贛方言的語音特點及其與客家方言的比較

贛方言的語音特點及其與客家方言的比較

我們之所以把江西中部、江西北部、安徽西南部、湖北東南部、湖南東部和福建西北部的方言歸為江西方言，是因為這些地區(qū)的方言在語言上具有共同的語音特征，并且具有不同的地方性。贛方言共同的語音特點和對外具有區(qū)別性的語音特點雖然有人進行過探討,但是還沒有達成共識,贛方言與周邊方言—徽方言、江淮官話、吳方言、客家方言的關(guān)系學(xué)術(shù)界也有不同的意見。本文根據(jù)我們掌握的材料,對這些問題繼續(xù)進行探討。一江西江西配方的特點對贛方言語音的共同特點的論述,先后有顏森、詹伯慧等、李如龍、王福堂、劉綸鑫等的論述。各家使用的項目不盡相同(見表1)。表1中各家使用的項目最少的只有3條,最多的有10條。各項特點是否具有對內(nèi)的一致性,要結(jié)合江西境內(nèi)贛方言的實際情況進行分析。1.各家都同意古全濁聲母今讀塞音、塞擦音時不論平仄,今讀送氣的清聲母是贛方言的共同特點。實際上,江西贛方言古全濁聲母在湖口、星子、修水、永修、都昌等點與次清聲母合流為全濁聲母,其中在都昌群母還與溪母在細音韻母前合流為零聲母;在崇仁、南城、黎川、資溪、金溪、廣昌、南豐等點定母與透母合流為擦音聲母,在萬載、奉新、高安、宜豐等點群母與溪母合流為擦音聲母,不過,江西贛方言古全濁聲母的今讀雖然類型多樣,但是“古全濁聲母與次清聲母合流”是共同的特點。2.江西境內(nèi)贛方言曉、匣母合口字和非組讀f聲母的確是一個覆蓋面很大的語音特點。根據(jù)初步的調(diào)查,曉、匣母合口字和非組字基本上相混,不混的點只有湖口縣一點。3.泥、來洪細皆分的點有湖口、德安、景德鎮(zhèn)、南城、吉安、南豐、廣昌、東鄉(xiāng)、波陽、樂平、星子、都昌、德安、武寧、黎川、資溪、鉛山、鷹潭、貴溪、弋陽、橫峰等21點,占三分之一強,似乎不能算贛方言的普遍特征。但是,洪細皆分的點都出現(xiàn)在贛方言的周邊縣市,而且與這些縣市鄰近的其余的漢語方言泥、來洪細皆分,處于方言的交界地帶的方言點往往帶有相鄰方言的語音特點,因此,將泥、來洪混細分看作是贛方言的特點從理論上也說得過去。4.“見系三四等字大多腭化”這一條表述不確切。江西贛方言的一些方言點,古合口三四等韻母由于元音的移位而成為合口洪音韻母,見系三四等字就不腭化,例如萬載、星子、鷹潭、余江、鉛山等,但是“見系古開口三四等字全都腭化”是共同特點。5.各點都有部分清唇字讀重唇,但是數(shù)量不一致,非母、敷母、奉母讀重唇的字很少,微母讀重唇的字要多一些。6.精莊逢今洪音韻混同為ts sh\s的點有永修、都昌、南昌、吉安、峽江、臨川、湖口等大多數(shù)的贛方言點,奉新、廣昌、黎川等部分贛方言點精莊逢今洪音韻混同為t h\s,但是“精莊逢今洪音韻混同是共同特點”。7.“牙喉音聲母開口二等字未腭化”是普遍特點,雖然部分牙喉音二等字文讀已經(jīng)腭化,但是白讀仍然未腭化。8.“疑母洪音韻字讀Ч”表述不全面,在江西贛方言中的實際情況是“疑母開口洪音韻字讀Ч,合口洪音韻字一般讀零聲母”。9.“影母洪音韻字今讀Ч聲母”表述也不確切,實際情況是影母開口共音韻字一般今讀Ч聲母,合口洪音韻字一般今讀零聲母。吉安地區(qū)和臨川市臨近客家的個別縣份雖然有部分影母開口洪音字今讀零聲母,但是仍然有大部分的影母開口洪音韻字今讀Ч聲母。因此,“影母開口洪音韻字一般讀Ч聲母”是贛方言的普遍特點。10.“有撮口呼韻母,但撮口呼韻母不多,所管的字也較少”這一條例外很多,實際上,江西境內(nèi)的贛方言有許多點無撮口呼韻母,例如:安義、都昌、豐城、新建、奉新、星子、修水、宜豐、上高、靖安、萬載、高安、貴溪、萬年、永修、金溪、東鄉(xiāng)等點無撮口呼韻母。11.“流攝字多數(shù)讀為εu/iεu或相近的復(fù)合元音韻母”這一點也有例外,例如修水、余江讀ei/iu,奉新讀au/iau,吉水讀?/i?,不過,這一條的例外并不多,可以看成是贛方言的共同特點。12.“高元音、前元音后面前鼻音尾和后鼻音尾往往不分,Ч尾混入n尾”,這一條也有很多例外,修水、余干、新建、萍鄉(xiāng)、崇仁、南豐、黎川、都昌、星子等點高元音、前元音后面前鼻音尾和后鼻音尾仍然分立,安福、鉛山、鷹潭、貴溪等點只有Ч尾,弋陽、宜豐、上高等點只有n尾,吉水、泰和、蓮花、萍鄉(xiāng)、遂川、萬安、永豐、永新、井岡山、寧岡等點高元音、前元音后面前鼻音尾鼻化。14.“宕江二攝合流為?Ч”也有例外,吉水、泰和、蓮花、萬安、永豐、永新、井岡山、寧岡等點無鼻韻尾,主要元音鼻化,但“宕江二攝合流”是普遍特點。16.“一等覃韻、談韻字韻母不相混同”只是北部贛方言的特點,南部贛方言并不具備這條特點。17.“聲調(diào)大都為6-7類,去聲多分陰陽,入聲有的分陰陽,有的不分”,這一條例外很多。泰和片各點的贛方言聲調(diào)一般只有4類,井岡山、寧岡、吉安縣北源鄉(xiāng)等點聲調(diào)只有3類。上高、豐城、景德鎮(zhèn)、樂平、貴溪、余江、鉛山、鷹潭、分宜、樟樹、新干、安福、吉水、蓮花、萍鄉(xiāng)、永新、樂安、南豐、廣昌等點去聲不分陰陽。18.“次濁入聲字有兩個走向,部分隨清,部分隨濁”,在江西境內(nèi)贛方言中分布范圍很大,但是樟樹、高安、宜春、分宜、南昌市新派等不分陰陽入。19.“五字的讀音為Ч”例外的點很多,不算贛方言的共同特點。由以上分析可見,除了第1條、第9條、第14條以外,江西境內(nèi)的贛方言的語音特點如果不仔細分析,的確難以找到對內(nèi)具有完全一致性的語音特點。江西贛方言區(qū)處于江淮官話、吳方言婺州片、客家方言和徽方言的包圍之中,自不免受到鄰近方言的影響;在歷史上,這一帶又是歷次北民南下的中轉(zhuǎn)站,不同時期、不同地域的移民必然會帶來一些歧異的語言成分,深刻地影響江西贛方言,各個地點的贛方言又有一些自身的發(fā)展規(guī)律,贛方言呈現(xiàn)出比較復(fù)雜的面貌應(yīng)絲毫不足為怪。除上文分析的可以作為江西贛方言語音共同特點的語音現(xiàn)象之外,知組三等與章組合流,匣母合口一、二等字白讀零聲母,日母讀n或有n的白讀,與泥母在細音前的今讀相同,魚虞有分韻的痕跡,遇攝三等精組、知三章組部分字與止攝合口、蟹攝合口三等精組、知三章組部分字混同。這些也是贛方言共同的語音特征。下面將可以作為江西贛方言共同的語音特征的條目總結(jié)如下:1.全濁聲母與次清聲母合流;2.精莊逢今洪音韻混同,知組三等與章組合流;3.泥、來一般洪混細分;4.曉、匣母合口字和非組聲母合流;5.見系三四等字在古開口三四等韻母前全都腭化;6.牙喉音聲母開口二等字未腭化;7.疑母開口洪音韻字讀Ч聲母;8.影母開口洪音韻字今讀Ч聲母;9.匣母合口一、二等白讀零聲母;10.日母讀n或有n的白讀,與泥母在細音前的今讀相同;12.宕江二攝合流;13.流攝字多數(shù)讀為εu/iεu或相近的復(fù)合元音韻母;14.咸山攝一等見系字與二等見系字有別;15.魚虞有分韻的痕跡;16.遇攝三等精組、知三章組部分字與止攝合口、蟹攝合口三等精組、知三章組部分字混同;17.次濁入聲字一般有兩個走向,部分隨清,部分隨濁。二贛方言的語音特性在漢語方言的分區(qū)、分片和判定方言的歸屬方面,方言的區(qū)別特征十分重要。所謂區(qū)別特征,是某一方言普遍所有、而與它比鄰的其余的方言沒有的特征。一般認為吳方言的的區(qū)別特征有:中古幫滂并、端透定、見溪群今音有三級分法;“打”字讀德冷切,合乎梗攝二等的歷史音變規(guī)律。官話方言的區(qū)別特征是中古全濁聲母清化,今讀塞音、塞擦音時平聲送氣仄聲不送氣。湘方言的區(qū)別特征是古濁聲母無論是否清化皆不送氣?？图曳窖缘膮^(qū)別特征是濁音清化全作送氣,部分次濁上聲歸陰平?；浄窖缘膮^(qū)別特征是有9個以上的聲調(diào),長短元音對立。閩方言的區(qū)別特征是輕重唇不分、端知不分等。贛方言由于跟客家方言和徽方言在一些重要的語音特征上相近而且在地域上相鄰,這讓語言學(xué)界一直為三大方言的分合和劃界煞費苦心。民國23年趙元任替上?！渡陥蟆酚⌒械摹吨腥A民國新地圖》中的語言區(qū)域圖,作漢語方言的分區(qū),并沒有贛方言一支,贛方言的北部劃入官話,南部劃入客家方言。李方桂在民國26年的英文《中國年鑒》寫《中國境內(nèi)的語言和方言》時,贛、客合為一支,稱為贛客方言。民國37年,《申報》《中國分省新圖》第五版開始把贛方言從官話和客家方言中獨立出來。此后,贛方言雖然被看作一支方言,可是它的地位始終不定。一方面有人認為它是一支與官話、湘、吳、閩、粵、客家平行的大方言,如周法高、袁家驊、丁邦新、李榮等;另一方面,董同龠禾、Foorrest兩位的分類里,仍然沒有獨立的贛方言。而《中國語言學(xué)報》的編者在1973年重刊李方桂《中國境內(nèi)的語言和方言》時,對贛方言的歸屬仍然維持原議。目前的情形,贊同贛方言與客家方言分立的學(xué)者比贊同贛方言與客家方言合一的學(xué)者要多一些。分歧的原因在于對贛方言的區(qū)別特征和漢語方言分區(qū)理論有不同看法。贛方言有哪些區(qū)別特征?這要聯(lián)系贛方言的周邊方言來看(見表2)。由表2可見,贛方言所擁有的特征在客家方言、徽方言、吳方言和江淮方言中幾乎都能夠找到。難怪有人感嘆贛方言“乏善可陳”。的確,與以上方言相比,贛方言的區(qū)別特征難找得多,一方面,學(xué)者都同意古全濁聲母與次清合流是贛方言的共同特征;另一方面,大家又為客家方言、徽方言也具有這項特征而感到為難。實際上,贛方言與客家方言、徽方言、吳方言、江淮官話地域上接近,相互影響必不可免;贛方言、客家方言、徽方言、江淮官話的形成與北人南遷都有千絲萬縷的關(guān)系,方言形成的背景具有相似性。這些方言或多或少既有歷時的同源關(guān)系又有共時的滲透關(guān)系。因此,必須進行具體的分析。先看贛方言與江淮官話、吳方言的區(qū)別。從上表可以看出,在以上所列17條語音特征中,江淮官話只有第1條、第17條與贛方言不一樣,然而,漢語方言的分區(qū),全濁聲母的今讀情況是最重要的標準,因此,根據(jù)第1條可以將贛方言與它周圍的江淮官話區(qū)別開,江淮官話如皋片古全濁聲母今讀塞音、塞擦音送氣,與贛方言完全相同,次濁入聲字今文讀陰入,白讀陽入,與贛方言接近,但是它與贛方言在地域上不相比鄰,江淮官話與贛方言在劃界上沒有問題。吳方言與贛方言在語音上的差異有第1條、第3條、第4條、第8條、第11條、第17條,差異明顯。從上表我們也可以看出,贛方言與客家方言在我們通常用來分區(qū)的重要的語音特征上是相同的,不同的是第3條和第8條,而這兩條在方言分區(qū)時常常被忽視。贛方言與徽方言不同的語音特征只有第11條、第13條和第17條,這3條在漢語方言分區(qū)時也沒有得到重視?？?、贛、徽的是否分立,我們這樣認為:1.贛方言與客家方言、徽方言雖然存在很大的相似性,但是畢竟存在差別,而這些差別比較普遍,具有分區(qū)的意義。如果將贛方言與客家方言、徽方言合三為一,固然能夠在分區(qū)工作中貫徹“古全濁聲母今讀情況”作為分區(qū)的標準,但是這樣會掩蓋這三大方言存在的其余差別,而且也不好處理客家方言與粵方言的關(guān)系。有學(xué)者指出,在詞匯上客、粵比客、贛更為接近,而且古全濁聲母在粵方言中部分送氣,部分不送氣,粵方言的吳化片更是全部送氣,我們是否要將這一帶的粵方言處理成客贛徽方言?2.正如上表所示,客、贛、徽方言在語音上的許多共同特點,是南部方言或多或少都有的特點,客家方言與吳方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