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先生（外一篇）

1、本文格式為Word版，下載可任意編輯 老先生（外一篇） 老先生的吝嗇在學校里是出了名的。每逢兩公里外的鎮(zhèn)上趕街的日子，老先生都會提著他那只篾編的提籮去趕街。從肉鋪到各類蔬菜攤子，挨個問遍價格?？墒腔貋淼臅r候依舊提著空提籮的時候居多。學校里那幫年少輕狂的后生們背地里經(jīng)常對老先生的吝嗇之舉嘲諷有加。當著面也往往略帶揶揄地向他詢問市場行情，他一點也不介意反而認認真真地告訴他們，雞蛋幾角一十，白菜幾分一斤，豬肉哪家的肉質(zhì)最好，哪家的價格最合理，一樣一樣說得清明了楚、明明白白，生怕這些后生們的錢被那些菜販子騙了去。不過，聽了老先生這么一說道，哪怕是初次趕街買菜的年輕后生也確確實實不會上了菜販子們的當。老

2、先生經(jīng)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話是，這世道要變了，這錢啊越來越不值錢了。老先生既不穿長衫，也不蓄胡子。稱他為老先生純粹是鎮(zhèn)上鄉(xiāng)親們對他的敬重之意。他常年穿一身洗得發(fā)白的中山裝，冬天則加上一頂格子呢的撮箕帽。老先生實際上并不老，也就是一個知天命的年齡。他中等個子，身子很單薄，卻極富精氣神。說話時中氣很足，一句一句往外蹦。老先生的鼻梁直挺挺地立在方方正正的臉龐中央，襯得兩只眼睛深陷在那架黑框眼鏡里面。以致于從鏡片里透出來的目光深邃而幽遠，帶著凜凜的寒氣。偶爾也會閃過一絲絲暖意，如電光火石般讓人極不簡單發(fā)覺，而一旦有學生發(fā)覺了又讓人極不簡單忘卻。老先生的嘴唇極薄，薄得像對誰不滿意似的抿成了一條直線，臉上永遠

3、帶著杜甫式的沉郁。老先生的小菜園是最豐富的。他將那一丈見方的土地侍弄得規(guī)規(guī)整整，將它分割成一個規(guī)則的田字。其中一格中再分小格，分別種上蔥，姜、芫荽、蒜苗、韭菜等常用佐料菜；一格種青菜；一格種白菜；還剩一格則種上幾朵洋花菜、幾個苤藍、幾株茄子，幾棵辣椒。秋冬則是一色大白蘿卜。平日里，老婆孩子都在十多里以外的小學，老先生一人吃飯，往往是一鍋白菜就一點醬菜應付。地里那些吃不了的青菜、蘿卜、茄子、苤藍等能夠做咸菜的老先生都洗凈了，切小曬至半干，腌制成各類醬菜。天晴的日子他家門口都會有曬青菜、蘿卜的簸箕，不管多少。他家墻腳大大小小的罐子里全是各色美味的醬菜。老先生是一位老牌大學生，在那個特別的年代被下放

4、到這個偏僻落后、交通閉塞的邊遠小鎮(zhèn)教書，這是鎮(zhèn)上那幫姑娘小伙們的大幸運。老先生教數(shù)學，物理、化學同樣精通。周末，老先生的老婆孩子從十幾里外的小學回來了。老先生就把班里回不了家的幾個學生叫到他家。自己出錢買來鋼板、蠟紙、油墨、白紙等材料。他負責用鋼板刻蠟紙，學生們兩人一組，一張一張印試卷，印資料。數(shù)學、物理、化學都印，那些練習的題目里都帶著濃濃的小鎮(zhèn)特色。頑皮的學生們總是將油墨抹得滿手滿臉都是。印完了，老先生的老婆就會端來熱水，拿出香噴噴的肥皂，給學生們洗了臉和手。然后擺上滿桌子香甜可口的飯菜，特別是那些大小罐子里的咸菜，吃得學們生一個二個舔嘴抹舌，一個勁地說，好吃，真好吃！那些個成了器的學生，

5、每年春節(jié)都來探望老先生，也都說只為再討一口那些想起來就饞得人直咽口水的醬菜吃。老先生總有使不完的寶物東西，帶美麗女演員插頁的塑料殼筆記本，寫著美麗毛筆小楷鼓舞語的練習薄等等。期中、期末考試過后，成績優(yōu)秀的和書寫美麗的學生總能從老先生那里得到這些稀罕物件。愉快了的時候，手腕上的上海表老先生是舍得給的。那次老先生剛從省上領了獎回來，班里的胖墩在縣統(tǒng)測中又得了第一名。老先生當即從手腕上摘下手表，說獎給你了！胖墩哪敢接呀！只是老先生的厚愛以及他眼里那一絲轉瞬即逝的暖意，在學生們的臉上寫上了無盡的歆羨與仰慕，在胖墩心里留下的是銘刻一生的欣喜與驕傲。老先生貌似無所不知的。有一次，一個學生不知從哪里看到了一

6、個“喳字，便依葫蘆畫瓢地描摹了下來，捧著來向老先生請教。老先生精準的數(shù)學語言無法消除學生們臉上的困惑。于是，他讓一個高大敦實的學生站到講臺上，說等他到門口站好了就攢足勁說一聲：拿下。交待完，老先生三步兩步走到門邊，轉身低頭垂手站立，身體微微前傾。只見那學生仰著頭，扯長脖子，狼嚎般地叫了一聲：拿下！老先生左右手交替各拍打了一下衣袖，低首垂袖徐趨至講臺前，右膝跪下，右手膝前觸地，口中敞亮地答到：喳！學生們笑得前仰后合。老先生眼里又擦過一絲暖意，臉上仍舊是杜甫式的沉郁。老先生寫得一手穩(wěn)重端莊的毛筆字。一放寒假，十里八鄉(xiāng)的鄉(xiāng)里鄉(xiāng)親們就開始托人送來大紅紙，求老先生賜墨寶天地君親師。親近一些的還可以捎上一

7、副喜氣洋洋的春聯(lián)。老先生寫大字有個脾氣：不輕易動筆。興趣來的時候，將吃飯的小方桌抬到屋子中央，恭恭敬敬地請出筆墨紙硯。老婆負責研墨。一對小兒女在桌前侍候著，擺上大紅紙，抹平，壓住紙端。老先生則端坐在桌前，一撇一捺，極認真地對待，不浪費了紙墨。寫好一張，孩子拎住紙端，遞與母親擺放一旁，靜候墨漬陰干。再擺上一張大紅紙，抹平，壓住紙端這是他們一家務必慎重對待的寒假作業(yè)。那一年，下放人員政策落實了。老先生和他老婆都符合政策，可以返城了。他的那一對小兒女每日渴望著回到爺爺奶奶生活的大城市，由于老先生經(jīng)常對他們說在沒有下放之前，他是他們的爺爺奶奶手心里的寶，什么吃好的都吃過、什么好玩的都玩過，還每日坐小汽

8、車?，F(xiàn)在他們也是他手心里的寶，卻什么也沒有吃過，什么也沒有玩過，就連看一眼的汽車都要碰運氣。每次說完，老先生都會內(nèi)疚地摸摸孩子們的頭，眼睛里是無盡的憐愛。返城名單下發(fā)那天，孩子們興奮地吃不下飯，睡不著覺。老先生的臉上卻沉郁的有些怕人。外面一陣汽車喇叭聲，倆小孩飛奔了出去，老先生看到一陣肆意飛揚而起的塵土翻過圍墻，他的眼里噙滿了淚水。眼前，班里那一張張掛滿淚水的稚氣的臉蛋益加清楚起來。念湖追夢一群黑頸鶴清閑地憩于水草間，時而仰首閑庭信步，時而低頭水中覓食，時而展翅騰空小試。放眼望去，碧水、白鶴、綠地、紅土，一層一層堆疊而上，涌入眼簾的都是美。這是我和一群攝影發(fā)燒友在念湖追夢中，抵達的第一站馬樹濕地。抵達的時候恰好是黃昏日暮之時，我不知道該把鏡頭對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