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國演義》的尚理傾向及其成因三國演

1、三國演義的尚理傾向及其成因中國古代士人大都抱有深刻的政治理想 ，其突出的人生特征就是熱衷將個人價 值投注于天下國家 。他們非常愿意將儒家所設定的人生進取程式 ，即修身 、齊家、 治國、平天下付諸實踐。在這樣的人生進取過程中，士人也隨之樹立起“窮則獨 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 ”的人文情懷。盡管在中國古代一般的哲學著作或其他門 類著作的表述里，這兩方面內(nèi)容的情懷往往相提并論，但在實踐中，古代士人卻 大 多側(cè)重于 “兼濟天下 ”。其主要表現(xiàn)便是大多數(shù)士人盡管沒有 “達”，但兼濟天 下的志向卻未曾泯滅。易言之，絕大多數(shù)古代士人即使政治進取受挫，甚至絕望 之際，也還是懷著 “天下興亡，匹夫有責 ”，或“

2、位卑未敢忘憂國 ”的沉重使命 感。值得注意的是 ,古代士人在 “達”與未“達”的不同人生程途中， “兼濟天下 ” 情懷的表現(xiàn)方式和手段也因之有所不同 ：“ 達”的士人更多地以政治業(yè)績和功勛 加以表達，而未 “ 達” 士人則更多地以詩、詞、文、賦加以表現(xiàn)。隨著中國古 代 文學題材的增加，古代小說也逐漸成為表達士人人文情懷的方式與手段，而 三 國演義就是這方面的開端。從題材性質(zhì)和故事主要內(nèi)容看， 三國演義 是一部歷史題材小說。一般說來 , 在這類題材作品創(chuàng)作中，作者的人文情懷的表達相對困難 ; 盡管如此，作者還是 非 常成功而明確地表達出了特定的人文情懷，主要是尚理傾向。一、三國演義的尚理傾向所謂

3、尚理傾向是指小說作者通過人物性格刻畫、故事情節(jié)描述，以及創(chuàng)作動機 的表露所表達出的崇尚理學思想精神的態(tài)度。其中的 “ 理”主要是指宋代以來 理學家在其思想主張和學術(shù)努力過程中所宣揚的 “天理 ”，其根本內(nèi)容就是遵 守、 堅持和實行忠、義、孝、愛、悌一類道德、思想與觀念。三國演義作為一 部帶有突出尚理傾向的小說 ，所表現(xiàn)出的思想精神態(tài)度也主要是對這些內(nèi)容的推 崇與張揚。1、擁劉反曹 : 對君臣綱常的推崇和堅持從作品的基本思想主題上看， 三國演義是擁劉反曹的，并以此基本傾向表 現(xiàn)了對封建君臣綱常的推崇和堅持 。在該書成書之前 ，演繹三國故事的文本甚多 ， 除三國志等歷史著作外，還有英雄記、曹瞞傳等

4、稗史，以及諸如 三國志平話 和三國雜劇等文學作品。從文本主題思想的角度看，這些文本在 擁劉反曹或擁曹反劉上并未確定 ，視西蜀與視曹魏為漢室合法繼承者的觀念都間 或有之; 可是三國演義卻把這個尚在游移的問題一錘定音。該書以生動的形 象塑造和大量的主觀性描寫 ，以及情節(jié)結(jié)構(gòu)布局等方面的努力將擁劉反曹這一主題思想作了堅實的固定。這首先表現(xiàn)在作者人物形象塑造方面的傾向性 ，即打破歷史真實的局限而明確 加入主觀態(tài)度。在歷史真實層面上，曹操無疑是三國之際最杰出的英雄。面對當 時戰(zhàn)亂頻仍、哀鴻遍野的社會現(xiàn)狀，只有他才切實地采取了政治上的大努力。曹 操的人才思想是他作為大英雄的另一展現(xiàn)方面 ，盡管當時許多軍閥

5、都懂得“得人 者昌，失人者滅 ” 道理，但在思想意識和實際操作上 ，沒有誰比得上曹操的力度。 在思想觀念上，他提出只要有治國用兵之術(shù)，即使不忠不孝之人，也可為用。但 在 三國演義 里，曹操卻受到了丑化。這主要表達在作品對曹操形象奸詐特征的 類型化塑造。三國演義 中的曹操之奸詐是與生俱來的 ，而且為了突出這一點， 作者還以劉備與生俱來的仁厚品格做了反襯。兩者近乎天生的道德品行與人生 境界的反差，使擁劉反曹的傾向十分鮮明。所以在塑造曹操這一形象過程中， 三國演義明顯地表現(xiàn)出這樣的意圖 : 用表達把情節(jié)和人物壓縮到一個單一的 目的：即解釋一個在作者看來是最為重要的主題 : 擁劉反曹。結(jié)構(gòu)布局上故事比

6、重向劉備集團傾斜，是該書擁劉反曹的又一主要表達點。 三國演義是個一百二十回的長篇故事 , 關(guān)于該書的故事布局比重，很早就有 學者稱之為 “黃金分割 ”。在這個堪稱美學原則的故事比重分配中 ，劉備集團所 占的比重顯然是最大的 。除了開宗明義地把 “ 桃園結(jié)義 ”展示給讀者外，曹操的 人生之旅只堅持到 78 回，但與曹操幾乎同時的諸葛亮及其所主持的蜀國事業(yè)卻 一直支持到 116 回。這盡管有歷史事實的制約 ，但小說作者的刻意分配不能不說 是起了決定性作用。這樣做法的最合乎情理的解釋就是作者思想中突出的擁劉 反曹態(tài)度。三是細節(jié)刻畫。細節(jié)描寫是突出人物性格的最好方式，因此 三國演義 的作 者在這方面也

7、傾其筆力。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通過這樣的方式盡力地刻畫了 劉備的忠厚仁德、曹操的奸險狡詐。在人們所熟知的劉備三顧茅廬、拒絕接受 換去不祥之馬等細節(jié) , 尤其是他在做了蜀漢皇帝以后 ，為了給二弟關(guān)羽報仇雪恨 ， 他不惜以衰老殘年向東吳用兵，以此兌現(xiàn)自己當年結(jié)義之際的人生承諾，其仁厚 忠懇的品格頗為突出。在對曹操品格的描寫中，作者也很注意細節(jié)方面的刻畫， 但其出發(fā)點卻是突出他的奸詐 : 寫了他幼年即以智術(shù)抑制叔父對他的管教、逃跑 途中自私而殘忍地殺害呂伯奢全家、行軍路上割發(fā)代首、為了穩(wěn)定軍心而借監(jiān) 糧官的頭，以及因為嫉妒殺掉楊修，還有死后堆成72 座疑冢來混淆世人耳目。這 些細節(jié)委實把一個奸詐的曹

8、操突出地樹立在讀者的面前。擁劉反曹表而上是個政治態(tài)度，但本質(zhì)上卻是對封建綱常的堅持。在 三國演 義的作者看來 , 劉備雖然崛起草莽，但他是漢室皇族中山靖王之后，在血統(tǒng)上 具/、備繼承劉漢王室的資格，而曹操盡管 “ 挾天子以令諸侯 ”，位為丞相，從血統(tǒng)和 政治操作的角度卻是漢賊 。因之擁劉反曹的實質(zhì) ，在作者那里是對君臣倫理的嚴明 ， 對漢室正統(tǒng)的堅持。2、夸寫劉關(guān)張結(jié)義 : 對忠義的祟尚和弘揚三國演義尚理傾向的又一方面是 , 通過夸張地描寫劉關(guān)張的結(jié)義而表現(xiàn)出 對于忠義的崇尚和弘揚 。為了使劉關(guān)張這種結(jié)義兄弟之情引人注目， 作者特意地 將“宴桃園豪杰三結(jié)義 ” 放置小說開頭，給讀者造成開門見山

9、的視覺 。在作者看 來，這種沒有背景、沒有前提，借助偶然機遇所建構(gòu)的友情更有張揚的價值和意 義。因此 ,在描述上作者是盡其所能地將三人的 “義”寫得淋漓盡致 : 為了 “義”，三人中的任何一個都可以不計得失，放棄富貴，甚至舍棄生命，真正作到 了生死與共。先是寫張飛不能忍受督郵對于劉備的羞辱和鄙視，憤而鞭打督郵。這件事的潛 在意義是，為了兄弟間的感情，張飛完全可以不計后果。既而，又寫了劉關(guān)張三人 以戰(zhàn)呂布的方式穩(wěn)固了友誼。 “ 三英戰(zhàn)呂布 ” 在三國演義里不僅僅是一次 英雄群體的亮相，從劉關(guān)張三人關(guān)系上看，它還是一次生死關(guān)頭對結(jié)義友情的深 化與穩(wěn)固。夸張地描寫關(guān)羽對 “忠義 ”的恪守，是該書崇尚

10、封建綱常傾向的突出表現(xiàn)。關(guān) 羽與劉、張結(jié)交后，就把自己的一切投放到劉備集團事業(yè)中來，在這個當初還非 常渺茫的事業(yè)上，他執(zhí)著地奉獻著。被曹操俘虜后 , 他不背與劉備的君臣之禮 旦得到劉備在河北的信息，便毫無猶豫地放棄曹操所給予的待遇，堅決地千里尋 兄, 做出了掛印封金、過關(guān)斬將這樣令人震撼的事情。而他在華容道放走曹操則 更主要的是他品格中的 “ 義 ”所產(chǎn)生的作用。當然更動人的描寫，還是第八十一回所描述的劉備在做了蜀漢皇帝以后，不顧 一切地為弟弟關(guān)羽報仇。一國之君能作到念念不忘兄弟間幾十年前所結(jié)交的友 誼，似是對 “義” 的更高程度的張揚。3、諄諄教誨讀者 : 對理學家道德說教傳統(tǒng)的繼承三國演義

11、的尚理傾向還突出地表現(xiàn)在熱衷對讀者的教誨。小說作品所體 現(xiàn)的對讀者實施教誨的內(nèi)容是多方面的，既有政治理想、道德倫理，也有歷史規(guī) 律、人格品行，甚至還包括一定的軍事謀略。作品對 “忠義 ”的崇尚、對劉關(guān)張 生死情誼的夸張渲染表達為道德倫理教育 ; 親賢臣，遠小人的君主取舍而關(guān)乎國 家政治興亡之故事描寫，顯然是政治理想方面的教導 ; 至于精心描述那些運籌帷 幄決勝千里的策略，也一定程度地包含軍事謀略教育意味。其中，尤以人格教誨 為關(guān)出。就人格品行教誨而言，三國演義是把謙虛、謹慎當作最高性格境界的。所 以在作者的描寫中，但凡驕傲自大的人 , 其下場多是可悲的 ; 尤其是作者在對將帥 的描寫中，更突出

12、地表現(xiàn)著這一點。書中以關(guān)羽為首，寫了一大批將帥因為驕傲 自大而自取滅亡或?qū)е聭?zhàn)爭失敗。大至曹操、周瑜、劉備，中至夏侯淵、曹休、 曹真、張邰，小至秦琪，無不如此。所以，盡管三國演義在關(guān)羽的塑造里蘊涵 了復雜的文化思想，但主要的一點卻是明確的，那就是以此表達作者的戒驕戒躁 的人格理想，并寄托出深刻的教導人生意向。以小說教育讀者在中國古代小說史上業(yè)已造成傳統(tǒng)，這一傳統(tǒng)來自理學家的道 德說教傳統(tǒng)。三國演義作者熱衷從社會、政治、人生及道德倫理等方面教 育讀者，所繼承的就主要是理學家的這一行為傳統(tǒng)。二、明初社會思潮與社會生活尚理風貌造成三國演義 突出尚理傾向的根因在于當時社會濃郁的理學思潮，以及這 一思潮

13、影響下生活方面突出的尚理風氣。作為特定歷史時期的社會思潮 ，理學對當時社會的政治和各種社會意識層面均 有很大影響，而對文學的影響尤為深巨。就后者而言，明初社會思潮與三國 演 義有著非常密切的聯(lián)系，成為導致該書呈現(xiàn)特定尚理傾向的根因。元代末年，儒學在中斷近百年的發(fā)展之后，又繼續(xù)在理學軌道上運行。明朝立 國，由于朝廷的大力支持和提倡，程朱理學由過去的學術(shù)或?qū)W派思想，一變而 成為 占統(tǒng)治地位的思想學說，在儒學發(fā)展史上，幾乎重復了西漢時期的統(tǒng)治地位。朱熹是宋代理學的集大成者。宋代理學的核心是 “存天理，滅人欲”。因而在 最能表現(xiàn)人欲的社會生活范疇，特別是諸如日常起居、男女交往方面，理學家 尤 為重視，

14、制定了嚴格的禮教標準、加以限制。試看朱熹的小學集注，其內(nèi)篇 ?明倫第二 “明夫婦之別 ” 云：男女非有行媒，不相知名，非受幣不交不親禮始于謹夫婦，為宮室辨內(nèi)外， 男子居外,女子居內(nèi)，深宮固門，閽寺守之，男不入，女不出。男女不同施枷。 ( 小學集注卷三，清光緒卅二年石印本明初的儒學界接受并發(fā)揚了這種思想 ，且以此刻意營造社會思潮 。這可從永樂 間胡廣等儒臣纂修的性理大全中得到說明。我們看該書有關(guān)日常起居和男 女交往方面的主張：男子年十六至三十，女子年十四至二十 , 身及主昏者無期以上喪，乃可議婚。 必先使媒氏往來通言，俟女氏許之，然后納采 凡為宮室，必辨內(nèi)外，深宮固 門，內(nèi)外不共井 , 不共浴堂

15、，不共廁。男治外事，女治內(nèi)事。男子晝無故不處私室 ; 婦 人無故不窺屮門。男子夜行以燭 ; 婦人有故出中門 , 必擁蔽其面。男仆非有繕修及 有大故, 不入中門，入中門婦人必避之，不可避，亦必以袖遮其面 ; 女仆無故不 出門, 有故出中門，亦必擁蔽其面。卷十九，四庫全書本值得注意的是 , 這種意見在當時是被作為一種政治思想導向貫徹下去的。性理大全和五經(jīng)大全、四書大全一起，在永樂十五年 (1417) 頒行“于 兩京六部、國子監(jiān)及天下府、州、縣學。 ”明通鑒卷十六 ) 還有：“永樂五 年七月以后，成祖乃出后內(nèi)訓、勸善二書，頒賜臣民，與典匯相 合?！眱?nèi)訓提要，四庫全書本 ) 與此同時，朝廷還本著朱學思

16、想精神， 采取了許多政治措施整頓風俗，約束人們的日常文化生活。對此，顧起元 (1565 1628) 客座贅語 “國初榜文 ”條，有所記載：洪武二十二年三月二十五日奉圣旨： “在京但有軍官軍人學唱的，割了舌頭 下府軍衛(wèi)千戶虞讓男虞端故“為奸頑亂法事，節(jié)次城棋打雙陸的，斷手 ;蹴圓的，卸腳 ;作買賣的 ,充軍 違 吹簫唱曲，將上唇連鼻尖割了。又二十六年八月榜文： 五 兵馬司拿送犯人顏鎖住等，故將原定皮札翁樣制，更改作半截靴，短靴，裹兒 與靴 一般長, 安上抹口俱各穿著，或賣于人，仍前自便于飲酒、宿娼、行走搖擺，該 司 送問罪名，本部切詳。 ”先為官民一概穿靴 , 不分貴賤，所以朝庭命禮部出榜曉 喻

17、 軍民、商賈、技藝、官下、家人、火者 , 并不許穿靴，止許穿皮札，違者處以極 刑。 此等靴樣傳于外，必致制度紊亂，宜加顯戮 , 奉旨： “這等亂法度的，都押去本 家門 首梟令了，全家遷云南 ?！憋@然, 政府循“理”以行，強調(diào)日常生活中等級差異，甚至連穿鞋樣的事也加 以 等級規(guī)定。永樂時，其禁限又有新內(nèi)容：永樂九年七月初一日，該刑科署都給事中曹潤等奏： “ 乞敕下法司，今后人 民倡 優(yōu)裝扮雜劇，除依律神仙道扮，義夫節(jié)婦，孝子順孫，勸人為善，及歡樂太平 者不禁外, 但有褻瀆帝王圣賢之詞曲、駕頭、雜劇、非律所該載者，敢有收藏、傳誦、 印賣，一時拿送法司究治。奉旨： “ 但這等詞曲，出榜后，限他五日，

18、都要干 凈將赴官燒毀了，敢有收藏的，全家殺了。 ”同上這又是依據(jù)著朱學精神而對雜劇表演實行的限制。此外，明初朝廷還在名字 稱 呼、剃頭樣式方面作了嚴格的禁約 ( 參見上書同卷 )。由此可看出，崇尚朱學的社會思潮在當時文化生活和社會日常生活中的影響。 這種影響的更為深刻的表現(xiàn) ，是對于其時人們思想觀念和精神生活方面的約束 。 這即是 “存天理，滅人欲 ” 一類的理學主張成為其時大多數(shù)人的人生守則和人 生 道德修養(yǎng)之極致 , 社會、國家也從輿論或行政的角度鼓勵人們這方面的實踐。黃 瑜（? 一 1497） 雙槐歲抄所記大和一家禮教森嚴的家庭生活，以及政府對于當 事人的獎賞就是這方面的典型例證：大和司

19、家事，嚴而有恩，凜如公府。子孫小有過，頒白者猶鞭之。每遇歲時， 大 和坐堂，群從子皆盛衣冠雁行立左序下 ，以次進拜 , 跪奉觴上壽畢 ，皆肅容拱手， 自 右趨出，足武相銜，無敢參差者。輿論謂有三代風，子孫從化，馴行孝謹。執(zhí) 親 喪 ， 哀戚甚，三年不御酒肉。食貨田賦之屬 , 各有所司，無敢私。凡出納雖絲毛事， 咸 有文可覆。諸婦惟事女紅，不使豫家政。內(nèi)外極嚴，輿臺通傳，不敢越堂限。 卷 二這樣一種嚴守禮法的生活實況和家風，在那時得到政府的大力提倡與獎賞 ： 洪武癸酉 （1393） 尚書嚴震直達其家世孝友以聞，上遣官簡拔其家子弟年三十 以上者二十四人赴京選用 辛巳1401）上御奉天門親書“孝義家

20、”三大字 百僚卿士咸為詩文以頌之。同上這種以 “存天理、滅人欲”為實質(zhì)的生活風氣更明顯地表現(xiàn)在當時的婚姻愛 情生活中，如胡侯拒絕娶寡婦一事：時（按:指永樂時 ）彭邑故令魯其姓者 ,寡妻王氏 ,本戎家之女，年少而容艷 ,資 產(chǎn) 千計。常慕侯之才德，欲嫁之。乃懇所親再三導意于侯，且矜其容色之妍、資 裝 之厚，以諷侯意。侯日； “吾將五旬，未嘗為失節(jié)之事，今假設娶此失節(jié)之婦， 受此不 義之財，則吾為失節(jié)之人，行止掃地而盡矣。彼雖有西子之妍，季倫之富，吾 奚用 哉?爾善為我辭，弗勞垂意。 ” 趙弼效顰集上卷，筆記小說大觀第10 編 第4冊，1952頁“ 容色之妍、資裝之厚 ” 未嘗不是胡侯之所愛，但慮

21、及因此 “ 行止掃地而 盡 ” ， 他還是拒絕了。以娶一寡婦而使自己也成為“ 失節(jié)之人 ” ，未免荒唐，但我們正 是從這里可以看到其時人們恪守存天理、滅人欲的生活守則的情形。這種情況 還相當普遍地表現(xiàn)在女性的婚姻生活中：臺州章某聘某氏，未婚，納妾有娠，而某病且死。某氏請往，一見即逝， 撫妾 守喪。妾生子，親教之，成進士，官至侍郎。氏嘗為詩云： “誰云妾無夫，猶 及見夫 夫方殂。誰云妾無子，側(cè)室生兒與夫似。兒讀書 , 妾辟廬，空房夜夜聞啼烏，兒 能 成名妾不嫁，良人暝目黃泉下。 ”元明事類抄卷十三，四庫全書本一個女人的生命和情感就在這一聘一見中耗盡，純?nèi)粸橐粋€貞節(jié)的封建觀念 而 活著；“空房夜夜

22、 ”未嘗沒有孤獨和凄涼之感 , 但為了那個她曾得以 “一見”而 又“一見即逝 ”的名義上的 “良人 ”能“瞑目黃泉下”，她還是選擇了凄涼的 人 生?！按嫣炖?，滅人欲 ” 的道德觀念的影響，不僅表現(xiàn)在婚姻方面的守貞守節(jié)， 且亦 表現(xiàn)在男女間的接觸上。男女授受不親的古訓 , 被理學家們推展到極端的地步， 他們?yōu)榇酥贫嗽S多標準，這些理念也為那時的許多人所取則。如：成氏, 無錫人，定陶教諭繒女，登封訓導尤輔妻也。輔游學靖江，成從焉。 江水 夜溢，家人倉卒升屋，成整衣欲上，問： “爾等衣邪？ ”眾謝不暇。成日：“安 有男 女裸,而尚可俱生邪 ?我獨留死耳。 ”眾號哭請，不應，厥明，水退，坐死榻上。 （

23、明史卷三一這樣的事不僅在現(xiàn)代人看來不可思議，即使在六朝人和唐人那里，也是很特 別 的，因此我們可以看到明初禮教的空前高漲和尚理思潮的濃郁。類似的事又見 于元明事類抄卷二十五：明徐一夔集： “四明陳恩禮，父早逝 , 母教甚嚴，未婚而母歿，不肯娶， 友據(jù) 義責之，不得己從焉。及期合巹，危坐誦蓼莪詩凡七晝夜不輟 ?！鞭ぽ嗽娊?jīng) ? 小雅之一篇，是一首哀悼父母的詩。反復言父母生我 勞 苦，恩德無極，而自己卻未能終養(yǎng)父母。陳思禮在新婚之夜竟危坐誦此大煞風之詩 , 且連續(xù)七晝夜，與上述成氏之死，實有異曲同工之處。崇尚朱學的社會思潮在造成社會生活方而的尚理風貌之同時，也深刻地影響 到 當時的文學，三國演義的

24、尚理傾向?qū)嵱纱硕a(chǎn)生。三、三國演義尚理傾向的文化、文體基礎除了上述社會思潮方面的原因外，從文學自身發(fā)展的角度看，三國演義尚 理傾向的呈現(xiàn)還與中國古代文學領域傳統(tǒng)的文學教化觀對小說作者的作用和影 響，以及中國古代通俗小說文體與生俱來的說教性特征有一定關(guān)系。中國在先秦時代就形成了文學教化觀，并通過 “詩言志” 、詩可以 “興”、 “觀”、“群”、“怨”、諸子散文說理、漢大賦和政論文諷諫等思想向前推 進。這一思想到了小說產(chǎn)生和繁榮以后，也很自然地滲透到該領域，從而被小說 界所繼承 , 并對小說家的創(chuàng)作、小說理論家的批評發(fā)生作用和影響。三國演義 的尚理傾向，尤其是其中的說教主要就是對這一傳統(tǒng)的、功利性

25、的文學觀念的繼 承與發(fā)揚。另外，三國演義的尚理傾向還與通俗小說這一文體與生俱來的說教性質(zhì) 有J 、/”.一定關(guān)系。作為市井文學的中國古代通俗小說，其最早源頭是俳優(yōu)侏儒這種伎藝人員及 其 丿、 表演。據(jù)史書記載，春秋時即有俳優(yōu)侏儒以演員身份出現(xiàn)的活動。左傳所 記 的晉之優(yōu)施即為一例。俳優(yōu)伎藝，稍后又分析出俳優(yōu)小說或俳優(yōu)雜說。到魏晉 六 朝前后，這種小說已相當發(fā)達，甚至引得一些社會上層人物也樂此不疲。三 國 志?魏志卷二一王粲傳裴注引魏略關(guān)于曹植對邯鄲淳“誦俳優(yōu)小數(shù) 千言 ” 一節(jié)就是很好的說明。俳優(yōu)侏儒是王侯們豢養(yǎng)的御用伎藝人員，因之俳 優(yōu) 小說最早的生長土壤也就主耍在宮廷和貴族之家。其接受群體

26、則是王侯將相這 一有閑階層。魏晉六朝前后，社會上 “有閑” 階層擴展至佛寺僧人，而與俳優(yōu) 小 說相近似的僧講與俗講也因此發(fā)生。僧講與俗講主要是把既有佛經(jīng)故事變得通 俗生動從而講解于人，其文本稱變文或講經(jīng)文。變文跟俳優(yōu)小說極相近的地方 是 它們都是講者用一種生動的描述性文字來敘說故事。顯然，兩者在形式和內(nèi)容 上 都與通俗小說有一定的相通之處，它們的說教傾向其實己包含其中。俳優(yōu)小說和佛教通俗文學以其形式和內(nèi)容的雙向度的進展，再加上其他社會歷 史和文化藝術(shù)因素的作用 ，產(chǎn)生出了中國古代通俗小說的雛形 。這個過程說明： 中國古代通俗小說產(chǎn)生發(fā)展過程中，來自文本方面的教育讀者動機和目的是與 之 俱生的，只是由一藝術(shù)形式在尚未完善時，其教育讀者的內(nèi)容和表達出的說教 方 式還比較地寬泛、隨意。這一點要等到它進一步發(fā)展為 “ 說話”藝術(shù)才逐漸具 體和鮮明。因此通俗小說發(fā)展到話本階段，那種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