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校教學評估何以回歸教學生活本身

1、    高校教學評估何以回歸教學生活本身        摘要：中國高校教學評估是在對高等教育本質、教學地位的認識、教學工作現(xiàn)狀的把握基礎上而采取的策略和措施，旨在通過評估，促進教學建設、規(guī)范教學管理、深化教學改革和提高教學質量。實踐證明，高校教學評估在實現(xiàn)既定目標方面取得了顯著成績，但同時也存在嚴重缺欠。這種評估在很大程度上偏離了以千百萬師生教學實踐為根基的活生生的真實教學過程，影響著評估工作的質量和效用。教學評估要發(fā)揮正能量，必須直抵教學過程深處、回歸真實教學生活。關鍵詞：教學評估，教學生活，教學過程，自我評估我國高校教學

2、評估始于20世紀90年代，在先后經(jīng)歷合格評估（1994年）、優(yōu)秀評估（1996年）、隨機性水平評估（1999年）等試點評估后，2003年全面啟動了高校教學水平評估工作。國務院批轉的2003-2007年教育振興行動計劃第一次明確規(guī)定，建立健全高校教學評估制度，開展周期性高校教學評估工作。自此，高校教學評估被正式確立為教學基本制度。截至目前，先后共有900余所本科院校接受了教學評估。隨著高校教學評估的全面展開，特別是首輪高校教學評估大規(guī)模和快速度的推進，對高校教育教學工作產(chǎn)生了重大影響，也由此引發(fā)了高教戰(zhàn)線及社會界有關人士的高度關注。人們對高校教學評估的認識和評價褒貶不一：有贊成的，也有反對的；有

3、認為應該堅持的，也有認為需要廢止的。2010年頒布的國家中長期教育改革和發(fā)展規(guī)劃綱要（2010-2020年）（以下簡稱綱要）明確提出要健全高等教育質量保障體系，改進教學評估工作。為落實綱要精神，2011年，教育部正式下發(fā)了關于普通高等學校本科教學評估工作的意見，進一步肯定了教學評估的意義和作用，系統(tǒng)地提出了包括高校自我評估、院校評估（分為合格評估和審核評估）、專業(yè)認證與評估、教學基本狀態(tài)數(shù)據(jù)常態(tài)監(jiān)控以及國際評估在內(nèi)的“五位一體”的教學評估制度。兩個文件明確表達了政府對評估工作的立場和態(tài)度。事實上，最新“五位一體”的高校教學評估正以全新思路和面貌漸次展開。作為其重要組成部分的合格評估工作已于20

4、10年初開始實施，審核評估也進入試點階段。盡管如此，在筆者看來，為使高校教學評估深入推進并切實取得實效，達到提高教育質量的目的，仍有必要回到高校教學評估的原點，探索和追問教學評估的本真，正確分析教學評估的成敗得失，進而明確完善教學評估的可能路向。一、評估之名：教學評估何以為我國所獨有高等教育評估作為提升質量的重要手段，目前在世界各國廣泛開展。在歐美等發(fā)達國家，高等教育評估形式多樣，既有高等教育質量整體評估，又有各類學科專業(yè)認證、科研評審，還有高校排名等活動。但仔細考察就不難發(fā)現(xiàn)，沒有哪一個國家或地區(qū)把“教學”作為獨立的對象和內(nèi)容，進而專門開展高校教學評估工作。當然，這并不意味著這些國家或地區(qū)不

5、重視教學，它們只是將教學作為教育質量整體評估的重要部分?？梢哉f，只有我國把教學評估作為獨立的評估形式并加以實施。從國內(nèi)情況看，高等教育的評估形式也不少，有高校排名、專業(yè)認證、研究生與學位評估以及各類專項評估等，但最具廣泛和深刻影響的當屬高校教學評估。教學評估以其規(guī)模最大、影響最廣而受到政府、高校和社會的高度重視。需要說明的是，我國沒有像國外那種高等教育質量的整體評估（認證），但在人們心目中，教學評估往往被等視為整體評估。為什么只有我國把高校教學評估作為一種獨立的評估形式？第一，是高等教育本質及教學地位決定的眾所周知，現(xiàn)代高等學校具有多重功能和職責，培養(yǎng)人才、開展科學研究、服務社會以及文化傳承是

6、每一所高校需承擔的重要任務。經(jīng)濟越是發(fā)展、科技越是進步、社會越是開放，對高等學校職能活動的要求就越復雜多樣，相應地，高等學校承擔的職責也就越多越重。尤其是知識經(jīng)濟時代，高校職能重心有日益向科研與服務轉移的趨勢。然而，不論高等學校職能如何變革，人才培養(yǎng)都是其最根本、最核心和最重要的職能，是高等教育永恒的使命。歷史地看，培養(yǎng)人才是高等學校最早出現(xiàn)的且持續(xù)了相當長時間的唯一職能。科研職能和服務社會職能是在其后產(chǎn)生的，并且是由教學活動衍生而成的。在某種意義上說，最早出現(xiàn)的職能也是最重要、最本質與最核心的職能。缺少或者削弱了人才培養(yǎng)和教學職能，高等學校便因此會失去存在的合理性與合法性根基。英國人文主義學

7、者j·h·紐曼在大學的理想一書中明確指出：“如果大學的目的是為了科學和哲學的發(fā)現(xiàn)，我不明白為什么大學應該擁有學生?！?實際上，紐曼在這里道出了高等教育的本質所在，即教學。從歷史與邏輯的觀點看，高等教育人才培養(yǎng)教學工作是完整而統(tǒng)一的鏈條，人才培養(yǎng)是高等教育的根本任務，教學是人才培養(yǎng)的主渠道，在某種意義上說，高等教育可歸位于人才培養(yǎng)，人才培養(yǎng)可歸位于教學工作。人們通常認定，提高高等教育質量，就是提高人才培養(yǎng)質量和教學質量，抓好了教學工作就等于抓好了人才培養(yǎng)，也就等于抓好了高等教育質量，如此確立了三者之間的“等同”關系?，F(xiàn)實中，這似乎已成為人人盡知、不再成為問題的常識。第二，是我

8、國高等學校教學現(xiàn)狀決定的雖說教學的性質、地位與作用幾近常識，不需要多加思考和探討，然而，現(xiàn)實卻與這種常識形成了巨大反差：人才培養(yǎng)的根本任務和教學的中心地位在高校沒有得到真正落實，高等教育發(fā)展中普遍存在重外延輕內(nèi)涵、重科研輕教學的現(xiàn)象。用教育部原副部長周遠清的話說，高校中長期以來存在的三個投入不足沒有得到明顯改善：領導對教學的時間和精力投入不足、教師對教學投入的時間和精力不足、學生對學習投入的時間和精力不足。三個投入不足是制約教育教學質量提升的關鍵所在。2越是重點建設大學，這種現(xiàn)象就越嚴重。這些大學的主要領導平常很少關注教學，他們將更多時間和精力放到抓資源、抓外聯(lián)、抓學科、抓研究上。教授也不愿在

9、教學上花費多少時間和精力，教授不給本科生上基礎課的現(xiàn)象并非個別和偶然，他們忙項目、忙經(jīng)費、忙科研、忙會議、忙發(fā)表。一些地方院校特別是新建本科院校，在定位上號稱以教學為主，然而實際上卻很多都輕視教學，因為他們迫切希望改變地位低、水平低的狀況，迫切需要提高層次、水平和聲譽，為此往往把過多的人力、物力、財力、時間和精力投放在科研、學科建設和爭取研究生教育等那些具有外在顯示度和見效快的工作上，相反，作為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的常規(guī)性工作教學因見效慢、顯示度低而受到冷落。所以，在我國專門開展高校教學工作評估，不是毫無緣由和頭腦發(fā)熱，更不是別出心裁，它極具現(xiàn)實性和針對性，意在根本扭轉長期以來重科研輕教學、重外

10、延建設輕內(nèi)涵發(fā)展的被動局面。第三，是由我國高等教育行政管理體制決定的高等教育管理制度的特殊性也是我國開展高校教學評估的一個原因，盡管不是根本原因。高等教育作為一種培養(yǎng)人的活動，無論是教學，還是科研、社會服務或者文化傳承，都本應該統(tǒng)一于實踐和生活之中，不能分割。所謂教學育人、研究育人、服務育人，所謂教學與研究結合，都是這個意思。我們所以將教學、研究、服務相區(qū)別和相剝離，完全是為了分析和研究的需要，完全是為了人為管理的需要，是出于我們的理性認識能力和管理控制的局限性，但不等于現(xiàn)實生活理應如此。然而，實踐中，為了管理便利，為了提高高等教育活動效率，人們?nèi)藶榈貙Ω叩冉逃M行區(qū)分，不同的職能部門從事不同

11、的管理活動。部門之間各司其職，有著非常嚴格的職能、責任與任務劃分，相互之間盡可能減少重疊，也盡可能不去觸動或無法觸動對方的權限范圍。就教學工作來看，在高等學校由教務部門負責，在政府部門由專門司局或處室負責，他們只能在自己權限內(nèi)部活動，不能越界。高校教學評估就是如此，它是專職高校教學工作的行政部門獨立實施的產(chǎn)物。二、評估之實：教學評估是否評估和促進了真正的教學高校教學評估，顧名思義，是以高校教學為對象和內(nèi)容的評估活動。然而，高校教學評估真正評估教學了嗎？或者說，高校教學評估所評估的是原本意義上的教學嗎？教學評估是否名實相符？回答這些問題，我們有必要簡單回顧一下不同時期的高校教學評估，尤其要考察其

12、對高校教學產(chǎn)生的影響，這些影響是正向的還是負向的，內(nèi)在的還是外在的。我國高校教學評估，從上個世紀90年代開始便確立了一條重要方針，那就是：以評促建、以評促改、評建結合、重在建設。后來，隨著評估實踐發(fā)展和人們對評估認識的深入，在原有十六字方針基礎上，又加上“以評促管”的內(nèi)容，形成了“以評促建、以評促改、以評促管、評建結合、重在建設”的二十字方針。這個方針，被普遍認為規(guī)定了評估的目的和任務，揭示了評估的本質和規(guī)律。二十年來，高校教學評估工作盡管經(jīng)歷了合格評估、優(yōu)秀評估、隨機性水平評估、教學工作水平評估以及當前正在推進的新的院校評估等不同形態(tài)，但教學評估總的指導思想、指標體系、評估標準等并未發(fā)生實質

13、改變。其間有所變化的，只是評估指標結構、評估等級、評估指標具體內(nèi)容表述等（見表1）。 由表1不難看出，不同時期評估方案中的一級指標，都是圍繞高校教學活動、教學工作展開的。如果再逐一列出所有二級指標甚至觀測點，則更能清楚地顯示評估方案與教學工作的直接而緊密的相關性或同一性。由是觀之，我國高校教學評估，所評的就是教學，這應該是確定無疑的事實。然而，僅以此作為憑證，即斷定教學評估指向于真正的教學本身，又未免顯得簡單、草率和武斷。我們還需對二十年來高校教學評估的效果作一番分析和考察，看它是否真正達到了“以評促建、以評促改、以評促管和提高質量”的原旨與目的。達到了預期目標，就有理由相信教學評估

14、的教學本性，否則就有理由對其懷疑。有關教學評估，人們評論很多，爭議很多。茲列舉一些有代表性的觀點。先說贊同和肯定的意見。有人認為，高校教學評估意義重大，成效顯著。評估工作使高校教育教學各方面工作發(fā)生了極其可喜的變化。開展教學評估以來，各級教育行政部門和高等學校以評建工作為契機，不斷加大教學投入力度，高校教學條件顯著改善。以1994年開始的合格評估為例，116所高?！敖?jīng)過評建，（到1999年）教師比例校均提高3個百分點，由原來40%提高到43%，高學歷教師比例增加5-8個百分點，由原來14%-26%提高到15%-31%，年生均主要教學經(jīng)費增加31%，生均教學儀器設備值增加8%-49%”。3再以2

15、006年133所參評高校為例，近三年生均教學行政用房、宿舍、運動場的面積累計增長均超過20%，生均四項經(jīng)費、百名學生配計算機臺數(shù)、生均教學科研儀器設備值累計增長均超過30%，百名學生配多媒體教室和語音室座位數(shù)、生均年進書量累計增長均超過60%。而2007年，198所參評高校三年來生均四項經(jīng)費總增長也超過27%，生均教學儀器設備值總增長超過33%。4中山大學課題組對171所參評高校1200多位管理人員與評估專家所作的調(diào)查表明：100%的人認為教學評估有利于學校理清辦學思路、凝煉辦學特色；96%以上的人認為教學評估顯著促進了辦學條件和教學設施的改善；98%的人認為教學評估對學校教學經(jīng)費投入有明顯作

16、用；98%的人認為教學評估對學校專業(yè)建設和結構調(diào)整有顯著作用；97%的人認為教學評估有利于加強學校實踐教學體系建設；98%的人認為教學評估促進了教學管理的規(guī)范和質量保障體系的建設；95%以上的人認為教學評估對學風建設有促進作用?！?2007年，高等教育出版社推出了由教育部高等教育教學評估中心組織編寫的大學校長談評估（上下兩卷）一書，書中收錄了一百多位大學校級領導關于教學評估的訪談錄。有學者對這些訪談進行了分析歸納，其中肯定教學評估效果的內(nèi)容包括：推進高校轉變辦學指導思想，確立本科教學基礎地位；推動高校走特色辦學道路；推進高校大力改善辦學條件和基礎設施，提供良好的育人環(huán)境；推動高校加強師資隊伍建

17、設，從源頭上保證教學質量；推進高校教學改革，著力提高人才培養(yǎng)質量；推進高校加強制度建設，建立符合校情的管理規(guī)范。6上海師范大學高耀明教授7以及國家教育行政學院張婕教授8對高校教學評估進行了獨立調(diào)查，報告結論與上述肯定意見基本相同。我們再列舉對教學評估的另一種意見，即持批評甚至全面否定的意見。有人認為，高校教學評估是由政府主導的、用統(tǒng)一指標和標準來評判高校人才培養(yǎng)工作，這是一種計劃經(jīng)濟和行政命令式觀念的產(chǎn)物，是對高校自主辦學的干擾和破壞。教學是高校自主行為，評估應該交給第三方機構，或者高校自己開展，政府評估只能帶來問題和矛盾，不利于高校學術自由、提升質量和辦出特色。因為我國高等學校是由政府舉辦的

18、，教學評估由政府組織和實施，政府既是裁判員又是運動員，其客觀性和真實性無法得到保證，同時，評估進一步強化著政府的管理權限，與當代改革倡導的政事分離、高校自主辦學、政府轉變職能相背離。9也有人認為，政府主導評估，且分為不同等級，給高等學校帶來了巨大的壓力和嚴重的功利心態(tài)，導致評估變形變質，在評估中弄虛作假、興師動眾、搞形式主義，致使評估工作和師生員工受到嚴重傷害。10還有學者深刻指出，由于高校教學評估由政府組織、評估指標和標準單一、片面強調(diào)硬件條件量化指標和評估等級，使高等學校開展教學評估的內(nèi)在動力不足，高校花費數(shù)年時間動員全校師生員工全力以赴投入到迎接政府組織的教學評估的準備工作中，表面上看非常重視評估，但實際上高校參與評估的目的并不在于內(nèi)部提升質量，而在于迎評和過關，評估一旦結束，所有的工作又都恢復原來狀況。教學評估調(diào)動不起師生的熱情，難以深入到高校教學過程中去，難以發(fā)揮評估促進教學改革和提高質量的作用。11綜合各方面看法和意見，筆者認為，沒有人否定高校教學評估的積極作用，但同時也不能因此無視問題和矛盾。如果我們認真分析，不難發(fā)現(xiàn)，就教學評估所取得的成績，即所謂“以評促建、以評促改、以評促管”而言，更多體現(xiàn)在教學工作外部和外圍，特別是那些可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