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學與人文金耀基教授的《大學之理念》

科學與人文金耀基教授的《大學之理念》

金耀基教授是上海大學的校長和社會學研討會教授。他曾擔任該校新亞學院院長。他是《中國社會與文化》、《中國政治與文化》、《橋梁與絲綢》、《大學概念》等。他是一名大多數(shù)具有學術(shù)背景的大學生，也是一位現(xiàn)代中國對大學理念的深刻思考的校長之一?！洞髮W之理念》是金耀基教授對大學理念的哲學思考，在20世紀八九十年代的臺灣曾引起不少回響與共鳴，一連印了十二版，對臺灣大學的改革運動過程產(chǎn)生了深遠的影響，其中有些篇目還被指定為通識教育的讀物。在科技教育獨占大學話語權(quán)的今天，在全球化和現(xiàn)代化所引發(fā)的科技與人文疏離的當下，在科技主義和工具主義沖擊下大學精神迷失的如今，對金耀基教授的《大學之理念》進行科學的解讀，有助于我們對當今大學教育許多問題進行深層和深刻的思考。一、“大學”的理念金耀基教授的《大學之理念》對大學之理念、性格，大學的世界精神，科學與人文的對壘，學術(shù)自由、學術(shù)獨立與學術(shù)倫理以及現(xiàn)代性、全球化和華人教育等諸多問題均有深刻論述。但是，只要我們仔細研讀，就會發(fā)現(xiàn)金耀基教授主要是從科學與人文的此消彼長中研究大學的理念及有關大學的問題，更多地感受到金耀基教授對大學理念在現(xiàn)代化和全球化背景下日漸模糊的擔憂和思考。因此，考察在大學歷史上科學與人文的此消彼長有助于真正理解金耀基教授的大學理念。1、．設置了教育的重要組成《大學之理念》開篇談到現(xiàn)代大學之源頭時就提到：“就今日的大學來說，牛津與劍橋可能是最保有中古大學的原趣的，至少牛劍是從中古一脈相傳下來，在七八百年無數(shù)的變遷中仍然保持了其古典性格的?！保≒2）而“中古大學的原趣”是什么呢？金教授認為：“中古大學最值得一提的是它的世界精神、超國界的性格?！保≒2）這種精神和性格正是人文主義的體現(xiàn)。在考察大學的理念時，金教授認為紐曼之大學是“教學的機構(gòu)，是培育‘人才’的機構(gòu)”的理念“也許是古典大學遺留給今日大學教育最重要的遺產(chǎn)”。（P3)金教授在談到劍橋基督書院的施諾（C.P.Snow）爵士的“二個文化及科學革命”時明確指出：“我們以為博雅教育不是沒有價值，但它的中心價值應該是在培養(yǎng)獨立判斷，選擇重要的價值而愛之、好之、樂之、堅執(zhí)之的精神。這不但是在政治意義上做自由人，在知識意義上做自由人，并且在文化意義上做自由人的不可或缺的教育?！倍遥案镜卣f，真正的博雅教育在肯定人文的價值，在擺正人在宇宙萬物中的位序?！薄安┭沤逃缡?，則應該為大學教育的重要組成。”（P45）由此可見，以人文主義教育為主要內(nèi)容的博雅教育在大學理念的歷史發(fā)展中占據(jù)著重要的地位。2、大學倫理：科學主義—大學理念之現(xiàn)狀：科學主義的霸權(quán)隨著高等教育的迅速發(fā)展，大學日益成為社會的中心，受到社會各方面的高度重視?！按髮W正自覺不自覺地成為社會的服務站。象牙塔內(nèi)與象牙塔外的界線越來越淡漠，甚至泯滅了。”（P8）“今日，大學之最流行的形象不是‘象牙塔’，而是‘服務站’了。社會要什么，大學就給什么；政府要什么，大學就給什么；市場要什么，大學就給什么。大學不知不覺地社會化了，政治化了，市場化了?！保≒23）大學在科學主義的強大壓力下已淪為社會服務之工具，大學理念之人文精神陷入危機?！罢f人文與科學的對壘性也許是不頂恰當?shù)?，因為近?shù)十年來，世界大學教育的趨勢顯然是科學壓倒了人文?？茖W成為當陽稱尊的顯學?！保≒34）“倫理教育或價值教育在大學中已失位或消失，在最好的情形下，也是邊緣化了?！保≒198）“大學越來越專業(yè)化，培育之人才亦越來越重視職業(yè)之專才，而在工業(yè)化的社會中，高等教育已被看作是一種‘人力投資’，大學更成為知識工廠：盲在訓練社會各業(yè)的‘人力’?！保≒15)當下，科學主義以其“制度化”、“意識形態(tài)性”的強勢占據(jù)著社會各個領域的話語權(quán)，人類從來沒有如當下這樣關注自己的主體價值、生活性狀態(tài)和精神狀態(tài)，人們幾乎是不約而同地將目光聚焦在教育，特別是高等教育上，企望大學能夠振衰起蔽。然而，不幸的是，目前，科學主義的強盛不僅是把人文教育邊緣化的問題，它甚至進入人文主義的體內(nèi)，把人文主義按科學主義的要求進行改造?！叭宋膶W者，如溫德（E·Wind）所說，皆企圖模仿科學的方法與程序，連藝術(shù)都被‘非人化了’”。（P38）對此，金教授明確提出：“欲通過科學觀點來處理二個文化，則這不是綜合，而是人文學的科學化，此則只會對‘技術(shù)理性’推波助瀾，絕非人類文化發(fā)展之大路?！保≒43）旗幟鮮明地反對人文科學化。3、“嘴唇”與“東南角”：高校的“時代之表征”目前，大學正陷入越來越深的現(xiàn)代性二重困境之中：不隨世俗的潮流，大學難以生存發(fā)展；跟隨世俗潮流，大學就離其內(nèi)在的精神越來越遠，越來越“異化”。單純的做“服務站”不行，就如芝加哥大學的諾貝爾獎得主貝婁（SaulBellow）所說，大學已不比《時代雜志》更多一些“象牙塔”的情調(diào)了，大學像任何地方一樣，也似乎出現(xiàn)了他所說的“大喧鬧?！彼J為“大喧鬧”是“詩”的大敵，我們也可以說“大喧鬧”是教育與學術(shù)的大敵。做“象牙塔”行嗎？“我們以為大學之為象牙塔的理念是值得檢討，但卻不是毫無價值的?！保≒24）可行之道，是將現(xiàn)代大學的兩個向度統(tǒng)攝整合起來。問題在于，如何把現(xiàn)代大學這兩個互相對立的向度統(tǒng)攝整合起來？或者說，如何在傳統(tǒng)的人文主義和現(xiàn)代的科學主義的內(nèi)在張力之間尋求兩者的平衡點。金教授認為：“大學之對社會保有一定距離是必需的，此一距離是維持一觀照反省的智慧之客觀條件?！保≒24）正是在這個意義上說“象牙塔”的風格應保持和維護。同樣，“如果大學的特殊知識可對社會有所貢獻，并不影響其獨立的性格，自應提供‘服務’?！爆F(xiàn)代性的擴張已迫使大學不能回到古希臘時的“博雅教育”，同時，現(xiàn)代性的困境卻在呼喚大學塑造人文精神以引導社會，回歸人性。大學應當是教育的先鋒，文明的堡壘，知識的殿堂，也就是說：“大學不能遺世獨立，但卻應該有它的獨立與自主；大學不能自外于人群，但卻不能隨外界政治風向或社會風向而盲轉(zhuǎn)、亂轉(zhuǎn)。大學應該是‘時代之表征’，它應該反映一個時代之精神，但大學也應該是風向的定針，有所守，有所執(zhí)著，以燭照社會之方向?！保≒24-25）在中國的現(xiàn)代化進程中，大學教育如何一方面大力推廣科學技術(shù)的知識，另一方面如何有力的抵制科學對人文價值的威脅，并彰顯傳統(tǒng)的人文價值，這應該是關心中國文化與教育前途的每個人應該深思遠慮的課題。二、大學：人文精神的培養(yǎng)1、．大學的社會功能缺失大學處在社會當中，大學不是世外桃源，也不是真空地帶，總是要和社會發(fā)生著各種關系。事實上，大學從來就沒有真正成為“象牙塔”，大學始終在與社會的互動、與時代的回應中不斷進化革新。筆者很同意涂又光先生的話：“你既然都沒有走進‘象牙塔’，何談走出‘象牙塔’呢?！惫P者認為，大學成為“象牙塔”固然不可取，但成為社會的“燈塔”應該是大學的責任所在。然而，我國當前的大學已基本喪失“燈塔”的功能。一方面，大學要反映國家、社會、經(jīng)濟發(fā)展的要求；另一方面要迎合學生及家長的壓力，而大學的獨立性和自由精神正一點點被蠶食，大學的社會批判功能蕩然無存。蔡元培先生說：“人言有良社會斯有良大學，吾謂有良大學斯有良社會?！辈坦灾档梦覀兩钏肌４髮W與社會應保持一定的張力和一定的距離，與世隔絕固不可取，隨波逐流更不可行。20世紀美國高等教育改革家弗蘭克斯納（A.Flexner）認為，“大學不能遠離社會”，但更重要的是，“大學不是風向標，不能什么流行就迎合什么，大學應不時滿足社會的需要，而不是它的欲望?！敝袊拇髮W在現(xiàn)代化的進程中拿什么照亮中華民族前行的路，拿什么引領國人的精神和靈魂，是每個教育工作者心的重負。2、大學人文教育的兩大取向大學在歷史的發(fā)展中所承擔起的文化貯存、文化傳播和文化創(chuàng)新的功能本身就決定了大學應該堅持人文主義立場。大學應該是培養(yǎng)掌握科學技術(shù)人才的場所，但大學“不應只是訓練一技一能之士”之地。大學培養(yǎng)的是社會的中堅，是影響社會文化乃至整個社會發(fā)展的知識力量。大學的人文主義立場要求大學從類的角度思考人和人的存在根基，其核心是超越個體、超越種族、超越國家、超越具體人倫事功，從人類整體甚至宇宙大全的角度思考世界。新中國成立后，在蘇聯(lián)模式影響下，在相當長的時間內(nèi)，中國大學的人文主義教育幾乎被砍光，使得中國大學在背離其原旨的道路上越走越遠。文革結(jié)束后的“撥亂反正”，不少人仍以恢復文革前的大學為目標，依然沒有人文主義的天下。其后的改革開放，中國大學盡管在努力走自己的道路，但依然難逃美國大學“實用主義”的影響，某種程度上反而是以它為榜樣，人文教育依然式微。大學堅持人文主義立場，就是要去除科學主義、工具主義、功利主義之魅，走出市場化、世俗化、科學化、專業(yè)化的迷思，更重要的是恢復被科學主義、工具主義遮蔽的大學價值，重構(gòu)被市場化、世俗化解構(gòu)的人文主義價值。3、大學人文教育培養(yǎng)“為能做”錢穆先生曾指出中國的學問傳統(tǒng)有三大系統(tǒng)：“第一系統(tǒng)是‘人統(tǒng)’，其系統(tǒng)中心是一人。中國人說：‘學者所以學做人也?！磺袑W問，主要用意在學如何做人，如何做一有理想有價值的人。第二系統(tǒng)是‘事統(tǒng)’，即以事業(yè)為其學問系統(tǒng)之中心者。此即所謂‘學以致用’。第三系統(tǒng)是‘學統(tǒng)’，此即以學術(shù)本身為系統(tǒng)者，近代中國人常講‘為學問而學問’即屬此系統(tǒng)?！贝髮W的人文教育，應該體現(xiàn)在培養(yǎng)學生的“三個自覺”上，即道德自覺、理想自覺、文化自覺。同樣，在第二屆中外校長大學論壇上，四川大學校長謝和平語重心長的寄語大學新生：“在大學里，首先要學會做人；其次學會做有用的人，學好知識，將來能夠?qū)ι鐣兴暙I，此外才是學會做成功的人?！痹谑袌龌?、全球化、信息化的今天，競爭日趨激烈，利益日趨多元化，價值取向日趨多樣化，大學尤其要培養(yǎng)學生健全的人格。要教育學生學會學習、學會生存、學會關心，從世界本原的高度，學會對世界的終極人文關懷。三、從《大學之理念》分析現(xiàn)代大學的建設成果1、金耀基《大學之理念》的寫就與他從事的社會與文化，高等教育理論等領域的研究及高等教育管理的實踐經(jīng)歷和他所處的生活時代密不可分。由于他從事社會與文化的研究，又在劍橋和MIT做過長期的學術(shù)訪問，后來又擔任香港中文大學校長，對高等教育的發(fā)展有深切的體會。既有深厚的理論功底又有中西方文化、教育的對比視野，加之大學的實踐管理經(jīng)驗，使之對大學理念的思考兼具理想與實際。正如他在序言中所說：“如何善用或防止誤用大學應該是任何社會國家第一等的大事。”同時，由于他所處的時代正是西方高等教育從大眾化階段向普及階段轉(zhuǎn)變，中國高等教育從精英型階段向大眾化階段邁進的時期，因此，對高等教育的理解和把握也就更深一些，我們從《大學之理念》所涉及的內(nèi)容和范圍就能明顯感覺到。2、盡管金教授從大學理念的歷史、現(xiàn)狀等做了多方面考察，同時也廣泛涉及了現(xiàn)代大學的學術(shù)自由、學術(shù)倫理、全球化、現(xiàn)代化等諸多問題，但我們綜觀他的觀點，仍可以明顯地覺察到，他在為科學與人文尋求二者之間的平衡時，仍然基本上在強調(diào)現(xiàn)代大學更應努力弘揚人文精神，抵制科學主義、工具主義和技術(shù)主義等現(xiàn)代性對大學理念的侵蝕。這同樣從《大學之理念》的序言中可以看出：“我們對大學不應采取一種狹窄之工具主義的觀點?！惫P者理解為這既是他對時代趨勢的批評，更是他對大學日益成為“服務站”的現(xiàn)狀的不滿和吶喊。3、金教授的《大學之理念》絕大多部分在討論具有普適意義的大學理念及與大學相關的問題，同時他也花了一定篇幅探討全球化、現(xiàn)代化背景下的華人教育，這對于我們今天面臨的問題或?qū)⒁媾R的問題具有方法論上的借鑒和啟示意義。眾所周知，中國自1998年大學擴招以來，經(jīng)過近幾年的持續(xù)擴招，在階段上已從精英教育階段邁入大眾化教育階段，但隨之而來的大眾化階段的辦學理念、管理體制等均未形成，更多的仍是用精英教育的理念來指導和管理大眾化階段的大學教育，自然帶來很多的不適應。同時，作為一個發(fā)展中國家，發(fā)展仍然是第一要務，加之“科學技術(shù)是第一生產(chǎn)力”的深入人心，現(xiàn)代化進程中的科學主義、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