沒有否認(rèn)后天學(xué)習(xí)的作用。他說：

此所謂性，兼氣質(zhì)而言者也，氣質(zhì)之性，固有美惡之不同矣。然以其初而言，則皆不甚遠(yuǎn)也。但習(xí)于善則善，習(xí)于惡則惡，于是始相遠(yuǎn)耳。（《四書章句集注·論語集注》）人性皆善，而其類有善惡之殊者，氣習(xí)之染也。故君子有教，則人皆可以復(fù)于善，而不當(dāng)復(fù)論其類之惡矣。（同上）8/16/202447（二）心與性情8/16/202448

基于“天命之性”與“氣質(zhì)之性”的對應(yīng)情形，朱熹還探討了“心”與“性”的關(guān)系以及道心、人心問題。朱熹說：

性便是心之所有之理，心便是理之所會之地。（《語類》卷五）理在人心，是之謂性。性如心之田地，充此中虛，莫非是理而已。心是神明之舍，為一身之主宰。性便是許多道理，得之于天而具于心者。（《語類》卷九十八）8/16/202449

朱熹贊同張載所謂的“心統(tǒng)性情”。他說：

性是心之道理，心是主宰于身者。四端便是情，是心之發(fā)見處。（《語類》卷五）性是未動，情是已動，心包得已動未動。蓋心之未動則為性，已動則為情，所謂‘心統(tǒng)性情’也。（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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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guān)于道心與人心，朱熹說：

心之虛靈知覺，一而已矣。而以為有人心、道心之異者，則以其或生于形氣之私，或原于性命之正。（《四書章句集注·中庸章句序》）人只有一個心，但知覺得道理底是道心，知覺得聲色臭味底是人心。（《語類》卷七十八）8/16/202451

朱熹還舉例加以說明：“飲食，人心也；非其道非其義，萬鐘不取，道心也?！保ㄍ希?/p>

值得注意的是，朱熹不同意二程兄弟把人心等同于人欲，認(rèn)為人心不全是不好。他說：

8/16/202452人心是知覺，口之于味，目之于色，耳之于聽底，未是不好，只是危。若便說做人欲，則屬惡了，何用說危？（同上）人心者，氣質(zhì)之心也，可為善，可謂不善。道心者，兼得理在里面?！保ㄍ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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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熹由此進(jìn)一步認(rèn)為任何人都具有道心，也都具有人心。他說：

道心是義理上發(fā)出來底，人心是人身上發(fā)出來底。雖圣人不能無人心，如饑食渴飲之類；雖小人不能無道心，如惻隱之心是。（同上）8/16/202454圣人全是道心主宰，故其人心自是不危。若只是人心，也危。（同上）食其所當(dāng)食，飲其所當(dāng)飲，乃不失所謂“道心”。若飲盜泉之水，食嗟來之食，則人心勝而道心亡矣?。ㄍ希?/16/202455四、朱熹的格物致知與用敬進(jìn)學(xué)8/16/202456朱熹理學(xué)從“理一分殊”進(jìn)到他的心性之學(xué)，最后落實(shí)到他的格物致知論。朱熹說：

明德者，人之所得乎天，而虛靈不昧，以具眾理而應(yīng)萬事者也。但為氣稟所拘，人欲所蔽，則有時而昏。然其本體之明，則有未嘗息者，故學(xué)者當(dāng)因其所發(fā)而遂明之，以復(fù)其初也。（《四書章句集注·大學(xué)章句》）8/16/202457

這項(xiàng)工作的基礎(chǔ)是格物致知。朱熹說：

《大學(xué)》物格、知至處，便是凡圣之關(guān)。物未格，知未至，如何殺也是凡人。須是物格、知至，方能循循不已，而入于圣賢之域。（《語類》卷十五）8/16/202458

關(guān)于這一點(diǎn)，朱熹在他的“格物致知”補(bǔ)傳里有更加詳細(xì)的闡述：

所謂致知在格物者，言欲至吾之知，在即物而窮其理也。蓋人心之靈，莫不有知，而天下之物，莫不有理。惟于理有未窮，故其知有不盡也。是以《大學(xué)》始教，必使學(xué)者即凡天下之物，莫不因其已知之理而益窮之，以求至乎其極。至于用力之久，而一旦豁然貫通焉，則眾物之表里精粗無不到，而吾心之全體大用無不明矣。此謂物格，此謂知之至也。（《四書章句集注·大學(xué)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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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熹在格物致知問題上較重視認(rèn)識“萬理”，這就是格物。他說：

萬理雖只是一理，學(xué)者且要去萬理中千頭百緒都理會，四面湊合來，自見得是一理。不去理會那萬理，只管去理會那一理，……只是空想象。（《語類》卷一一七）8/16/202460這事自有這個道理，那事自有那個道理。各理會得透，則萬事各成萬個道理；四面湊合來，便只是一個渾淪道理。而今只先去理會那一，不去理會那貫，將尾作頭，將頭作尾，沒理會了。（同上）

8/16/202461朱熹“格物”的對象包括向內(nèi)和向外兩個方面。他說：

“格物”二字最好。物，謂事物也。須窮極事物之理到盡處，便有一個是，一個非，是底便行，非底便不行。凡自家身心上，皆須體驗(yàn)得一個是非。若講論文字，應(yīng)接事物，各各體驗(yàn)，漸漸推廣，地步自然寬闊。(《語類》卷十五)8/16/202462圣人只說“格物”二字，便是要人就事物上理會。且自一念之微，以至事事物物，若靜若動，凡居處飲食言語，無不是事，無不各有個天理人欲，須是逐一驗(yàn)過。(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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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guān)于格物的內(nèi)外兩個方面，朱熹在不同場合的論述各有其側(cè)重點(diǎn)。不論情況如何，從大量的材料可以看出，朱熹是不排斥見聞的。他說：

如今人理會學(xué)，須是有見聞，豈能舍此？先是于見聞上做工夫到，然后脫然貫通。蓋尋常見聞，一事只知得一個道理，若到貫通，便都是一理。（《語類》卷九十八）8/16/202464

他還明確地說：

上而無極、太極，下而至于一草、一木、一昆蟲之微，亦各有理。一書不讀，則闕了一書道理；一事不窮，則闕了一事道理；一物不格，則闕了一物道理。須著逐一件與他理會過。(同上)

8/16/202465天地中間，上是天，下是地，中間有許多日月星辰，山川草木，人物禽獸，此皆形而下之器也。然這形而下之器之中，便各自有個道理，此便是形而上之道。所謂格物，便是要就這形而下之器，窮得那形而上之道理而已。(《語類》卷六十二)8/16/202466

朱熹的格物包括研究自然科學(xué)，但在他的心目中，明人倫之理似乎更為重要。他曾于早年（1166年，36歲）說過：

然其格之也亦須有緩急先后之序，豈遽以為存心于一草木器用之間而忽然懸悟也哉！且如今為此學(xué)而不窮天理、明人倫、講圣言、通世故，乃兀然存心于一草木一器用之間，此是何學(xué)問！如此而望有所得，是炊沙而欲其成飯也。（《答陳齊仲》，《文集》卷三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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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guān)于自然科學(xué)研究與“窮理”的關(guān)系，朱熹還說：

歷象之學(xué)自是一家，若欲窮理亦不可以不講。然亦須大者先立，則不至難曉而無不通矣。（《答曾無疑》，《文集》卷六十）小道不是異端，小道亦是道理，只是小。如農(nóng)圃、醫(yī)卜、百工之類，卻有道理在。只一向上面求道理，便不通了。（《語類》卷四十九）8/16/202468就格物的方法而言，朱熹強(qiáng)調(diào)廣泛而深入地研究事物，他說：

以事之詳略言，理會一件又一件；以理之淺深言，理會一重又一重。(《語類》卷十五)一物有十分道理，若只見三二分，便是見不盡。須是推來推去，要見盡十分，方是各物。既見盡十分，便是知止。（同上）8/16/202469朱熹重視格物，同時又十分贊賞程顥兄弟所言“涵養(yǎng)須用敬，進(jìn)學(xué)則在致知”，他發(fā)揮說：

涵養(yǎng)、窮索，二者不可廢一，如車兩輪，如鳥兩翼。(《語類》卷九)學(xué)者工夫，唯在居敬、窮理二事。此二事互相發(fā)。能窮理，則居敬工夫日益進(jìn)；能居敬，則窮理工夫日益密。（同上）8/16/202470

對于《中庸》所言“君子尊德性而道問學(xué)”的命題，朱熹也給予新的闡述：

尊德性，所以存心而極乎道體之大也。道問學(xué)，所以致知而盡乎道體之細(xì)也。二者修德凝道之大端也。（《四書章句集注·中庸章句》）8/16/202471在窮理入門上，朱熹認(rèn)為“尊德性”與“道問學(xué)”二者不可偏頗；但就入門態(tài)度而言，他較為強(qiáng)調(diào)尊德性。他說：

此本是兩事，細(xì)分則有十事。其實(shí)只兩事，兩事又只一事，只是個尊德性，卻將個尊德性來道問學(xué)，所以說尊德性而道問學(xué)也。（《語類》卷六十四）8/16/202472

他的讀書方法，后人概括為６條：“循序漸進(jìn)”、“熟讀精思”、“虛心涵泳”、“切己體察”、“著緊用力”、“居敬持志”（程端禮：《江東書院講義》）。尤為值得注意的是，朱熹主張對前人的知識要有疑，要見新意。他說：“讀書無疑者，須教有疑?！?《語類》卷十一)這是說，不要只是一味迷信書本，應(yīng)對書中所講的問題提出疑問，“學(xué)者不可只管守從前所見，須除了，方見新意。”(同上)但是，如果一直處于疑問狀態(tài)，也是不好的，故而朱熹又說：“有疑者，卻要無疑，到這里方是長進(jìn)?！保ㄍ希?/16/202473

朱熹對于知行問題頗感興趣，他花了許多精力潛心研究，提出了有益的見解：

知與行，工夫須著并到。知之愈明，則行之愈篤；行之愈篤，則知之益明。二者皆不可偏廢。如人兩足相先后行，便會漸漸行得到。若一邊軟了，便一步也進(jìn)不得。然又須先知得，方行得。所以《大學(xué)》先說致知，《中庸》說知先于仁、勇，而孔子先說“知及之”。然學(xué)問、慎思、明辨、力行，皆不可闕一。(《語類》卷十四)8/16/202474知、行常相須，如目無足不行，足無目不見。論先后，知為先；論輕重，行為重。(《語類》卷九)致知、力行，用功不可偏?！撓群?，當(dāng)以致知為先；論輕重，當(dāng)以力行為重。(同上)

8/16/202475五、朱熹對先儒

“天理人欲”命題的新解釋8/16/202476自二程以來，“明天理、滅人欲”一直是理學(xué)家非常重要的命題，朱熹在這個問題上給予極大的關(guān)注。朱熹研討儒家傳統(tǒng)經(jīng)典《大學(xué)》、《中庸》、《論語》、《孟子》等書都貫穿著這個問題的思考。他在與弟子的一次談話中反映了這種情況：8/16/202477

孔子所謂“克己復(fù)禮”，《中庸》所謂“致中和”，“尊德性”，“道問學(xué)”，《大學(xué)》所謂“明明德”，《書》曰“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執(zhí)厥中”，圣賢千言萬語，只是教人明天理、滅人欲。（《語類》卷十二）8/16/202478朱熹的“明天理、滅人欲”思想主要是對二程兄弟理學(xué)的繼承和發(fā)揮。與二程兄弟一樣，朱熹也講“天理人欲常相對”（《語類》卷十三）。朱熹說：

同是事，是者便是天理，非者便是人欲。如視聽言動，人所同也。非禮勿視聽言動，便是天理；非禮而視聽言動，便是人欲。（《語類》卷四十）8/16/202479朱熹把天理與人欲當(dāng)作是非的標(biāo)準(zhǔn)，其核心所在是一個“禮”字，這個說法與程顥兄弟所說“視聽言動，非理不為，即是禮，禮即是理”的精神一致。朱熹還說：

人之一心，天理存，則人欲亡；人欲勝，則天理滅，未有天理人欲夾雜者。（《語類》卷十三）人只有個天理人欲，此勝則彼退，彼勝則此退，無中立不進(jìn)退之理。（同上）8/16/202480

不過，從諸多材料可以看出，朱熹也講天理與人欲的相互聯(lián)系，講二者的統(tǒng)一。他說：

有個天理，便有個人欲。蓋緣這個天理須有個安頓處，才安頓得不恰好，便有個人欲出來。（同上）

8/16/202481天理人欲分?jǐn)?shù)有多少。天理本多，人欲便也是天理里面做出來。雖是人欲，人欲中自有天理。（同上）天理人欲，無硬定底界，此是兩界分上功夫。這邊功夫多。那邊不到占過來。若這邊功夫少，那邊必侵過來。（同上）8/16/202482在《朱子語類》里，朱熹對天理與人欲的關(guān)系以及如何處理兩者關(guān)系有比較具體的討論：

舜功問：“人多要去人欲，不若于天理上理會。理會得天理，人欲自退?！痹唬骸皥蛩凑f不如此。天理人欲是交界處，不是兩個。人心不成都流，只是占得多；道心不成十全，亦是占得多。須是在天理則存天理，在人欲則去人欲。嘗愛五峰云‘天理人欲，同行而異情’，此語甚好?！保ā墩Z類》卷七十八）8/16/202483

朱熹把天理與人欲的關(guān)系說成是“交界處”，也就是說彼此可以互相交錯。他說：

如口之于味，目之于色，耳之于聲，鼻之于臭，四肢之于安佚，圣人與常人皆如此，是同行也。然圣人之情不溺于此，所以與常人異耳。（《語類》卷一0一）8/16/202484

尤為重要的是，朱熹所說的“人欲”與人的欲望并非同一概念。在言及周敦頤所謂“寡欲以至于無”時，朱熹說：

此寡欲，則是合不當(dāng)如此者，如私欲之類。若是饑而欲食，渴而欲飲，則此欲亦豈能無？（《語類》卷九十四）飲食者，天理也；要求美味，人欲也。（《語類》卷十三）8/16/202485一言一語，一動一作，一坐一立，一飲一食，都有是非。是底便是天理，非底便是人欲。如孔子“失飪不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