存在論視角下的語言問題哲學思考查爾斯·泰勒的語言存在論及其政治哲學面向

存在論視角下的語言問題哲學思考查爾斯·泰勒的語言存在論及其政治哲學面向

作為現(xiàn)代著名的政治哲學家，哈爾泰勒（haley痙攣）以他對現(xiàn)代西方工業(yè)化思想的反思、批判和完善而聞名。在泰勒對自由主義的評判性反思及其自身政治哲學思想的系統(tǒng)闡發(fā)中,語言問題需要特別注意:泰勒批判了語言工具論的傾向,將語言與人類的自我確證和存在處境相聯(lián)系,并以此來構思“共同體和諧生活如何可能”這一政治哲學的根本問題。從存在論角度剖析泰勒的語言觀,有助于從思想史傳承流變的層面來全面完整地把握泰勒的政治哲學,從而能夠更加深刻地理解政治觀念的實踐指向。一、語言觀的繼承與發(fā)展查爾斯·泰勒很早就意識到了語言問題的重要性,因為他生于加拿大魁北克省一個母親家族講法語、父親家族講英語的雙語家庭,獨特的家庭經(jīng)歷和魁北克持續(xù)的分離主義運動使他深深地意識到語言絕不僅僅是一個工具問題而是與自我認同感和個體存在方式密切相關。其實,在西方文化傳統(tǒng)中一直就存在著一種“人是語言性存在”的思想主張,自亞里士多德伊始,包括赫爾德、洪堡、維特根斯坦、海德格爾等人在內(nèi)的語言哲學觀就屬于這一思想文化傳統(tǒng),泰勒在其政治哲學闡發(fā)中所貫穿的語言存在論思想就是對這一文化傳統(tǒng)的繼承和發(fā)展。語言存在論的觀點,我們一般可以追溯到亞里士多德那里:人的“政治性”不在于人比其他動物更熱愛并更能夠過群居生活,而在于人是唯一有語言并借此共享城邦公共空間的動物,通過理性言說的能力人能夠?qū)ψ陨淼纳菩赃M行積極表達,并由此而在合乎德性的生活中實現(xiàn)共同體生活的正義。在亞里士多德這里,能夠傳遞信息的聲音為人和一般性動物所共有,語言表達則不局限于此,而是包含了對是非善惡、美丑功過、利害得失的基本判斷,并通過理性溝通而遠離暴力以使政治行動成為可能。在此,語言成了人與非人得以區(qū)分的根本標準,自然也就具有了重要的存在論意味。更為重要的是,語言作為邏各斯的實現(xiàn)在被人表達的過程中也會對表達者和傾聽者產(chǎn)生重要的影響和改變,即語言具有重要的人格生成意義和規(guī)定性。我們在泰勒對法語的鐘情中深深感到了這種語言的存在論色彩,對于生活在主流英語世界里的法語居民而言,法語已經(jīng)遠遠超越了信息傳遞與交流的工具性表征而成為共同體維系的情感寄托和精神紐帶。在亞里士多德對泰勒的全面影響中(1),語言觀無疑是其中的一個特別重要的方面,因為正是借助于此泰勒開啟了對近代以來的政治職業(yè)化和工具化傾向的積極批判,為單純強調(diào)政治行為研究的現(xiàn)代政治科學進行了政治哲學奠基。西方文藝復興以后,與洛克為代表的語言工具論相并行的是一種表達主義的語言觀。表達主義的語言觀帶有較重的浪漫主義色彩,其中的代表人物赫爾德對泰勒也產(chǎn)生了重要的影響?！昂諣柕聦⒋蟛糠志ν度氲秸Z言和語言之間的差別之中,并且他還思考了,當某種語言宣稱優(yōu)先于其它語言且更能表達認同并由此壓制其它語言時,我們對一個既定語言群體的思考可能會形成曲解?！诤諣柕逻@里,我發(fā)現(xiàn)了靈感和對于我非常有利的理念,嚴格而言,這是因為我的觀點是由此而來的。我能夠從我已經(jīng)歷的學院和大學以外的境遇中理解他,并且我能夠介入他的思想,將其內(nèi)化并(我希望)從其中形成某些有意義的事情?！?2)近代以來,在笛卡兒和洛克認識論的推動下,思想和精神逐漸客體化,人的心靈也逐漸被描述為獨立于任何背景的類似于實物的存在,這種傾向最終體現(xiàn)在現(xiàn)代行為主義心理學的刺激—反應模式中。赫爾德構成了對這種主客二元對立思想傾向的有力對抗,通過對語言的表達背景和生活形式的闡發(fā)而展現(xiàn)了語言的意義整體論傾向:語言必須被處境化于一定的公共生活空間之中才能得到理解,借助語言我們才能表現(xiàn)或?qū)崿F(xiàn)在世界之中的存在圖式,我們能夠重塑語言存在的文化背景但是無法完全控制它,在語言面前我們不是絕對的創(chuàng)造者,因為我們也在被語言所改變。我們能夠在泰勒對作為“自我解釋的動物”的人的刻畫和關于承認話語的政治哲學構思中感受到這種語言的意義整體論韻味。赫爾德的語言觀得到了威廉·馮·洪堡特的繼承和發(fā)展:“我們可以把語言比作一幅巨大的織物,其中的每個部分都與其余部分、各個部分都與整體有著或多或少清晰可辨的內(nèi)在聯(lián)系。無論從哪個方面觀察,人在講話時始終只能接觸到這幅織物的一個孤立的部分,然而他卻總是本能地從整體出發(fā)去把握這個部分,仿佛在他面前同時呈現(xiàn)著與個別、具體的部分有著必然一致關系的所有組成部分?！?3)這種語言之網(wǎng)實際上再現(xiàn)的是人類生活于其中的社會共同體的復雜性和整體性,言語只有存在于具體語境之中才能成為有意義的語言,作為個體的人只有在特定的存在處境和文化背景中才能理解和表達語言,并在其中完善和成就著自身的存在。“研究一個人就是研究這樣一種存在,他只存在于某種語言中,或部分地是由這種語言所構成?！?1)泰勒深刻理解到語言之網(wǎng)對于人的自我理解和解釋的構成性意義,并在此基礎上通過語言為人的和諧存在構思了各種意義共同體。對泰勒的存在論語言觀產(chǎn)生重要影響的思想家中還有一位就是維特根斯坦。泰勒認為,維特根斯坦對語言做出了一種整體論的公共性闡釋。維特根斯坦認為語言內(nèi)在地具有公共性,所謂的私人語言是不可能的,脫離具體語境而孤立存在的語詞是沒有任何意義的。人類之所以能夠借助語言傳播思想、交流情感就在于語言的這種公共性,而這來源于人類共同的社會性存在狀態(tài)?！肮餐娜祟愋袨榉绞绞俏覀兘枰詫ψ约航忉屢环N未知語言的參照系?！?2)因而,維特根斯坦在很多時候都將語言與規(guī)則及其遵從聯(lián)系在一起進行討論,強調(diào)遵從規(guī)則的實踐性也即強調(diào)語言的生活實踐性。語言的公共性特征使人類發(fā)現(xiàn)了通過對話達成共識以實現(xiàn)和諧共同體生活的可能,我們在泰勒對“承認的政治”的實踐構想和對現(xiàn)代公共領域的積極詮釋中看到了公共性語言的構成性力量,也在泰勒對語言問題的存在論闡述中,經(jīng)常能看到海德格爾語言哲學思想的影子。在泰勒看來,海德格爾以自己的方式改造了赫爾德并將語言看做是人類世界得以澄明的條件,“語言不只是而且并非首先是對要傳達的東西的聲音表達和文字表達。語言并非僅僅是把或明或暗如此這般的意思轉(zhuǎn)運到詞語和句子中去,而不如說,唯語言才使存在者作為存在者進入開放領域之中。在沒有語言的地方,比如在石頭、植物和動物的存在中,便沒有存在者的任何開放性,因而也沒有不存在者和虛空的任何開放性?！?3)正是此在使澄明得以發(fā)生,但澄明只是關涉此在而非以此在為中心。由此,語言并非我們的思維進行簡單建構的結(jié)果,亦非我們可機械套用以認識世界的框架性工具,語言是我們與世界的存在關聯(lián),在語言中,我們成為了我們,世界成為了世界。在海德格爾看來,所有存在者的存在都居留于語詞之中,語言是存在的家,通過語言世界得以揭示。泰勒認為,人類的本質(zhì)在海德格爾這里得到了新的闡釋:“我們只能在通達存在的意義上來看待人的本質(zhì)。這個過程恰恰由語言所開啟。這個本質(zhì)構成了我們所有行為與發(fā)展的必要背景。我們只能在這個背景中才能行動。沒有人類,展開存在自然是不可能的,但并非人類自身的行動。人類的本質(zhì)并不源自于任何本體論描述,而應從與澄明的關系中去尋找,人在本質(zhì)上是語言性的?！?4)海德格爾對語言問題的論述以及泰勒對之的解讀深刻地呈現(xiàn)了語言、人的存在、世界之間的復雜關聯(lián),也從根本上觸及了近代以來主客二元對立的認識論思想的要害。二、“強評價”的內(nèi)涵近現(xiàn)代以來,語言理解的工具化傾向也深深地影響了人的自我認知。在泰勒看來,近現(xiàn)代以來的自我概念由于受到自然科學發(fā)展的影響而呈現(xiàn)出四個基本特征:(1)“絕對地”看待和研究客體;(2)客體獨立于任何主體所提供的任何描述和解釋;(3)客體原則上可以靠清晰的描述加以把握;(4)客體原則上可以在不涉及其環(huán)境的情況下得到描述。(5)這種主客二元對立思想的極端化最終將人的自我生成問題還原為對食物、安全、性等自然欲望的控制與滿足問題。在泰勒看來,這是“日常生活的肯定”被簡單化、片面化推進的結(jié)果,也是對意義豐盈的人類世界的閹割與扭曲。由此,可能造成人類構思和想象社會共同體生活之能力的下降并由此壓縮人類存在的可能性空間。針對于此,泰勒主張修復和回歸日漸斷裂的歷史文化傳統(tǒng)以浸潤和滋養(yǎng)人類正在消失的解釋能力。對于泰勒而言,解釋是人類生存經(jīng)驗的本質(zhì)組成,人作為一種“自我解釋的動物”而處于對完全解釋的追求進程之中,并由此實現(xiàn)對人生意義的無窮追索和自我存在的形而上反思。當然,解釋需要一定的思想依據(jù)和文化背景,這來自于解釋者所生活于其中的通過理性對話與平和交流所形成的充滿歷史文化積淀和存在價值意蘊的話語共同體。泰勒的“解釋”并非簡單地通過傳遞信息的方式而進行所謂的形式刻畫和客觀描述,而是要深入文化傳統(tǒng)之中與歷史對話、融入生活之中與他者互動、思入精神之中對自身的知識基礎和文化背景進行反思和檢視,是以語言來呈現(xiàn)解釋者和被解釋者相互關聯(lián)的共同體生活,并由此而折射一種形而上意義上的存在狀態(tài)。在此,泰勒強調(diào)了“解釋”對人之本質(zhì)構成的重要性,這種強調(diào)滲透出了一種與“游離性觀點”(thedisengagedview)相對的“介入性觀點”(theengagedview),前者代表了近代以來流行的主客二元對立的思想傾向,而后者則立基于生活世界的整體觀念強調(diào)共在、共處、共融、共榮的協(xié)同觀念和休戚與共感。介入性觀點是對近代以來自然科學所強化的人之絕對優(yōu)先地位的揚棄,也是對古老的“偉大的存在之鏈”觀念的現(xiàn)代復興,很好地呈現(xiàn)了世界構成的意義整體性和作為語言動物的人對這個世界的共享性。人類生活世界之意義的層次性和互補性能夠通過人所具有的強評價能力得到充分的展現(xiàn)。所謂強評價能力就是人可以運用在共同體生活形成的傳統(tǒng)標準、價值依據(jù)及其潛在理解來對自身的各種欲望進行對比性評判的能力,借助于此,人能夠賦予其行為以意義,并在化解共同體生活中存在的道德沖突的過程中營造更具深度和更有意義的生活。泰勒的“強評價”受到了哈里·法蘭克福關于“一級欲望”(對具體物的占有沖動)和“二級欲望”(對欲望的欲望)區(qū)分的啟發(fā),并將之加以精致化為評判人類生活的重要概念。“強評價既是描述性的又是規(guī)范性的,它既描述了人類是怎樣又概括了完滿的人格所需要的東西?！?1)所謂描述性是指強評價再現(xiàn)了人類社會生活在對話性、價值多樣性等方面具有的復雜而真實的狀態(tài);所謂規(guī)范性是指人類能夠通過自我解釋、深度對話趨向更加完滿的共同體生活。能夠并善于進行強評價,才能保證人們在實踐行動上的審慎。盡管泰勒強調(diào)了強評價對人類共同體生活的重要性,但并不認為個體在現(xiàn)實生活中的每一個選擇都能成為強評價的主題。換言之,有些選擇在某些情況下并不必然能夠引發(fā)我們作出或高或低的價值判斷,比如乘火車還是乘公交車進城、午飯吃什么之類的選擇。還有一點需要注意,盡管泰勒相信每一個人都是強評價者,但這并不表明我們在同一問題上會作出完全一致的強評價。強評價具有一種人類普遍性的表現(xiàn),但在進行具體問題的評價上會因為評價標準的差異而呈現(xiàn)多樣性甚至對立性,由此我們需要的是在強評價理念的指引下努力發(fā)現(xiàn)共識,并在此基礎上展開積極對話從而在增進理解的同時實現(xiàn)自我與他者的共同進步、和諧發(fā)展。正是憑借著這種強評價能力,人能夠?qū)θ粘Ｉ畹臐撛诒尘?、前提預設、道德標準、良善觀念、文化價值等加以表達,并由此在自我解釋的道路上趨向一個新的高度?！氨磉_”是一種借助于語言在與他者現(xiàn)實的或想象的互動中實現(xiàn)的深度自我認知和自我呈現(xiàn),在泰勒的道德哲學思考中體現(xiàn)為六個方面:(1)道德價值觀基礎的表達能夠加深表達者自身的理解;(2)道德價值觀背景的表達提高了對道德生活復雜性以及現(xiàn)代個體堅持不同領域的善的自覺;(3)表達可以推進價值觀的理性辯論,以一種更充分和更清晰的方式理解道德反應的基礎能夠促進對善的理性評價,這有助于反駁僅憑個人偏好、欲望滿足和簡單興趣進行道德選擇的相對主義觀點;(4)不斷推進的道德表達有助于對競爭性道德研究路徑的批判,矯正現(xiàn)代道德哲學正在不斷自我強化的不可表達性;(5)對道德框架和來源的表達能促進對所認同的善的道德責任和忠誠;(6)道德表達具有內(nèi)在批判的作用,可能避免對于善的視閾地曲解和遮蔽。(2)在泰勒看來,澄清和厘定表達及其道德意蘊能夠呈現(xiàn)我們?nèi)粘Ｉ畋澈箅[藏的各種善的觀點及其文化支撐,讓我們在面向根源存在的道路上對自身的本真性狀態(tài)保持清醒而理智的認知,這有助于緩解并救治我們已經(jīng)患上并正在日趨嚴重的道德狂躁病和文化失憶癥。泰勒通過對現(xiàn)代性自我根源的歷史文化追溯向我們表明,表達的道路沒有終點,表達的空間無限廣闊,表達是一項永恒的自我構成事業(yè),是一種面向未來的積極歷史追憶———這不是在歷史的故紙堆里抱殘守缺和空自悲嘆,而是在文化尋根的征程中借助話語的力量整裝待發(fā)。通過泰勒對于表達的強調(diào),我們看到了語言對于人的自我生成所具有的重要力量,這既來自于對自我既定文化根基的話語堅守,同時又來自于對他者文化視野的開放包容。語言通過表達維系和發(fā)展著自我的存在,對個體的自我認同進行著確認和規(guī)定,但這一進程絕不是封閉的和獨白式的?！叭祟惿畹年P鍵特征在于其根本的對話性。我們只有掌握了豐富的人類表達性語言,才能成為人性之主體,才能理解我們自身,從而建構我們的認同?！?1)當然,泰勒在這里是在一種更為廣闊的文化意義上來使用語言這個概念的,“語言”囊括了日常使用的言詞、語匯以及文學、藝術、姿態(tài)等用以表明自身獨特存在狀態(tài)的其他表達方式。對于泰勒而言,即使是那些幽居的隱士和孤獨的藝術家也存在于語言所構成的各種生活形式之中,因為他們也在渴望被他者認識和了解并形成對話關系,只不過他們是以一種更為隱匿和不為常人所熟知的方式來呈現(xiàn)自身存在的這種對話性而已。故而語言形式的多樣性再現(xiàn)了人類生活形式的豐富性,語言交流所形成的對話空間不斷完善著自我與他者共有的生活世界。他者對自我的積極構成在現(xiàn)代性本真理想的追求中受到一定程度的忽視甚至掩蓋。具體而言,在宗教改革后全面開啟的現(xiàn)代世俗生活中存在一種對人之本真性存在狀態(tài)的誤識,即將告別傳統(tǒng)、割裂文化血脈的原子獨白狀態(tài)奉為圭臬。泰勒批判了這種自我構成的原子論態(tài)度。在泰勒看來,近現(xiàn)代以來逐漸形成的本真性理想追求,不但沒有弱化人類社會生活的對話性,而是以一種更加積極的方式在捍衛(wèi)和高揚話語共同體的價值:本真性的確定需要一種具有重要意義的視野作為背景才能得到實現(xiàn),自我存在只有用一種綿延終生的聯(lián)系紐帶(話語共同體)才能獲得其現(xiàn)實性。那么,我們?nèi)绾尾拍芨鼮槌浞值貙崿F(xiàn)自我存在的對話性并保證與平等他者的和諧共在呢?泰勒發(fā)掘了米德“有意義的他者”的重要價值,將自我與他者的平等承認關系作為和諧話語共同體的基本要素,強調(diào)基于充分的視閾融合而實現(xiàn)的平等對話是我們在文化多元主義時代保證自我與他者和諧共在的必然選擇。這種視閾融合堅持一種“學習的文明”的積極開放態(tài)度,意味著我們能夠突破理智德性的局限而在倫理德性的層面上來展現(xiàn)現(xiàn)代性的比較文化研究觀念和自我反思修正能力。桑德爾所言:“我們自身的認同也許會通過與其他文化和傳統(tǒng)在批判兼同情的交融中變得更加深邃、更加豐富,對這種可能性我們應當抱有開放的態(tài)度?！?2)泰勒基于“應當假定所有文化都有平等價值”而展開的對文化交流與思想對話的積極構思,在一定程度上突破了以我為主的價值偏見,對于克制文化上的簡單粗暴和肆意剪裁態(tài)度以開啟生動和諧的全球話語空間具有重要意義,值得文化多元主義時代每一個個體自我和文化民族結(jié)合自身的存在處境展開認真反思。三、結(jié)語:公共領域的必要性泰勒存在論傾向的語言哲學觀透露出語言所具有的構成性特征,語言的這種構成力量具有重要的政治面向。亞里士多德的名言“人是政治的存在者”(3)就暗含了語言在政治方面的構成性意義,因為在這里“政治”的根本意指是通過人的理性言說能力實現(xiàn)彼此德性砥礪從而達成和諧共同體的幸福生活?！罢Z言共同體是倫理善惡和正義與非正義起作用的場所,超出語言共同體,則無所謂倫理善惡,這也就是希臘民族的集團性特征的根源?！?1)在古希臘人,作為言說者而存在,語言能夠保證人們對是非善惡與利害得失作出理智判斷,廣場政治中合乎邏各斯的公開演說展現(xiàn)著人所特有的政治性,簡單依靠強大的生物性力量而實現(xiàn)的強迫與壓制是非理性的、非政治的。泰勒深受這種帶有古典傾向的“話語政治”思想的影響,并由此而思考了現(xiàn)代民主政治中的公共話語問題。在泰勒看來,近現(xiàn)代以來對日常生活的肯定使人們將更多的時間和精力放在生產(chǎn)、家庭、職業(yè)和性等私人生活方面而對公共政治生活采取了漠視的態(tài)度,而代議制國家的出現(xiàn)將本為人的普遍生活方式的政治變成了一種職業(yè),再加之國家即普遍民眾提供公共安全與公共福利之機器的理念的普遍深入化,所有這些都促成了并加劇了社會民眾的政治冷漠感和政治失語癥,并在國家“溫和的專制主義”的控制下日漸失去了政治自主權,即越來越難以通過意見闡發(fā)、思想交流、觀念碰撞、文化融合、共識尋求等話語表達形式實現(xiàn)相互積極影響從而在社會公共政治生活中把握和掌控自己的命運?！耙环矫媸侨缦碌膿?無論對是個人還是集體來說,我們正在失去對統(tǒng)治我們生活的力量的實際控制;另一方面是如下的感覺,從家庭到鄰里到國家,我們周遭共同體的根基正在瓦解。這兩方面的擔心,即自治的喪失和共同體的消蝕共同界定了我們這個時代的焦慮。當前主導的政治議程已經(jīng)不能對這種焦慮作出回應,更不要說解決了?！?2)泰勒指出,西方的民主制度在形式上和程序上日臻完善,可是在內(nèi)容和實質(zhì)上卻乏善可陳,公共性旗幟下的空前繁榮難掩社會凝聚力和向心力下降的窘境,社會公眾面前慷慨激昂的政治言辭正在演變成為一種不負責任的政治脫口秀。泰勒在切中西方現(xiàn)代民主制要害的同時,從復興公共政治話語、提振公共責任意識、重建充滿活力和創(chuàng)造力的社會共同體入手,構思了現(xiàn)代民主政治條件下的公共領域問題。“公共領域”在西方社會生活和文化傳統(tǒng)中由來已久,上啟古希臘時期人們理性對話所塑造的共享性公共空間下至現(xiàn)代社會生活中大量存在的非政府社團組織都滲透和體現(xiàn)著公共領域的理性表達、平等參與、公共關注、責任意識等基本內(nèi)涵。泰勒承繼了西方文化傳統(tǒng)中一貫的公共性觀念,批判性地借鑒了諸如哈貝馬斯等現(xiàn)代學者的觀點,結(jié)合現(xiàn)時代具體特點從民主政治時代的公共話語表達角度詮釋了公共領域概念?！肮差I域是一種公共空間,在其中的社會成員可以通過各種媒介、印刷品、電子產(chǎn)品相遇,之中自然也有面對面的遭遇,借此討論有關公共利益的議題并對這些議題形成公共輿論?！?3)這種公共輿論不同于現(xiàn)代社會中的流行性大眾輿論,未經(jīng)批判性反思和充分公開討論的、主要借助于現(xiàn)代媒介通過大量不相關的傳遞行為而迅速傳播的觀念,代表了一種聚合性機械統(tǒng)一,也是造成古斯塔夫·勒龐在《烏合之眾:大眾心理研究》(4)中所警惕的帶有非理性色彩的“烏合之眾”狀態(tài)的一種形式,主要是指經(jīng)過冷靜而理智的批判性反思、公開而充分的討論并得到詳盡闡發(fā)的內(nèi)涵著共同行動和彼此互釋的集體省思與公共判斷,代表了一種公共行動的協(xié)同性和有機統(tǒng)一,展現(xiàn)著現(xiàn)代公民所應具有的智識層次和公共旨趣。公共輿論認可個人所處立場和角度的不同,但是拒絕自說自話的自我獨白;公共輿論要求具有共同的公共面向,能夠積極促成公共問題向公共議題的轉(zhuǎn)化?；诠草浾摰默F(xiàn)代公共領域不是私人的簡單聚集和機械放大,在過分強調(diào)當下私人生活之必需的地方恰恰可能是公共領域隱退的地方,公共領域意味著突破個人狹隘的局限而融入更為宏大的視野之中,在這里,自我與他者保持各自的獨立性但又能共同關注同一公共對象。正如阿倫特所言:“這個世界,就像每一個‘介于之間’的東西一樣,讓人們既相互聯(lián)系又彼此分開?？梢哉f,作為共同世界的公共領域既把我們聚攏在一起,又防止我們傾倒在彼此身上?！?1)由此可見,我們在勒龐的“烏合之眾”中看到的是消極集體生活片面發(fā)展所造成的私人意見的橫行無忌和肆意妄為,這與現(xiàn)代公共領域所追求的獨立、公開、審慎、寬容精神是格格不入的。在現(xiàn)代社會信息傳播媒介日益增多的情況下,公共輿論獲得了比以往更多的形成途徑和作用方式,這確實為現(xiàn)代公共領域的發(fā)展提供了充分的空間,但是無意或有意的虛假信息傳播也可能造成更為嚴重的負面公共后果。因而,社會公眾能夠自覺就某些共同關注的社會問題理性地發(fā)表自己的觀點和意見,并在公共交流中保持開放接納的態(tài)度以促進共識的形成,同時既要避免受到政治權力的控制而被完全意識形態(tài)化,又要避免受到商業(yè)集團的控制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