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明俗韻：元曲

1、元明俗韻：元曲(一)，元曲之韻在“俗。所謂“俗韻是指通俗文藝所具有的那種滋味、韻味，也是神韻的一種。不是字典里解釋的那種俗韻：要么象嚴羽去“五俗的俗韻，指句尾葉的險怪不工韻腳；要么象白居易所說：“古琴無俗韻，奏罷無人聽連大力提倡韻的明代陸時雍也說：“詩有靈襟，斯無俗趣；有慧口，斯無俗韻矣。俗韻，過去總是被貶為庸俗不堪的東西。所謂“俗，是相對立于“雅而言，高雅為宮廷達官貴人所有；文雅為文人學士所好。而“俗是廣闊平民老百姓的。?史記?張守節(jié)正義謂：“上行謂之風，下習謂之俗。上下是有嚴格區(qū)別的。下面老百姓的東西是登不得大雅之堂的?？蛇@是偏見。鄭振鐸先生說：“凡不登大雅之堂、凡為學士大夫所鄙夷，所不屑

2、注意的文體都是俗文學。俗文學不僅成了中國文學史主要的成分，且也成了中國文學史的中心。(?中國俗文學史?)鄭先生給俗文學概括了六大特質，首先就指出它是人民群眾的：“她是出生于民間，為民眾所寫作，且為民眾而生存的。她是民眾所嗜好，所喜悅的；她是投合了最大多數(shù)的民眾之口味的。我看通俗文藝只少有如下幾個特質：地方性、民族性、時代性、集體創(chuàng)作與歷史傳承性、具有自由、粗暴、創(chuàng)新的原生態(tài)特質。她是一切民族藝術之母、之根，立于世的骨架，民族特性的靈魂，永不枯竭的源泉，創(chuàng)始新品種新途逕的先鋒。詩經(jīng)大都是民歌，楚辭的“九歌就是民間祭歌，五七言來自古詩十九首及漢樂府，唐詩、宋詞哪個不是來自民間小曲？“只是升格為正統(tǒng)

3、文學之后，原是活潑潑的東西，但終于衰老了，僵硬了。關于時代性，胡適博士說過一段話：“中國文學史上何嘗沒有代表時代的文學？但我們不應向那古文傳統(tǒng)史里去尋，應該向那旁行斜出的“不肖文學里去尋。因為不肖古人，所以能代表當世。這不肖文學當指“五四時期新出現(xiàn)的白話通俗文學，包括他的?嘗試集?、郭沫假設的?女神?、魯迅的小說等。當時還屬創(chuàng)始群眾通俗文學之舉，不被傳統(tǒng)所重視。元代為什么通俗文學轉盛呢？除宋以來商貿開展，城市經(jīng)濟繁榮，市民階層擴大，推動了市民文藝興盛這個根本歷史原因以外，還因為成吉思汗們馬踏歐亞兩大洲，“只識彎弓射大雕，略輸文采風騷，對漢族那套傳統(tǒng)的高雅文化藝術不欣賞，“老韃看戲白搭工(宋以后

4、人們把蒙古人通稱韃靼人)，閑了，除本民族歌舞外，也就看看雜耍，聽聽小戲娛樂消遣那么個；下級軍爺或在村鎮(zhèn)、家庭中搞點娛樂活動，扭扭秧歌，當個領頭的“韃子官，耍?！凹翼^子玩玩罷了(童年時一位長輩親屬把年、節(jié)間家里人賭博游戲稱作“耍家韃子)。而對“子曰詩云那套更不買帳，廢科舉取士七十八年。使大批文化人英雄無用武之地，跟廣闊百姓一起在蒙人、色目人的民族壓迫之下痛苦掙扎。貼近民眾，貼近基層，貼近并熟悉當時的通俗藝術的社會環(huán)境，給通俗藝術的開展奠定了人才與文化傳統(tǒng)根底，催化了元雜劇、散曲的繁榮。雜劇是在宋、金雜劇、諸宮調、院本等曲藝根底上開展起來的。元代的戲曲與散曲合稱元曲，她得以在中國文學史上與楚騷、漢

5、賦、唐詩、宋詞并美，突現(xiàn)為另一座藝術頂峰，既是社會歷史開展的需要，也是藝術自身開展的必然結果。王國維說“往者讀元人雜劇而善之，以為能道人情、狀物態(tài)，詞采俊拔而出乎自然，蓋古所未有而后人所不能仿佛也?！霸烟幒卧?？一言以蔽之，曰：自然而已矣。古今之大文學，無不以自然勝，而莫著于元曲。蓋元劇之作者，均非有名位學問也。其作劇也，非有藏之名山，傳之其人之意也。彼以意興之所至為之，以自娛娛人。關目之拙劣，所不問也；思想之卑陋，所不諱也；人物之矛盾，所不顧也。彼但摹寫其胸中之感想與時代之情狀，而真摯之理與秀杰之氣，時流露于其間。故謂元曲為中國最自然之文學，無不可也。假設其文字之自然那么又為其必然之結果

6、，抑其次也。元曲之自然，比古今大家倡導的自然終究勝在哪里呢？勝在元曲作者與元曲是自家人的關系，是當行本色；而古今為大文學者，是追摹自然，外塑自然的外在人。怎能沒有差異呢？自然的本色，本色的自然，這正是元明俗韻有別于其它神韻的根本特征。靜安先生接下來說：“然元劇最正確之處，不在其思想構造，而在其文章。其文章之妙，亦一言以蔽之，曰：有意境而已矣。何以謂之有意境？曰：寫情那么沁人心脾，寫景那么在人耳目，述事那么如其口出是也。古詩詞之佳者，無不如是。元曲亦然。(本章所引王氏語皆出自?宋元戲曲史?)。明代戲劇作家王驥德曾指出戲曲寫作與文人修詞的根本不同，也正在是否能保持這種“如其口出的自然本色。他說：“

7、曲之始，只本色一家，觀元劇及?琵琶?、?拜月?二記可見。自?香囊記?以儒門手腳為之，遂濫觴而有文詞家一體。近鄭假設庸?玉玦記?作，而益工修詞，質幾盡掩。夫曲以模寫物情，體貼人理，所取委曲婉轉，以代說詞，一涉藻繢，便蔽本來。故作曲者須先認其路頭，然后可徐議工拙。元曲領軍人物關漢卿，就是本色派的代表。敬安先生稱贊他謂：“一空依傍，自鑄偉詞，而其言曲盡人情，字字本色，故為元人第一。稱他為“驅梨園領袖，總編修師首，捻雜劇班頭的明初劇作家賈仲明，在吊詞?凌波仙?中說他：“珠璣語唾自然流，金玉詞源即便有。以被稱為列入世界大悲劇中亦無愧色的?竇娥冤?為例，領略一下這位世界文化名人的文章風采。關漢卿第二折?斗

8、蝦蠓空悲泣，沒理睬，人生死，是輪回。感著這般病疾，值著這般時勢，可是風寒暑濕，或是饑飽勞役，各人證候自知。人命關天關地，別人怎么替得，壽數(shù)非干一世，但守三朝五夕。說甚一家一計，又無羊酒緞匹，又無花紅財禮，把手為活過日，撒手如同休棄。不是竇娥忤逆，生怕旁人論議。不如聽咱勸你，認個自家悔氣，割舍得一具棺材，停置幾件布帛，拾掇出了咱家門里，送入他家墳地。這不是你那從小兒年紀，指腳的夫妻，我其實不關親，無半點凄愴淚。休得要心如醉，意似癡，便這等嗟嗟怨怨，哭哭啼啼。這段委曲宛轉的說詞，以曲一氣呵出，全用普通婦女的語言、口氣，明白無誤的傳達出竇娥的為人、身分、見識、及對婆母、對死者、對事件的態(tài)度。使人如身

9、臨其境，置身眼前。曉其言內意，悟其言外情，發(fā)覺出三人的內在關系，體會得到主人公當時的處境。臧懋循在?元曲選序?中說關真正做到了“人習其方言，事肖其本色，境無旁溢，語無外假。只有體悟到家，才能用筆如神，使人于象外得意。這便是當行大家的風范、本領。元曲除了戲劇曲辭外尚包括散曲。散曲分小令、套數(shù)兩種。它們大有別于宋詞，既使思想內容、題材與唐詩、宋詞相類，表達方式、語言風格也大有區(qū)別，顯示出更為直白潑辣，通俗的獨有風韻。一些戲劇大師，也是散曲高手。關漢卿代表作?南呂.一枝花?套曲?不伏老?寫道：“我卻是個蒸不爛、煮不熟、捶不匾、炒不爆、響當當一粒銅豌豆。子弟每，誰叫你鉆入他鋤不斷、砍不下、解不開、頓不

10、脫、慢騰騰千層錦套頭。我玩的是粱園月，飲的是東京酒，賞的是洛陽花，攀的是章臺柳。我也會吟詩，會篆籀，會彈絲，會品竹；我也會唱鷓鴣，舞垂手，會打圍，會蹴踘，會圍棋，會雙陸。你便是落了我牙，歪了我口，瘸了我腿，折了我手，天與我這幾般兒歹癥候，尚兀自不肯休。只除是閆王親令喚，神鬼自來勾，三魂歸地府，七魄喪冥幽。那其間才不向煙花路兒上走。這可謂全武行，連踢帶咬。元曲關、白、馬、鄭四大家中鄭光祖，在這方面毫不遜色，有時似覺俗得更為淋漓。如其?倩女離魂?第三折的?醉春風?一曲：空服遍靦眩藥不能痊，知他這腌臟病何日起。要好時直等的見他時，也只為這癥候因他上得。得，一會家縹渺呵，忘了魂靈。一會家精細呵，使著軀殼。一會家混沌呵，不知天地。王驥德認為，在文人學士那里，“大抵純用本色，易覺寂寥；純用文調，復傷雕鏤，而象?琵琶?、?西廂?等兼而用之的大作，也同樣為自己贏得了“正體的地位。雅俗共賞，呈開展成熟趨勢。如王實甫的?西廂記?就充分吸收了宋詞之長?！坝钠幙捎腥诵校c蒼苔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