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陌生人問路的話語類型

向陌生人問路的話語類型

1問題11.1語音功能的構建本文中的“路聽”是指在陌生人之間的“路聽”事件中，當發(fā)送者聽到接收方使用的語言時。我們不是對整個問路言語事件進行分析,而是著眼于發(fā)話人的言語行為(speechact),也即毗鄰應對(adjacencypair)結構中的第一部分。本文的“陌生人”,指的是“雙方從未見過面,互相完全不了解”的那種類型(劉虹,2004:143)。漢語問答話語結構中問句的功能可以概括為四種:尋求信息功能;社會娛樂宣傳功能;檢驗確認功能;話語功能(李悅娥,1998)。問路話語最主要的功能就是尋求信息。1.2問路話語的真實記錄本文的語料,是2005年1月以來,我們對生活中偶遇到或自己經歷的向陌生人問路話語的真實記錄。記錄的內容除了說話人的詢問話語外,還包括了說話人和聽話人的性別、年齡、文化程度①1,言語事件發(fā)生的時間、地點等幾個方面。經過篩選,最后共計得到152個實例。②2下文的論述就以這些真實的語料為基礎。2路語的格式和組成分析2.1健全的使用格式問路話語是一種習慣性表達,是一個相對封閉、變異不多的系統,它的使用有其內在規(guī)律,并且往往有比較固定的格式。根據調查的152個實例,我們將漢語言語社團問路言語事件中說話人的詢問話語概括為四種常用格式:A.“(哎)③3+詢問內容”,共有5例,如:(1)“哎,檔案館在這邊還是那邊?”B.“(哎)+請問類話語④4/您好類話語⑤5/稱呼語+詢問內容”,⑥6共有78例,如:(2)“麻煩問一下,取水樓怎么過去啊?”(3)“哎,您好,那個商貿發(fā)展公司在哪兒啊?”(4)“哎,師傅,到陳家墩怎么走啊?”這類話語中,稱呼語放在詢問內容之后也是可以的,如:(5)“哎,這輛車是到火車站嗎,大姐?”C.這類格式共64例,可以分為兩個小類:C1:“(哎)+您好類話語+請問類話語+詢問內容”,共25例,如:(6)“哎,你好,請問公共管理學院怎么走?”C2:“(哎)+稱呼語+請問類話語/您好類話語(或者請問類話語/您好類話語+稱呼語)+詢問內容”,共39例,如:(7)“哎,師傅,請問一下那個畢辦在什么地方?”(8)“哎,問一下,同學,這地方那個哪兒有賣東西的地方?”(9)“哎,同學您好,您知道郵局在哪兒嗎?”C1、C2兩類的主要區(qū)別就是前者“您好類話語”和“請問類話語”的順序不能互換,但后者“稱呼語”和“請問類/您好類話語”的次序是可以自由變換的。D.“(哎)+稱呼語+您好類話語(或者您好類話語+稱呼語)+請問類話語+詢問內容”,共5例,如:(10)“哎,您好,小姐,請問考博英語在哪里啊?”(11)“哎,師傅,您好,請問到夫子廟從哪一站下?”以上四類格式的使用情況可圖示如下:綜合分析以上描寫,可以發(fā)現:第一、稱呼語、您好類話語、請問類話語都是交際中常用的禮貌話語,格式B、C、D都含有這三類禮貌話語的組合格式。可以看到,您好類話語與請問類話語共現時,前者一定位于后者的前面;而稱呼語的位置則較為靈活,它既可以用在您好/請問類之前、中間,也可以放在句子的最末尾。第二、格式A以沒有任何禮貌特征的直陳式話語開頭,它的實例很少,只有5例。其余實例都以具有不同層級禮貌特征的話語開頭。原因是很明顯的,即“詢問一—應答”言語事件中,交際雙方形成的是說話人處于“權勢量”(power)的低層,而應答者處于“權勢量”的高層這樣一種“臨時權勢”關系(卡羅爾·司珂騰、威廉·尤利,1977;R.A.Hudson,2000:122-131)。因此,根據“禮貌原則”(何兆雄,2000:211-225;何自然,陳新仁,2004:42-46),問路言語事件中說話者開頭應有禮貌的話語行為。說話人的禮貌就用請問類話語、您好類話語、稱呼語或它們之間的組合格式這些具有禮貌特征的話語體現出來。第三、這四類格式從形式上看,長度順次加長,而增加的內容就是表示禮貌的話語。從功能上看,這四類格式所表達的禮貌程度也是順次增強的,形成了比較鮮明的禮貌等級體系。這也體現了語言形式和語言意義的照應關系,即詢問話語的禮貌表達等級與詢問話語中使用的禮貌話語形式的多少成正比。第四、從圖一可以很容易看出四類話語格式使用頻率上的差別。我們不禁會問,格式D按照這里的分析應該是最禮貌的,但卻使用不多,為什么?我們分析原因就在于它與交際中的另一條重要原則——“經濟原則”(周紹衍,1980;陳新仁,1994)相抵觸了。口語會話中,會話雙方都希望對方的話語在禮貌的前提下能盡量簡單、明晰?！岸Y貌原則”與“經濟原則”相互作用的結果,就是向陌生人問路言語事件中,說話人往往會選用格式B或格式C的某一種。2.2語言問題的組成由于詢問內容的變異性較大,所以我們就著重分析詢問內容之前的話語成分。2.2.1健全的操作內容是“三階段”的話語標記我們借用丁鳳(2002)的概念,將問路話語開頭的“哎”字稱為提醒語。記錄的實例中,“哎”出現在了大部分詢問話語中。聯系各方面因素,我們認為它的作用主要有二:一、在生理層面上,“哎”的使用是人的發(fā)音器官由靜態(tài)進入動態(tài)的過渡階段,是人們的一種下意識行為。二、在會話行為層面,“哎”是說話人開始發(fā)話的話語標記。當其后有稱呼語或請問類話語或您好類話語或這幾類的組合格式時,“哎”就與它們一起起到提醒對方注意,確定受話人的作用;當“哎”后直接跟詢問內容時,那就是它獨立承擔提醒并確定受話人的功能。在人們的感覺中,似乎“哎”出現的頻率并不是很高。但事實上,“哎”這一招呼格式在我們的日常話語中經常用到。在我們統計的152個實例中,只有21例沒有使用,使用“哎”的詢問話語約占到了總數的86.2%。沒有用“哎”的話語有一個共同的特點,就是不用“哎”的時候,都是說話人在向受話人問話之前,說話人和受話人都已經互相看到了對方,于是說話人就直接詢問,而沒有使用“哎”這一標記。在這種情況下,是說話人的注視這一非言語手段起到了提醒并確定交談詢問對象的作用(王冬竹,2005;劉虹,2004:75-80),所以“哎”也就沒必要用了。2.2.2說話人本人稱謂語語用能力的核心要素是外在表現在對語料使用的能力我們注意到,152個實例中,使用了稱呼語的就有75個,占到了總數的近50%。這些稱呼包括“同學、師傅、同志、大姐、大哥、阿姨、大爺、小姐、服務員、叔叔、朋友、先生、老師、小哥”等。問路話語中使用稱呼語,一方面起到引起對方注意,明確話語指向,確定受話人的作用(衛(wèi)志強,1994;李明潔,1996;劉虹,2004);另一方面可以通過稱呼語傳達的情感信息,最大程度的維護受話人的“積極面子”(positiveface),拉近與受話人的交際關系,方便會話的進行(何兆雄,2000;周瑞琪,2006)。稱呼語作為一種習慣用語,其使用要受到許多因素的制約(Erivin-rnpp,1969/1972;衛(wèi)志強,1994;李明潔,1996),比如交際雙方是熟人還是陌生人,交際雙方職業(yè)、年齡、性別等社會特征的差異,交談的時間、地點等語境因素,雙方固有權勢量及臨時權勢量的高低等等。問路話語中稱呼語的使用當然也要受這些因素的制約,例如在我們記錄的實例中,有些稱呼語比起另一些稱呼語來,其所稱呼的對象要穩(wěn)定得多:“同學”這一稱呼,一般就只用于學校這一場合;對司機、修自行車、修鞋的人,一般就用“師傅”來稱呼;“大夫”則只用于醫(yī)院這樣的場合。原因就是在這些場合中,說話雙方的身份、談話的場所、聽話人的職業(yè)等都是確定的,說話雙方年齡的因素,及說話雙方的地位因素所起的作用就很小了。除了以上這些因素,說話人本人稱呼語語用能力的大小也是一個重要因素。說話人的稱呼語語用能力至少包括兩個方面,一是說話人稱呼語體系的豐富或貧乏,二是說話人隨語境的變化變換稱呼語的能力。我們記錄的問路話語中,就有幾個可以說明問題的例子。(12)“哎,師傅,體育館怎么走?”此例中說話人是一個20-25歲,職員衣著的男士,受話人是一個20歲左右的學生,問話地點是校園里。(13)“哎,師傅,問一下子,怎么到那個湖邊啊?”此例說話人是一個35-40歲,商人衣著的男士,受話人是一個20歲左右的女同學,地點也是在校園。(12)(13)兩例從說話的地點及會話雙方的特征來看,說話人選用的最適當的稱呼是應該“同學”。⑦7在收集語料的過程中,我們還記錄到了兩個類似的例子,一個是在武漢市陸軍總醫(yī)院急診部。一位40歲左右的女衛(wèi)生服務人員,對一個20歲左右的女孩說:“哎,師傅,請讓一下,我拖一下地?！碑敃r我們就詢問說話人,是不是都會稱別人師傅,她說一般情況下都會稱呼別人師傅,不管對象情況如何。另一個例子也是在陸軍總醫(yī)院。一個50歲左右,從衣著及言談上看可能文化程度不是很高的男同志,對一個30歲左右的女換藥醫(yī)生這樣詢問:“小姐,問一下周五動的手術現在是不是要換藥了?”。顯然,在醫(yī)院這一語境中,“醫(yī)生”或“護士”應該是恰當的稱呼。“對于具有特定地位的對象,如果有一個公認的正規(guī)稱呼,則任何偏離都是一種信息?！?S.M.Erivin-Tripp,1969/1972)以上幾個實例都可以看作是稱呼不當現象,是一種語用上的失誤。而這都可以從說話人稱呼語語用能力的角度予以解釋,有兩種可能:第一、說話人自身的稱呼系統比較貧乏,只有有限的幾個稱呼語,于是他們就用這有限的幾個稱呼去稱呼所有的對象。這種稱呼系統的貧乏造成的結果就是,某一個或某幾個稱呼語,在說話人的使用中得到了泛化。第二、說話人的稱呼系統可能是比較完備的,但是說話人對會話環(huán)境的變化不是很敏感,不能根據會話環(huán)境的變化而變換不同的稱呼。這兩種情況都與說話人自身交際能力的高低有關。您好類和請問類話語的功能跟稱呼語是一樣的,所以它們可以出現在相同的位置,使用任何一種或者三種話語的組合格式,都可以達到維護受話人“積極面子”、方便會話進行的目的。而三種禮貌話語兩兩或三個同時共現時的規(guī)則2.1中已有論述,不再贅述。值得注意的是,“它們(禮貌套話)構成了人類語言的另一類重要事實,語言學應當把它們納入語法理論的系統或者介紹給那些能更好地研究它們的人。它們形成了看起來似乎是無窮無盡的語言使用的模式,人種志學者應該予以描寫、分析和解釋”(CharlesA.Ferguson,1996),盡管我們對一些格式、用法較為固定的禮貌套話已經有了大量研究,但是在真實語料的搜集和理論挖掘的深度上都還需加強力度。3問路話語的抽象格式到不熟悉的地方,向某陌生人問路,這是日常生活中經常會遇到的言語事件,也是漢語作為第二語言教學的重要場景之一。本文考察得出的結論可以為漢語作為第二語言教學提供直接參考,比如四種問路話語格式中,我們教給留學生時就應從典型格式B、C教起,而A、D兩類則可視教學目的不同而有所選擇地教授。并且應說明,由于稱呼語使用受多種條件限制,所以在問路話語中最好不使用稱呼語,而應選擇相對中性的您好類或請問類話語。會話分析強調真實場景言語的核心性,并對之做出細致的描寫和解釋。我們的考察正好可以作為一個個案,來豐富、印證或證偽已有的結論。比如劉虹(2004:159-160)指出:“陌生人在會話的開頭一般用稱呼來吸引對方的注意,預示會話的開始,而熟人之間的會話,如果雙方地位、尊卑相同,則常常用‘哎’代替稱呼?！倍ㄟ^上面的論述可以看到,陌生人會話的開頭不一定非用稱呼,可以用您好類或請問類話語以及它們之間的組合格式。而且更為重要的是,陌生人會話的開頭也是用“哎”的,而且由于其生理和話語連接上的功能,使它的使用具有了某種強制性。但是這種用法的“哎”字跟劉虹說的熟人之間代替“稱呼”的“哎”字還是稍有差異的。如果將稱呼語、請問類話語、您好類話語統一稱作“禮貌用語”,那么四種問路話語格式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