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析宋代詞人“懼怕登樓”的心理傾向

1、淺析宋代詞人“懼怕登樓的心理傾向論文關(guān)鍵詞：宋代詞人；懼怕登樓；“危樓意象論文摘要：中國文人自古喜歡登高作賦，然宋代詞人卻普遍具有“懼怕登樓的心理傾向：詞人在詞中或者用“怕、“莫、“休、“怯等字眼進(jìn)展直接表達(dá)，或者以“危樓意象委婉流露。究其原因主要是由于“登樓易生愁的客觀情狀以及宋人自身憂郁的個性特征所致。中國自古就有登高之習(xí)，尤其是文人更有喜歡登高的天性，因?yàn)椤芭d會那么深室不如登山臨水，大自然中的奇景異觀更易激發(fā)他們的創(chuàng)作欲望和創(chuàng)作靈感。然古人登高又有登山、登臺、登樓之分。最初登高之舉多為登山，隨著古代建筑的開展，以“高為特征的“樓便成為中國文人更喜歡的登臨場所。特別是到了宋代，樓的建筑更是

2、蔚然大觀。宋代孟元老(東京夢華錄)序就曾描繪北宋都城卞京歌樓酒館的建筑之勝云：“舉目那么青樓畫閣，棱戶珠簾，雕車競爭駐于天街，寶馬爭馳于御路，金翠耀目，羅綺飄香。其卷二又記載了各色樓宇20余座。南宋都城臨安也是一個“西湖萬頃，樓觀矗千門(辛棄疾?六州歌頭?)的繁盛之地，南宋周密?武林舊事?中就曾記載了都城臨安宮中樓、酒樓等名字30余個?？梢?，“高樓林立，自然為宋代各類人物提供了典型的活動環(huán)境。對于男性來說，樓是他們經(jīng)常流連彷徨的場所。因時代悲劇使然，宋人既沒有馳騁疆場建功立業(yè)的時機(jī)，也沒有功名只向馬上取，真是英雄一丈夫(岑參?送李副使赴磧西官軍?)的豪邁氣概。他們往往流連于歌樓酒肆，彷徨于落日

3、樓頭，低吟淺唱，無語凝望。而對于女性來說，樓那么不僅是她們幾乎全部的生命空間，更是她們通向外界的唯一橋梁。閨樓幽深而足不能出戶，佇立樓頭，思人懷遠(yuǎn)，往往憂怨成詞。正是在這種社會環(huán)境下，宋詞中才出現(xiàn)了眾多的登樓之作，形形色色的樓意象也會頻頻出現(xiàn)。然而不少詞人卻在詞作中流露了“懼怕登樓的內(nèi)心感受，試讀以下詞句：多病嫌秋怕上樓?？酂o情緒懶抬頭。雁來不寄小銀鉤。(周紫芝?浣溪沙?)寶釵分，桃葉渡。煙柳暗南浦。怕上層摟，十日九風(fēng)雨。(辛棄疾?祝英臺令?)小樓柳色未春深。湘月牽情入苦吟。翠袖風(fēng)前冷不禁。怕登臨。幾曲闌干萬里心。(張輯?闌干萬里心?)都道晚涼天氣好，有明月、怕登樓。(吳文英?唐多令?)因甚不

4、伙梳洗、怕登樓。(陳允?南歌子?)怕上高摟，歸思遠(yuǎn)、斜陽暮鴉。(奚岊?長相思慢?)只為相思怕上樓。離鸞一操恨悠悠。(趙必王象?浣溪沙?)空懷感，有斜陽處，卻怕登樓。(張炎?甘州?)獨(dú)憐水樓賦筆，有斜陽、還怕登臨。(張炎?聲聲慢?)水悠悠。長江望數(shù)據(jù)無歸舟。無歸舟。欲攜斗酒，怕上高樓。(汪元量?憶秦娥?)風(fēng)花將盡持杯送。往事只成清夜夢。莫更登樓。坐想行思已是愁。(張先?偷聲木蘭花?)莫上危樓。樓迥空低雁更愁。(王千秋?減字木蘭花?)勸君墓上玉樓梯，風(fēng)力勁。山色暝。忍肴去時樓下徑。(周紫芝?天仙子?)明日相思莫上樓，樓上多風(fēng)雨。(游次公?卜算子?)莫上小樓高處望，樓前詰曲來時路。(黃機(jī)?滿江紅?)

5、樓高莫上，魂消正在，搖落江籬。(吳文英?采桑子慢?)明月樓高體獨(dú)倚。酒入愁腸，化作相思淚。(范仲淹?蘇冪遮?)樓底輕陰。春信斷，怯登臨。(章稟?聲聲令?)在這里之所以不厭其煩地列出諸多詞作中的詞句，正是為了說明宋代詞人一種普遍的心理傾向“懼怕登樓。不難看出，以上詞句中或者直截了當(dāng)?shù)赜谩芭伦趾汀扒幼謥肀磉_(dá)詞人登樓的感覺；或者用“莫、“休等告誡式的語氣描寫人物心理?？傊?，“懼怕登樓的內(nèi)心情感已是昭然假設(shè)揭。而且不管是婉約派的詞人還是豪放派的詞人，也不管是詞中的女主人公還男主人公，這種心理感受都時有流露。可見。“懼怕登樓幾乎成了宋代詞人普遍具有的心理特征。另外，宋詞中“危樓意象的大量運(yùn)用也可進(jìn)一步闡

6、釋宋代詞人的這一心理特征。翻開?全宋詞?，詞作中的“樓意象可謂琳瑯滿目，蔚為大觀，諸如青樓、妝樓、秦樓、翠，樓、玉樓、碧樓、迷樓、繡樓、畫樓、風(fēng)樓、瓊樓、層樓、重樓、高樓、城樓、江樓，等等，形形色色，美不勝收，無疑給宋詞增加了一道亮麗的風(fēng)景線。其中“危樓意象也是頻頻出現(xiàn)：“危摟欲上危腸怯(賀鑄?木蘭花?)，“莫上危樓。樓迥空低雁更愁(王千秋?減字木蘭花?)，“休去倚危摟，斜陽正在，煙柳斷腸處(辛棄疾?摸魚兒?)，“怕傷心，休上危摟高處(何夢桂?喜遷鶯?)，“不知供得幾多愁。更斜日、憑危摟(石延年?燕歸梁?)，“黃昏也，單獨(dú)倚危樓(趙鼎?小重山?)，“怯上翠微，危樓更堪憑晚(吳文英?惜秋華?。粗

7、略檢索?全宋詞?，“危樓意象出現(xiàn)竟達(dá)80余處，而和其意象接近的“危欄(闌)意象也在詞中出現(xiàn)70余次，這是一個值得玩味的現(xiàn)象?！耙庀笫侨谌肓酥饔^情意的客觀物象，或者說是借助客觀物象表現(xiàn)出來的主觀情意。在中國古典詩詞中，意象是表情達(dá)意最常用的方式，優(yōu)秀的作品往往會借助于意象。意象的反復(fù)使用，形成了固定的形式，有了特定的內(nèi)涵。那么，從意象內(nèi)涵角度看，宋詞中“危樓的含義既非等同于現(xiàn)代意義上的“危房，意謂“樓破欲坍塌；也并非指一般意義上的“高樓，如李白詩中所描寫的“危樓高百尺，手可摘星辰。不敢高聲語，恐驚天上人(?夜宿山寺?)，詩中以極盡夸大的手法描寫了樓之高，然而非但沒有“高處不勝寒的感慨，反給人曠闊

8、感，以星夜的美麗引起人們對高聳人云的“危樓的向往。許慎?說文解字?卷九下云：“危，在高而懼也。細(xì)細(xì)玩味詞中之意，宋詞中的“危樓意象其實(shí)寫的是人的心理感受，是對樓的畏懼心理在詞中的反響，也正是上述宋代詞人“懼怕登樓心理傾向的一種委婉含蓄的流露。那么，宋代詞人為何會有這種“懼怕登樓的心理傾向呢?這與中國文人向來喜歡登高的習(xí)性不是互相矛盾嗎?其原因大致如下：首先是“登樓易生愁。由于樓自身所具有的高大特征，又往往處于高遠(yuǎn)之地，容易讓人產(chǎn)生“高處不勝寒(蘇軾?水調(diào)歌頭?)的孤獨(dú)之感和悲涼意緒。正如王勃?滕王閣序?所云：“天高地迥，覺宇宙之無窮；興盡悲來，識盈虛之有數(shù)。“天高地迥、“宇宙無窮會讓人樂極生悲

9、，頓生人生短暫之悲、人生迷茫之感。再者，它往往又是人們?nèi)粘Ｉ钪械难顼嬸T別之所，因此容易讓人產(chǎn)生離別的傷感和相思的苦痛。更重要的是，樓本身承載著歷史滄桑的文化內(nèi)涵。由于“樓閣是我國古代建筑中最為宏偉高大的一種建筑類型，同時，它也是一種極有藝術(shù)感染力的建筑類型。它們體量高大，華美壯觀，有瓊樓玉宇之美譽(yù)；它們飛檐凌空，遏云蔽月，表現(xiàn)了人們向往高空的通天欲望，是人們可以產(chǎn)生可上九天攬?jiān)轮谙?。故而樓閣在某中程度上變成了古代帝王們夸耀豪華和顯示權(quán)威的工具。傳說黃帝就曾建造十二樓，秦始皇建造了輝煌的阿房宮，秦二世為了追求上達(dá)天際，也曾“起云閣，欲與南山齊。漢武帝亦效黃帝建“井干樓，高五十丈。在這種文化思

10、想影響下，歷代宮苑之內(nèi)無不是“重樓連閣；歷朝豪門仕宦之家亦皆是“高樓池苑，堂閣相望。而且，隨著社會和樓閣建筑的開展，樓閣遍布了市井和百姓之家，各種城樓、市樓、望樓、歌樓、酒樓等拔地而起，一些寺院、道觀以及風(fēng)景勝地，都建有體量頗大、造型奇麗的樓閣建筑。然而，隨著歲月的流逝、歷史的變遷，多數(shù)樓閣已遭消滅，得以遺留下來的無疑就變成了歷史古跡，承載了悠久的歷史滄桑而成為歷史的見證：它們不僅見證了昔日的輝煌，也見證了時代的更替和衰亡。那么，人們在登樓之際會產(chǎn)生深沉的思索，往往會瀏古覽今、追昔傷往，無名的愁緒就會油然而生。所以當(dāng)崔顥登上黃鶴樓時，就流露了人去樓空、古人不得見的空漠感；王勃登上滕王閣發(fā)出了“

11、閣中弟子今安在，檻外長江空自流(?滕王閣?)的歷史悲嘆；李白登上宜州謝跳樓喊出“抽刀斷水水更流，舉杯澆愁愁更愁(?宜州謝跳樓餞別校叔書云?)的心聲；辛棄疾登“上危樓，也“贏得閑愁千斛。其次，“登樓易生愁只是宋代詞人懼怕登樓的客觀原因。更重要的是宋人本身是憂郁的。因?yàn)椤暗菢且咨睿词篃o愁者登臨也會生愁，正如王昌齡在?閨怨?詩中所云：“閨中少婦不知愁，春日凝妝上翠樓。忽見陌頭楊柳色，悔教夫婿覓封侯。詩中的“少婦本“不知愁，但是一上翠樓賞春，便觸景生愁，悔之莫及。那么，心中本已有憂愁者登臨時自然會愁上加愁了。如王粲滯留荊州時，因久客他鄉(xiāng)，才能又不得施展，心中充滿了懷鄉(xiāng)思?xì)w之情和懷才不遇之憂，這時他

12、登受騙陽城樓，本是想“聊暇日以銷憂，其結(jié)果卻是“心凄愴以感發(fā)兮，意忉怛而慘側(cè)(?登樓賦?)。而宋代詞人正是一個憂郁的群體，他們比以往任何時代的文人有著更為強(qiáng)烈的憂患意識，宋代社會矛盾日益激化，國家積弱，志士仁人有志難酬，生命短促的感傷和社會價值難以實(shí)現(xiàn)的悲哀交織在一起，形成他們多愁善感且陰柔化的個性，所以他們往往“過早地感受到了將使萬物衰敗的秋氣，而“出現(xiàn)憂患人生的遲暮之感。那么，他們登樓就更易產(chǎn)生“去國懷鄉(xiāng)，憂讒畏譏，滿目蕭然，感極而悲的憂愁情狀，也會像王粲那樣那樣消愁不得反更生憂。更何況登樓的背景又多是斜陽正在、落日摟頭之時，詞人獨(dú)倚危樓，憑高目斷。宋人厭倦了外在事功，而“轉(zhuǎn)向內(nèi)心，在個人的情感生活中品位人生存在的價值和意義，對自身深層的孤獨(dú)心理亦有了深入的認(rèn)識，所以他們往往選擇在日暮黃昏之時單獨(dú)登樓以內(nèi)剩“一眉山色為誰愁。黃昏也，單獨(dú)倚危樓(趙鼎?小重山?)，“不知供得幾多愁。更斜日、憑危樓(石延年?燕歸梁?)。我們知道，由夕陽暮靄為中心所構(gòu)成的黃昏景象，灰朦一片，缺乏明麗的色彩，再加上又值倦鳥歸巢、漁人舟回這萬物歸憩的時刻，本身就極易引發(fā)文人們悲怨孤苦的內(nèi)心情感，那么，多愁善感的詞人此時單獨(dú)登樓，面對此時此景，情何以堪?怎會不萌生“懼怕登樓的心理呢?當(dāng)然，盡管宋代詞人普遍具有“怕登樓的心理特征，但并不意味著他們不喜歡登樓，“愛登樓是文人們喜歡的外在行為方式，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