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建論》原文翻譯賞析【柳宗元】散文

1、這是作者在參加王叔文等領導的革新失敗后，在被貶期間寫的一篇政論文章。這里所說的“封建”，指的是我國古代實行過的“封國士，建諸侯”的分封制，與現(xiàn)在所說的封建社會的“封建”含義不同。 這篇政論文章的論題是“封建制”的存廢， 及其與郡縣制的優(yōu)劣。但其內(nèi)容遠遠超過了這個范圍。作者以周、秦、漢、唐四代史實作依據(jù)，論證了“封建制”的弊 端：裂土分國，常形成“末大不掉”的局面，“繼世而理”，不能“使賢者居上，不肖者居下”，世大夫世食祿邑，堵塞賢者發(fā)揮才能的機會，指出郡縣制代替“封 建制”，是歷史發(fā)展的必然趨勢，肯定了秦廢分封、立郡縣、建立中央集權(quán)制的進步性。論文中多論古事，但實質(zhì)是借以針貶中唐時期藩鎮(zhèn)割據(jù)的

2、現(xiàn)實。這些都反映了作者維護國家統(tǒng)一，重視“生人之意”的政治思想。柳宗元塑像【原文】天地果無初1乎？吾不得而知之也。生人2果 有初乎？吾不得而知之也。然則孰為近3？曰 4：有初為近。 孰明之？由封建而明之也。彼封建者，更古圣王堯、 TOC o 1-5 h z 舜、 禹、湯、 文、武 5而莫能去之。蓋非不欲去之也，勢 6不可也。 勢之來， 其生人之初乎？不初，無以有封建。封建，非圣人意7也。彼其初與萬物皆生，草木榛榛8，鹿豕狉狉 9， 人不能搏噬10， 而且無毛羽，莫克自奉自衛(wèi)11，荀卿 12 有言：必將假物以為用者也13 。 夫假物者必爭，爭而不 已，必就其能斷曲直14 者而聽命焉。其智而明者，

3、所伏 15 必眾。 告之以直而不改，必痛之而后畏16 ： 由是君長刑政 17 生焉。故近18 者聚而為群；群之分，其爭必大，大而后有兵有德19 。 又有大者20 ， 眾群之長又就而聽命焉，以安其屬21 。于是有諸侯之列22 ，則其爭又有大者焉。德又大者，諸侯之列又就而聽命焉，以安其封。于是有方伯、連帥 23 之類，則其爭又有大者焉。德又大者，方伯、連帥之類又就而聽命焉，以安其人 24 ，然后天下會于一25 。是故有里胥而后有縣大夫26 ，有縣大夫而后有諸侯，有諸侯而后有方伯、連帥，有方伯、連帥而后有天子。自天子至于里胥，其德在人者27 ， 死必求其嗣而奉之28 。 故封建非圣人意也，勢也。夫堯

4、、舜、禹、湯之事遠矣，及有周而甚詳 29 。 周有天下，裂土田而瓜分之30 ， 設五等 31 ，邦群后 32 ，布履星羅33 ，四周于天下，輪運而輻集34 ，合為朝覲會同35 ， 離為守臣捍城36 。 然而降于夷王37 ，害禮傷尊38 ，下堂而迎覲者39 。歷于宣王40 ，挾中興復古之德 41 ， 雄南征北伐之威 42 ， 卒不能定魯侯之嗣43 。陵夷迄于幽、厲44 ，王室東徙45 ，而自列為諸侯矣46 。厥后 47 ，問鼎之輕重48者有 之，射王中肩49者有之，伐凡伯 50 、誅萇弘51 者有之，天下乖戾52 ，無君君53之心。余以為周之喪久矣，徒建54 空名于公侯之上耳，得非諸侯之盛強，末

5、大不掉之咎55 歟？遂判為十二56 ， 合為七國 57 ，威分于陪臣58之邦，國殄59于后封之秦，則周之敗端 60 其在乎此矣。秦有天下，裂都會而為之郡邑61，廢侯衛(wèi)而為之守宰62，據(jù)天下之雄圖63，都六合之上游 64，攝制四海65，運于掌握之內(nèi)66，此其所以為得也 67 。不數(shù)載而天下大壞，其有由矣。亟68 役萬人，暴其威刑，竭其貨賄69，負鋤梃謫戍之徒70，圜視而合從71， 大呼而成群72。 時則有叛人而無叛吏，人怨于下而吏畏于上 73 。天下相合，殺守劫令74 而并起，咎在人怨，非郡邑之制失也。漢有天下，矯秦之枉75 ， 徇 76 周之制，剖海內(nèi)而立宗子77 ，封功臣78 。數(shù)年之間，奔

6、命扶傷之不暇79 。 困平城 80 ， 病流矢 81 ， 陵遲不救者三代82 。后乃謀臣獻畫83 ，而離削自守84 矣。 然而封建之始，郡邑居半 85 ，時則有叛國86 而無叛郡。秦制之得87，亦以明矣。 繼漢而帝者88 ， 雖百代可知也。唐興， 制州邑 89 ，立守宰，此其所以為宜也90 。 然猶桀猾91 時起， 虐害方域92者， 失不在于州而在于兵93。 時則有叛將94而無叛州。州縣之設，固不可革95 也?；蛘咴?96 ：“封建者，必私其土 97， 子其人 98， 適 99其俗， 修其理 100， 施化 101易也。 守宰者， 茍其心 102 ， 思遷其秩而已103 ， 何能理乎？”余又非

7、之104 。 周之事跡，斷105 可見矣。列侯驕盈106 ， 黷貨事戎107 。 大凡亂國多，理國寡 108 。 侯伯 109不得變其政，天子不得變其君110 。 私土子人者，百不有一。失在于制111 ，不在于政。周事然也112 。 秦之事跡，亦斷可見矣。有理人之制113 ，而不委郡邑114 ， 是矣。 有理人之臣，而不使守宰115 ，是矣?？ひ夭坏谜?16 其制，守宰不得行其理117 。 酷刑苦役，而萬人側(cè)目118 。 失在于政，不在于制，秦事然也。漢興，天子之政119 行于郡， 不行于國120 ， 制 121 其守宰， 不制其侯王。侯王雖亂，不可變也，國人雖病122 ， 不可除也。及夫大逆

8、不道 123 ，然后掩捕而遷124 之， 勒兵而夷125 之耳。 大逆未彰126 ，奸利浚財127 ，怙勢 128 作威，大刻129 于民 者，無如之何 130 。 及夫郡邑，可謂理且安矣131 。 何以言之？且漢知孟舒于田叔132 ， 得魏尚于馮唐133 ， 聞黃霸之明審134 ，睹汲黯之簡靖135 ， 拜 136 之可也， 復其位可也，臥而委之以輯 137 一方可也。有罪得以黜138 ， 有能得以賞。朝拜而不道 139 ， 夕斥之矣140 。 夕受而不法141 ， 朝斥之矣142設使?jié)h室盡城邑而侯王之143 ，縱令其亂人144 ，戚 145之而已。孟舒、魏尚之術(shù)146 ，莫得而施；黃霸、汲

9、黯之化147 ， 莫得而行。明譴而導之148 ， 拜受而退已違矣149 。下令而 削之，締交合從之謀150 ，周于同列151 ，則相顧裂眥 152 ，勃然 153 而起。幸而不起，則削其半154 。削其半，民猶瘁155 矣，曷若舉而移之以全其人乎156 ？漢事然也。今國家盡制郡邑，連置157 守宰，其不可變也固矣 158 。善制兵159 ，謹擇守160 ，則理平161 矣?；蛘哂衷唬?“夏、 商、 周、 漢封建而延162 ， 秦郡邑而促163 。 ”尤非所謂知理者也164 。魏之承漢也，封爵猶建。晉之承魏也，因循165 不革。而二姓陵替166 ，不聞延祚167 。今矯而變之，垂二百祀168 ，

10、大業(yè)彌固169 ，何系 170 于諸侯哉？或者又以為： “殷 171 、 周圣王也，而不革其制，固不當復議也。”是大不然 172 。夫殷、周之不革者，是不得已也。蓋以諸侯歸殷者三千焉，資以黜夏 173 ，湯不得而廢；歸周者八百焉，資從勝殷，武王不得而量。徇之以為安，仍 174 之以為俗，湯、武之所不得已也，夫不得已，非公之大者也175 ，私其力于己176 也，私其衛(wèi)于子孫177也。 秦之所以革之者，其為制， 公之大者也；其情 178 私也，私其一己之威也179 ， 私其盡臣畜于我也180 。然而公天下之端 181 自秦始。夫天下之道，理安 182 ， 斯得人者也。使賢者居上，不肖183 者居下

11、，而后可以理安。今夫封建者，繼世而理184 。繼世而理者，上果賢乎？下果不肖乎？則生人之理亂未可知也。將欲利其社稷185 ， 以一 186其人之視聽，則又有世大夫世食祿邑187 ， 以盡其封略188 。圣賢生于其時189 ， 亦無以立于190 天下， 封建者為之191也。 豈圣人之制使至于是乎？吾固192 曰： “非圣人之意也，勢也。”【注釋】1天地：這里指宇宙、自然界。初：開始，即原始階段。2生人：生民，指人類。3近：接近實際情況。4曰： 說， 這里是作者自己對上述問題的回答。5更：經(jīng)歷。圣王：賢明的帝王。堯：唐堯，傳說原始社會部落聯(lián)盟的首領。舜：虞舜，傳說原始社會部落聯(lián)盟的首領。禹：夏禹，

12、傳說原始社會部落聯(lián)盟的首領。湯：商湯，商朝的開國帝王。文、武：周文王、周武王，周朝的開國帝王。 6勢：情勢，形勢。7意：意愿。8草木榛（zh n）榛： 樹木野草雜亂叢生的樣子。 9鹿豕 （ sh） 狉 （ p） 狉：野獸成群地走動的樣子。10搏：搏取。噬（sh） ：咬。11莫克：不能夠。自奉：自己供養(yǎng)自己。自衛(wèi)：自己保衛(wèi)自己。 12荀卿：戰(zhàn)國時對荀況的尊稱。13必將假物以為用者也：必定要借助外物供自己使用，以維持生存。這句話取意于荀子勸學 篇 ，原話為“君子生非異也，善假于物也”。假，借助、憑藉。14 就：從，去找。曲直：是非。15 伏：威服。 16 痛之：使他痛苦，給他懲罰。畏：懼怕。17

13、由是： 由此。 刑政： 刑法和政令。18 近： 親近、 鄰近的人。19兵：武力，軍隊。德：德行，威望。20 大者：指武力更強、威 望更高的人。21 以安其屬：以便安定他們的部屬。22有諸侯之列：出現(xiàn)了許多諸侯。諸侯，古時稱由天子分封的小國君主為諸侯。23 方伯：一方諸侯的首領。連帥：十國諸侯的首領。24 人：人民，百姓。25 會于一：統(tǒng)一于天子一人。 26 里胥（x） ：里長。里：古代地方基層行政單位，相傳二十五家為一里?？h大夫： 縣的長官。27 其德在人者：他們當中有對人民辦過好事的。28 嗣：后代，繼承人。奉之：擁護他做首領。29 及有 周而甚詳：到周朝的時候，情況就很清楚了。有周，周朝。

14、30 裂土田而瓜分之：把土地劃成塊分給群臣。裂，分。土田，土地。31 五等：相傳周朝時， 諸侯分為公、侯、 伯、 子、 男五個等級。32 邦群后：分封了許多諸侯。邦， 邦國， 這里當動詞用，是分封的意思。后，君主，這里指諸侯。33 布履星 羅：遍布各地的諸侯封國，像繁星羅列一樣。布，分布。履，足跡所到的地區(qū)，指諸侯分封的疆土。34 輪運而輻集：各路諸侯尊奉中央王室就像許多輻條集中于車輪中心跟著運轉(zhuǎn)一樣。35 合：諸侯與天子會合。朝覲會同：諸侯朝見天子，春天去叫朝，秋天去叫覲， 隨時去叫會，同時一起去叫同。36 離為守臣捍城：諸侯離開天子，成為防衛(wèi)疆土的臣子，維護天子的屏障。37降：下傳。夷王：

15、指周夷王。38 禮：禮法。尊：尊嚴。39下堂而迎覲者：指夷王親自下堂去迎接來朝見的諸侯。按周禮規(guī)定，諸侯朝見時，天子在堂上接見。而夷王竟然親自下堂迎接，這是不合周禮的，所以說“害禮傷尊”。 40 歷：直到。宣王：指周宣王。41 挾：依伏。中興：復興。周夷王以后，周王室開始走向衰落。周宣王時，發(fā)生了部族叛亂，周宣王平定了叛亂，國勢好轉(zhuǎn)，歷史上稱為“中興”。復古：指周宣王恢復了周朝初期的“盛況”。 德： 功德。 42 雄南征北 伐之威：逞南征北伐的威風。周宣王繼位后，大舉討伐北方和南方的一些部族。 43 卒不能定魯侯之嗣：最后還是無力決定魯侯的繼承人。公元前817 年，魯武公帶著他的兒子括和戲去朝

16、見宣王，宣王立年紀小的戲為武公繼承人。武公死后，魯人卻殺戲，另立括為國君。44 陵夷：一天天地衰落下去。迄：到。幽：指周幽王，周宣王的兒子，西周末代皇帝。厲：指厲王，周夷王的兒子，因貪婪暴虐引起國人暴動，公元前842 年被趕跑。45 王室東徙：指周幽王被殺后，他的兒子平王為了躲避西方部族的侵擾，于公元前770年把都城由鎬（今陜西省西安市）東遷到洛邑（今河南省洛陽市） ， 自此以后，歷史上稱為東周。46 而自列為諸侯矣：而把自己降低到和諸侯同等的地位了。47 厥后： 從 此以后。48問鼎之輕重：指公元前606 年， 楚莊王攻打陸渾之戎（當時居住在今河南省嵩縣東北一帶的部族），順路在東周的疆土上舉

17、行軍事演習，炫耀自己的威力。周定王派王滿去勞軍。楚莊王就問他周朝宗室里陳列的鼎有多重。表明他有奪取周朝天下的野心。49 射王中肩：公元前707 年，周桓王討伐鄭 國，鄭莊公出兵抵抗，射中周桓王的肩膀。50 伐凡伯：公元前716 年，周桓王使卿士凡伯去訪問魯國，歸國途中在楚丘（今山東曹縣東南）被戎人綁架。51 誅萇弘：公元前 497 年， 晉國大臣趙鞅不滿周朝大夫萇弘?yún)⒓訒x國另一大臣范吉射的叛亂，責問周朝，周敬王不得已而殺萇弘。52乖戾（ l ） ： 違背，反常。53 君君：前一個君字作動詞用，是尊敬的意思。后一個君字是君主的意思。54 徒建：白白保留。 55 末大不掉：尾大不掉，比喻下級勢力強

18、大，不服從上級的指揮。咎（ji ）：過失。56 遂：于是。判：分。十二：指春秋時魯、齊、晉、秦、楚、宋、衛(wèi)、陳、蔡、曹、鄭、燕等十二個較大的諸侯國。57 合為七國：各諸侯國互相并吞，到戰(zhàn)國時合為秦、楚、齊、燕、韓、趙、魏七國。58陪臣： 諸侯的大夫?qū)μ熳拥淖苑Q。59殄 （ ti n： ） 絕滅。60則周之敗端：可見周朝敗亡的原因。端， 開頭、 起因。 61都會： 諸侯的郡城，這里借指諸侯的封國?？ひ兀?郡縣。 62侯 衛(wèi)：拱衛(wèi)天子的諸侯。守宰：郡縣的行政長官郡守和縣令（邑宰）。 63 據(jù)：占據(jù)。雄圖：這里指形勢險要的地方。64 都：建都。六合：天地和東南西北四方，這里指天下。上游： 秦朝建都咸

19、陽（今陜西省咸陽市）， 位于我國西北方，地勢居高臨下，有如居江河上游。65 攝制四海：控制全國。四海， 天下、 全 國。 66 運于掌握之內(nèi)：朝延掌握全國局勢，像把東西運轉(zhuǎn)在手中一樣。67 此其所以為得也：這就是它做得對的地方。68 亟（q） ：屢次，多次。 69 竭其貨賄：耗盡國家財物。竭，窮盡。賄，財。70 負鋤梃（t ng）謫戍之徒： 扛著鋤頭木棍派去防守邊境的人們。指公元前209 年，被派 去防守漁陽的陳勝、吳廣等九百農(nóng)民起義。梃， 木棍。謫戍， 被罰防守邊境。71 圜 （hu n） 視： 互相顧看。合從：合群，聯(lián)合起來。72 大呼而成群：大呼一聲結(jié)成起義的隊伍。 73 人怨于下而吏畏

20、于上：在下的老百姓怨恨秦王朝，而在上的官吏則畏懼秦王朝。74 守：郡守。令：縣令。75矯： 糾正。 枉： 彎曲， 引申為錯誤、偏差。 76 徇： 沿襲。 77剖：分割。海內(nèi)：全國。宗子：一般指嫡長子，這里指皇室子弟。 78 封功臣：分封功臣為王。79奔命扶傷之不暇：到處奔走，解圍救急，忙于平亂不得空閑。80 困平城：公元前 201 年，韓王信勾結(jié)匈奴攻漢，次年漢高祖前去討伐，在 平城（今山西省大同市東）被匈奴圍困了七天。81 病流矢：公元前196 年，淮南王英布叛亂，漢高祖前往鎮(zhèn)壓，被飛箭射中。流矢，飛箭。82 陵遲： 逐漸衰落。不救：這里是“不振”的意思。 83 謀臣獻畫：指漢文帝時的賈誼、

21、漢景帝時的晁錯和漢武帝時的主父偃都曾向皇帝獻策，削減諸侯王的封地，或把一個諸侯國分成幾個小國，并逐步剝奪他們干預地方行政的權(quán)力。畫，計策。84 離削自守：意為諸侯 TOC o 1-5 h z 王的封地分割削弱后，再無力反抗中央，才能安分自守。85郡邑居半：指漢初分封制與郡縣制并行，郡縣占一半。86叛國： 反叛的諸侯國。87秦制之得：秦朝制度的優(yōu)越性。88繼漢而帝者：繼漢 朝以后做皇帝的人。89 制： 建立， 實行。州邑：州縣。唐改郡為州。90 此其所以為宜也：這是唐朝做得正確的地方。91 桀猾：兇惡狡猾的人。這里指唐朝中葉的藩鎮(zhèn) （地方軍閥）。 92 方域： 地方， 指州、 縣。 93 兵：指

22、地方藩鎮(zhèn)擁有重兵。94 叛將：指反叛的藩鎮(zhèn)將領。95革：廢除。96 或者曰：有人說。97 私其土：把土地當作自己的財產(chǎn)一樣愛惜。98 子其人：把百姓當做自己的子弟一樣愛護。99 適： 適應。 100 修： 修明。 理： 治， 即政治。101 施化：施行教化。102 茍其心： 懷著茍且偷安、得過且過的心理。103 思遷其秩而已：一心只想升官罷了。遷，指官職的升遷。秩，官階、品級。104 余又非之：我又否定它。 105 斷：斷然。106 列侯：同諸侯。驕盈：驕傲自滿。黷貨：貪財。事戎：從事戰(zhàn)爭。這里是好戰(zhàn)的意思。理國：治理得好的國家。寡：少。109 侯伯：諸侯的領袖， 即方伯、 連帥之類。110

23、君： 諸侯國 的國君。 111 制：制度。這里指分封制。112 然：這樣。113 有理人之制：有治理百姓的制度。制： 制度。 這里指郡縣制。114 不委郡 邑：不把大權(quán)交給郡縣，即不準地方各自為政。委， 委托、 交付。115 不使守宰：不放任郡守、縣令自搞一套，即不讓地方擅權(quán)專斷。116 正：改正，這里是修改的意思。117 守宰不得行其理：地方官不得隨意施行他自己的政治主張。118側(cè)目：怒目而視，形容憤怒的樣子。119 政：政令。120國： 指漢初分封的王國。121 制： 控制。 122 ?。?痛苦。 123及夫大逆不道：等到諸侯王叛亂的時候。124 掩捕：乘其不備而 予以逮捕。遷：遷徙，流放

24、。125 勒：統(tǒng)率。夷：平定。 126 彰：明顯。127 奸利：非法取利。浚（j n）財：搜刮民財。128 怙 （ h）勢：依伏權(quán)勢。129 大：非常?？蹋嚎瘫?，苛刻。130 無如之何：對他們無可奈何。131可謂理且安矣：可以說是治理得好而且安定了。 132 知孟舒于田叔：漢文帝即位后，召漢中郡（今陜西省漢中市南）太守田叔問：“你可知道誰是天下長者？”田叔答：“以前的云中郡（今內(nèi)蒙古托克托縣東北）太守孟舒是長者?！睗h文帝便再起用孟舒為云中郡太守（漢高祖時，孟舒任云中郡太守，后因匈奴侵入，孟舒被免官）。 133 得魏尚于馮唐：漢文帝時魏尚任云中太守，防御匈奴屢有戰(zhàn)功，一次向上報戰(zhàn)功時多報了六顆首

25、級，因此被免官。后來馮唐在漢文帝面前替他辨明功過，漢文帝又恢復了他的官職。134 黃霸：漢武帝末至宣帝時歷任地方官多年，以“持法平”、“明察內(nèi)敏”著稱，宣帝提拔他為潁川郡（今河南省禹縣）太守， 京兆尹， 丞相。明審：精明仔細。 135 睹：看見。汲黯：漢武帝時任東海郡（今山東省郯城縣西南）太守，主張“簡政安民”，得到朝延賞識。后來官至主爵都尉（主管封賞的長官）。 簡靖：政治簡要而社會安定。136 拜： 任命。 137 臥而委之：漢武帝要汲黯去做淮陽郡（今河南省淮陽一帶）太守，他因病得厲害，不肯接受。漢武帝一定要他去，才勉強答應了。在殿召見時，漢武帝說：“淮陽地方，官民不睦，還得借重你的威望，有

26、病不要緊，盡管躺在床上辦事就是了?！陛嫞汉湍?，就是安撫 的意思。138 黜（ ch） ：罷免、貶斥。139朝拜而不道：盡管是早晨剛?cè)蚊墓倮?，如果發(fā)現(xiàn)他不稱職。140夕斥之矣：晚上就可以撤他的職。 141 夕受而不法：晚上接受任命的官吏，如果違法亂紀。142 朝斥之矣：次日早晨就可以撤他的職。143 設使?jié)h室盡城邑而侯王之：假如漢 朝把所有的郡縣都分封給侯王。144 縱令其亂人：即使侯王擾害人民。145 戚：憂愁。146 術(shù)：方法，這里指治理方法。147 化：教化。148 明譴而導之：朝廷公開譴責、勸導他們。 149 拜受而退已違矣：他們當面接受，過后又違反不聽了。 拜受， 當面接受。150

27、締交合從之謀：他們交結(jié)聯(lián)合，同謀叛亂。合從，聯(lián)合。從，同“縱”。 151 周于同列：遍及于諸侯國。周，普遍。152 裂眥（ z ） ：眼睛瞪得眼眶都要裂開了，形容盛怒的樣子。眥，眼眶。153 勃然：發(fā)怒變色的樣子。154 則削其半：那么削減掉他們的一半封地。155瘁：病困、受苦。156 曷若舉 而移之以全其人乎：哪如把諸侯完全廢除掉來保全那些老百姓呢？曷如，哪如。舉，全部。移，改變。157 連置：普遍設置。158 固矣：固定無疑的 了。 159 制：控制。兵：軍隊。160 守：太守，地方官吏。 161 理：治理。平：清平。162 延：延續(xù)、長久。163促：短促。164 尤非所謂知理者也：更不是

28、懂得治國道理的人。 165 因循：因襲，依循。166 二姓：指魏國的曹氏、晉朝的司馬氏。陵替：衰落。167 不聞延祚（zu） ：也沒有聽說延長了他們的統(tǒng)治。指的是曹氏的魏國只傳了五代四十六年就滅亡了。司馬氏的西晉也只傳了四代五十二年就滅亡了。 祚，帝位、王位。168 垂：將及。祀：年。169 大業(yè)：國家基業(yè)。彌固：更加鞏固。170 何系：有什么聯(lián)系。171 殷：商朝。成湯滅夏，以商為國號，傳至盤庚，遷都殷（今河南省安陽市西），改國號為殷，所以也叫殷。172是大不然：這是很不對的。173 資：憑借，利用。黜夏：滅掉 夏朝。 174 仍：因襲。175 非公之大者也：并不是最大的公。 176 力于己

29、：為自己出力。177 衛(wèi)于子孫：保衛(wèi)自己的子孫后代。178 情： 心意、 動機。 179 私其一己之威也：是出于追求個人權(quán)威的私心。180 私其盡臣畜于我也：是出于讓天下的人都臣服于自己的私心。臣 畜， 臣服、 服從。 181端：開頭。182 理安：國家治理得好而且安定。183 不肖：沒有德才的人。184 繼世而理：父死子繼，世襲統(tǒng)治。185社稷： 土地、 五谷神， 一般用作國家的代稱。186 一： 統(tǒng)一。187 世大夫：諸侯國內(nèi)分封的世襲大夫。祿邑：分給世襲大夫的封地。188 封略：疆界，這里指國土。189 其時：那時。 190 立于： 樹立功績于。191 為之： 造成的。192 固：肯定。

30、【譯文】自然界果真沒有原始階段嗎？我不得而知。人類果真有原始階段嗎？我也不得而知。那么，有或沒有哪一種說法接近實際情況呢？我認為：有原始階段這種說法接近實際情況。何以見得呢？由分封制的興衰就可以證明。那分封制，經(jīng)歷了古代幾個賢明的帝王唐堯、虞舜、夏禹、商湯、周文王和周武王，都沒能把它廢除。他們不是不想把它廢除，而是形勢不允許。這種形勢的產(chǎn)生，大概就在人類的原始階段吧？如果沒有人類的原始階段，那么就不會有分封制。分封制的出現(xiàn)，不是圣人的意志決定的。人類，開始與萬物一起出現(xiàn)在大地上的時候，野草樹木雜亂叢生，野獸成群到處奔跑，人不能像野獸那樣用利爪銳牙去搏斗撕 咬，而且身上沒有毛羽御寒，不能自己養(yǎng)活

31、自己、保衛(wèi)自己。荀卿曾經(jīng)說過：人類必須借助外物來作為自己生存的手段。利用外物求生，必然會出現(xiàn)相互爭奪。爭奪不停，就必定要去找那些能判斷是非的人而聽從他們的命令。那些有智慧而明是非的人，服從他的人一定很多。他把正確的道理告訴那些爭奪的人，要是他們不改悔，那就要給他們吃點苦頭才會使他們感到害怕，從這時起君長和刑法、政令就產(chǎn)生了。這樣一來，相接近的人就聚而為群。分成了許多群以后，群與群之間相爭的規(guī)模也就大了。相爭的規(guī)模一大，就出現(xiàn)了用武力來鎮(zhèn)壓，用道德來教化的統(tǒng)治方法。其中又有威德更高的人，各群的首領都聽從他的命令，以便安定他們的部屬，于是產(chǎn)生了許多諸侯。諸侯之間相爭的規(guī)模又更大了，又有比諸侯威德更

32、高的人，許多諸侯又去聽從他的命令，以此來安定他們的封國，于是又產(chǎn)生了“方伯”、“連帥”這一類的諸侯首領。“方伯”、“連帥”之間相爭的規(guī)模又更大了，于是又出現(xiàn)了威德比“方伯”、“連帥”更高的人，“方 伯”、 “連帥”就又聽從他的 命令， 以安定他們統(tǒng)治下的人民， 然后天下就統(tǒng)一于天子一個人了。由此而知，是先有里胥而后才有縣大夫，有了縣大夫而后才有諸侯，有了諸侯而后才有方伯、連帥，有了方伯、連帥而后才有天子。從天子到里胥，他們之中有為人民辦過好事的，死后他們的子孫一定會被尊奉為首領。所以說，分封制的產(chǎn)生不是由圣人的意志決定的，而是形勢發(fā)展的結(jié)果。唐堯、虞舜、夏禹、商湯的事情離我們已經(jīng)很遠了。到了周

33、朝情況才比較說細。周朝擁有天下以后，把國土像剖瓜一樣分割開來，設置了公、侯、伯、子、男五個等級，分封了許多諸侯。諸侯國像繁星羅列，遍布天下。他們集結(jié)在天子周圍，就像車輪運轉(zhuǎn)時輻條集中向著輪子軸心那樣。諸侯們到時聚合，去朝見天子；離開天子則成為鎮(zhèn)守疆土的臣子和維護天子的屏障?？墒窍聜鞯搅酥芤耐鯐r，周朝的禮法遭到了破壞，天子的尊嚴受到了損傷， 夷王竟然親自下堂去迎接朝見的諸侯。到周宣王時，他雖然有復興強盛國勢的功德所依仗，有南征北伐的戰(zhàn)績所標榜，但到頭來也是連一個魯國君主的繼承人也決定不了。這樣一天天衰落下去，到了周厲王、周幽王時，王室地位更加低落。周平王遷都洛陽后，周天子已把自己降低到和諸侯同等

34、的地位。在此之后，詢問 九鼎輕重企圖奪權(quán)的人有了，放箭射傷周天子的事情發(fā)生了，甚至伏擊綁架周天子的使臣凡伯，逼迫周天子殺掉大夫萇弘的事情也出現(xiàn)了。天下背離了常道，沒有人再尊重周天子。我認為周朝失去統(tǒng)治諸侯的實際力量已經(jīng)很久了，只不過還在諸侯之上保留了一個天子的空名而已。這豈不是諸侯勢力太強大，形成尾大不掉之勢而 造成的過失嗎？于是周朝天下分成了十二個大的諸侯國，后來互相兼并又變成了七個強國。王室的權(quán)力旁落到陪臣掌政的國家里，最后周王朝被后來才封的秦國所滅亡。周朝滅亡的根源，就在于實行了分封制。秦統(tǒng)一中國后，革除了諸侯的封國而設置郡縣廢掉了分封的諸侯而委派郡守縣令， 占據(jù)著天下形勢險要的地方，建

35、都在全國的上游，居高臨下，控制著四面八方。朝廷掌握著全國局勢，像把東西運轉(zhuǎn)在手中一樣，這是秦朝做得對的地方。沒有幾年天下大亂，那是另有原因的。秦朝頻繁地征發(fā)數(shù)以萬計的百姓去服兵役，大力推行殘暴的刑罰，耗盡了國家的財富，于是那些扛著鋤頭、木棍被罰去防守邊境的人們，用眼色傳遞很快聯(lián)合起來，大呼一聲結(jié)成起義的隊伍。當時只有造反的老百姓而沒有反叛的官吏，在下的老百姓怨恨朝廷，而在上的官吏則畏懼朝廷。全國各地互相配合，殺郡守抓縣令的事情一齊發(fā)生。秦朝的敗亡，在于激起了老百姓的怨恨，并不是實行郡縣制的錯誤。漢朝取得天下以后，糾正了秦朝的偏差，又沿襲周朝的分封制，把國土分給自己的子弟和功臣。幾年之間，由于叛

36、亂不止，漢高祖到處奔走，解圍救急，忙于平亂不得空閑。在平城被韓信圍困七天，又被英布將 士的飛箭射傷。這樣，漢王朝衰落不振整整有三代。后來由于謀臣獻策，才削弱了諸侯王的勢力使之不能反叛。然而漢初分封諸侯王的時候，實行郡縣制的地方仍占全國土地的一半，當時只有反叛的諸侯國而沒有反叛的郡縣，秦朝實行郡縣制的優(yōu)越性，也由此得到證明了。繼漢朝而稱帝的人， 就是再過一百代，也可以知道他必然是實行郡縣制的。唐朝興起后，設置州縣，委派州縣官吏，這是它做得正確的地方。但是還有兇惡狡猾的藩鎮(zhèn)不時起來作亂，危害地方。這個過失不在建立州縣，而在藩鎮(zhèn)將領擁兵割據(jù)。那時只有反叛的藩鎮(zhèn)將領而沒有反叛的州縣?？梢娭菘h的設置，是

37、決不可以改變的。有人說：“被分封的諸侯，會把分封給他的國土當作自己的財產(chǎn)一樣管理，會把那里的老百姓當作自己的子弟一樣愛護，會適應那里的風俗，搞好那里的政治，這 樣施行教化是很容易的。委派的州縣地方官，抱著茍且偷安、得過且過的心理，一心只想調(diào)升官級，怎么能把地方治理得好呢？”我又認為這種說法是錯誤的。 周朝的情況，可以看得很清楚。許多諸侯驕橫跋扈，貪財好戰(zhàn)。大致說來，政治混亂的侯國多，治理得好的侯國少。諸侯的領袖不能改變諸侯國的政治，天子也不能撤換諸侯國的國君。真正能把國土當作自己的財產(chǎn)一樣管理、能把百姓當做自己的子弟一樣管護的，一百個中也挑不出一個。毛病出在實行的制度上，不在于朝廷的政治措施。

38、周朝的情況就是這樣。秦朝的情況，也可以看得很清楚。朝廷有治理百姓的統(tǒng)一制度，不許郡縣各搞一套，這是對的。朝廷有管理政治的大臣，而不讓郡守縣令擅自專斷，這也是對的?？たh不得隨意改變朝廷規(guī)定的制度，地方官不得自行其是。但是刑罰殘酷，勞役繁重，使得萬民怒目相視，對朝廷十分怨恨。過失在于朝廷頒布的政治措施，而不在于實行郡縣制。秦朝的情況就是這樣。漢朝興起后，天子的政令只能在郡縣起作用，不能在諸侯國推行，天子只能管理郡守縣令，不能控制諸侯王。諸侯王雖然胡作非為，朝廷也沒法罷免他；諸侯國的老百姓雖然痛苦不堪，朝廷也無法替他們解除。只有等到諸侯王叛亂的時候，朝廷才能逮捕、流放他們，或者派軍隊消滅他們。如果諸侯王叛亂的陰謀沒有明顯暴露，盡管他們非法取利，搜刮錢財，依仗權(quán)勢，作威作福，對老百姓非?？潭?，朝廷對他們也無可奈何。至于那些實行了郡縣制的地方，可以說是治理得好而且是安定的。憑什么這樣說呢？如漢文帝在田叔那里了解到孟舒的德行好，在馮唐那里了解到魏尚的功勞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