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中語文古詩文賞析賀鑄菩薩蠻彩舟載得離愁動原文注釋譯文及賞析

Page5菩薩蠻·彩舟載得離愁動菩薩蠻·彩舟載得離愁動

賀鑄

彩舟載得離愁動，無端更借樵風(fēng)送。波渺夕陽遲，銷魂不自持。

良宵誰與共，賴有窗間夢?？赡螇艋貢r，一番新別離！

【譯文】

畫船載著離愁駛離了岸邊，不料正有順風(fēng)送我登程。水波遼遠(yuǎn)夕陽中天色已晚，暮色中禁不住黯然傷神。

美妙的夜晚再與誰共度，幸好還能與愛人小窗同倚在睡夢里。無奈到了夢醒的時候，又是一番新的別離。

【注釋】

①菩薩蠻：本唐教坊曲，后用為詞牌。亦作《菩薩鬘》，又名《半夜歌》、《重疊金》等。

②彩舟：結(jié)彩的船，此處指行人乘坐的船。唐劉禹錫《競渡曲》：“沅江五月平堤流，邑人相將浮彩舟?！?/p>

③無端：無緣無故。樵風(fēng)：樹林中吹來的風(fēng)?！逗鬂h書·鄭弘傳》：“會稽山陰人”注引南朝宋孔靈符《會稽記》云：鄭弘入山遇仙人問其所欲，“日：‘常患若耶溪載薪犯難，愿旦南風(fēng)，暮北風(fēng)。后果真?！币蚍Q若耶風(fēng)為鄭公風(fēng)，又叫樵風(fēng)。后用樵風(fēng)指順風(fēng)。

④波渺：水面寬敞，煙波茫茫的樣子。遲：晚。

⑤自持：限制自己。

⑥賴：感情依托。

⑦可奈：怎奈，豈奈之意。

【創(chuàng)作背景】

賀鑄17歲時離家赴汴京，由于所任皆冷職閑差，抑郁不得志，自稱“四年冷笑老東徐”。元符元年(1098年)因母喪去職，不久東歸，游歷或居住于蘇、杭一帶。他因尚氣使酒，終生不得美官，不得志。詩人一生有很多離愁時刻。

【鑒賞一】

這首詞描寫離愁別恨。

上片寫離愁?！安手圯d得離愁動，無端更借樵風(fēng)送”二句，想象特別豐富，構(gòu)思奇妙，它突破了一直以山、水、煙、柳等外界景物來愈愁的手法，把難于捉摸、無蹤無影的抽象愁情寫得似乎有了體積、有了重量。這里，“彩舟”指行人乘坐之舟。長亭離宴，南浦分手，一片哀愁?，F(xiàn)在，蘭舟已緩緩地離開了碼頭，隨著蘭舟的慢慢遠(yuǎn)去，哀愁不但沒有減輕，所而愈加凝重。他的心頭仍是那樣的悲傷，以致覺得這載人的舟上，已經(jīng)載滿了使人、使舟都不堪負(fù)擔(dān)的離愁同行，無法擺脫，無法疾駛。后來李清照《武陵春》中的：“只恐雙溪舴艋舟，載不動很多愁”唯恐就是受此詞的影響?！盁o端更借樵風(fēng)送”緊承上句，船借著順風(fēng)飛速地遠(yuǎn)航而去，那佇立在岸邊送行人的倩影，很快就不見了。詞人五內(nèi)俱傷，哀感無端，不由地對天公產(chǎn)生了奇妙的怨責(zé)：為何偏在這個時候，沒來由刮來一陣無情的順風(fēng)，把有情人最終相望的一絲勸慰也吹得干干凈凈呢！這句中，“無端”即無緣無故之意。“樵風(fēng)”，典出《會稽記》。鄭宏年輕時上山砍柴，遇到了一位神人。他向神人懇求若耶溪上“旦，南風(fēng)；暮，北風(fēng)”，以利于運柴，后果如所愿。故“樵風(fēng)”即有順風(fēng)之意。

“波渺夕陽遲，銷魂不自持?！倍渥兩厦娴挠艚Y(jié)蟠曲為凌空飄舞，由疏轉(zhuǎn)密，情中布景，詞人展望前程。天低水闊，煙波茫茫。一抹夕陽的余暉，在沉沉的暮靄中看去是那般的凄涼、毫無朝氣與情趣。獨立在這蒼茫的夕陽下的舟中，那孤舟中的離人怎能不有“銷魂不自持”的悲嘆呢！這兩句景中含情，情中有景，真所謂情景相生，相互襯托，相得益彰了。詞人“不自持”的不僅因為那“波渺”、那“夕陽遲”暮，而且更有那濃濃的“離情”和那不解人意的“樵風(fēng)”。因此，“銷魂不自持”一句便是上片的總結(jié)，由此過渡到下片。

下片是對孤獨凄涼境況及其心態(tài)的描寫。“良宵誰與共，賴有窗間夢”這二句由上片的白日的離愁而轉(zhuǎn)寫別夜的落寞惆悵及其凄涼。詞人明知這別后無人共度良宵，而又故作設(shè)問，進(jìn)一步凸現(xiàn)了心頭的凄涼、境況的孤獨冷清及其對愛情的忠貞不二。詞人現(xiàn)在只有獨臥窗下，在神思魂縈的夢境中才能和心上人再次相見。這里一個“賴”字，說明詞人要把夢中的團(tuán)聚作為自己孤獨心靈的唯一感情依托。這一問一答，有力地表現(xiàn)了詞人別后孤獨凄涼落寞的心態(tài)。

“可奈夢回時，一番新別離”二句緊承上句而來。詞人只有在夢中與情人相見，但夢終歸是虛幻的、短暫的。夢中的團(tuán)聚，只不過是詞人苦思冥想而成的一種超現(xiàn)實的精神現(xiàn)象反映而已。夢中的歡會雖然是熱情的、纏綿溫馨的，無奈夢終歸是要醒的。待到夢醒之后，那番夢中會面的快樂卻又導(dǎo)致了“一番別離”的苦痛！詞人越是將夢中的歡會寫得熱情纏綿，就越反襯出現(xiàn)實生活的悲涼、苦痛。

這首詞上片聯(lián)想奇妙，怨責(zé)無端；下片文心跌宕，一波三折，寫有情人分別后思想感情的改變，搖曳多姿，極其細(xì)膩傳神，這也是賀詞的藝術(shù)風(fēng)格之一。

【賞析二】

這首《菩薩蠻》上闋寫離別，下闋寫離愁，全詞想象豐富、語意新穎 ，短小精悍、含蓄雋永。

賀鑄以擅長寫愁而著稱。他在《青玉案·凌波不過橫塘路》中寫“一川煙草，滿城風(fēng)絮，梅子黃時雨”，以有形之物喻無邊之愁。因而被人稱為“賀梅子”，以至黃庭堅讀了之后，有“解道江南斷腸句，只今惟有賀方回”之嘆。同寫憂愁，杜甫以山喻愁之體積，曰“憂端齊終南”，秦觀以海喻愁之容積，謂“飛紅萬點愁如海”，皆從空間著眼；李煜則以江水喻愁，云“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時空兼具；然愁與人原委仍是兩處。

賀鑄此詞首句，妙在并未設(shè)喻，手法也迥異于《青玉案》，而用山水煙柳等外界景物來喻愁的手法，把無形的，難以捉摸的愁寫得更加詳細(xì)，似乎有了體積，有了重量。“彩舟載得離愁動”，長亭離宴，南浦分?jǐn)y，行前執(zhí)手，一片哀愁?，F(xiàn)在，船兒已緩緩離開了碼頭；隨著船兒漸行漸遠(yuǎn)，離愁似乎跟著船兒似的，船動愁生，船遠(yuǎn)愁更重。李清照《武陵春·風(fēng)住塵香花已盡》云：“只恐雙溪舴艋舟，載不動很多愁”，也是寫愁。一寫船載得動愁，愁隨船行，一寫船載不動愁。都是喻愁多，化工之妙，各有千秋。

“無端更借樵風(fēng)送”，詞人與送行之人分別已夠傷感，而江風(fēng)卻讓船兒行得更快，那佇立在岸邊送行的心上人的倩影，很快就不行見，詞人五內(nèi)俱傷，萬分哀感，不由得對上天產(chǎn)生了無端的怨責(zé)：“為什么在這個時候，偏偏吹來一陣順風(fēng)，把有情人最終相望的一絲勸慰也吹得干干凈凈？”可見怨恨之深。

“波渺夕陽遲”，詞人縱目遠(yuǎn)眺，天高水遠(yuǎn)，煙波茫茫。夕陽斜沉，一抹余暉灑落在江面上，看上去是那樣的凄涼。獨立蒼茫，一葉孤舟上煢煢孑立的行人不得不有感慨。“銷魂不自持”，寫行人中心惝恍迷離，凄惻纏綿，滿腹離愁。清人陳廷焯在《白雨齋詞話》卷一謂“方回詞極沉郁，而筆勢卻又飄舞，改變無端，不行方物，吾烏乎測其所至”，對賀鑄筆法的變化莫測賜予較高評價。

下闋由白日的魂銷而設(shè)想別夜的落寞惆悵?！傲枷l與共”，以疑問語氣出之，明知無人與已共度良宵，還要問出來，更覺孤寂凄惻?！百囉写伴g夢”，愁情滿懷，無由排遣，遂臥窗下，渴盼夢中與伊人相聚?！百嚒焙瑹o限無可奈何意。這兩句，一問沉痛，一答哀婉，有力地表現(xiàn)了自己別后的孤獨和凄涼。

然而，夢是虛幻的，最終都要醒，夢時的歡愉與醒后的孤凄對比，更覺哀婉。猶如酒醒之后的醒悟會讓人更加苦痛一樣。詞人挖空心事地為自己構(gòu)筑了一個癡情而又感傷的希望，在冷酷的現(xiàn)實面前，又不得不親自把它擊得粉碎。結(jié)拍“可奈夢回時，一番新別離！”夢中的歡會確定是纏綿熱情的，無奈夢總是要醒的。夢醒之后，夢中的歡會又恰成一番新的別離。全詞就在這樣哀婉的感慨中結(jié)束，余音不絕，回味無窮。

這首詞，從上片的聯(lián)想奇妙，怨責(zé)無端，到下片的夢后別離，作者的思想感情像波浪似的一波三折。寫愁情比方新穎 ，寫思念構(gòu)想新穎 ，細(xì)膩傳神，確如陳廷焯所評“改變無端，不行方物”。

【作者簡介】

賀鑄(1052～1125)北宋詞人。字方回。又名賀三愁，人稱賀梅子，自號慶湖遺老。衛(wèi)州（今河南汲縣）人。宋太祖賀皇后族孫，所娶亦宗室之女。自稱遠(yuǎn)祖本居山陰，是唐賀知章后裔，以知章居慶湖(即鏡湖)，故自號慶湖遺老。年少讀書，博學(xué)強(qiáng)記。授右班殿直，元佑中曾任泗州、太平州通判。任俠喜武，喜談當(dāng)世事，可否不少假借，雖貴要權(quán)傾一時，小不中意，極口詆之無遺辭。晚年退居蘇州，杜門校書。不附權(quán)貴，喜論天下事。（《宋史賀鑄傳》）。

賀鑄是一位特性和詞風(fēng)都特別奇妙的詞人，截然對立的兩面在他身上和詞中都能得到和諧的統(tǒng)一。他長相奇丑，身高七尺，面色青黑如鐵，眉目聳拔，人稱“賀鬼頭”；其詞卻“雍容妙麗，極幽閑思怨之情”。為人豪爽精悍，如武俠劍客，“少時俠氣蓋一座，馳馬走狗，飲酒如長鯨”；卻又博聞強(qiáng)記，于書無所不讀，家藏書萬卷，而且手自校讎，“反如寒苦一書生”(程俱《賀方回詩集序》)。

賀鑄能詩文其詞內(nèi)容，尤長于詞。風(fēng)格較為豐富多樣，兼有豪放、婉約二派之長，長于錘煉語言并善溶化前人成句。用韻特嚴(yán)，富有節(jié)奏感和音樂美。部分描繪春花秋月之作，意境高曠，語言濃麗哀婉，近秦觀、晏幾道。其愛國憂時之作，悲壯激揚，又近蘇軾。南宋愛國詞人辛棄疾等對其詞均有續(xù)作，足見其影響。代表作為《青玉案·橫塘路》、《鷓鴣天·半死桐》、《芳心苦(踏莎行·楊柳回塘)》、《生查子·陌上郎》、《浣溪沙》（[一]、[二]、[三]）、《搗練子·杵聲齊》、《思越人》、《行路難·小梅花》、《凌歊·控滄江》、《搗練子·望書歸》、《采桑子》等，其中以《青玉案·橫塘路》、《鷓鴣天·半死桐》、《芳心苦(踏莎行·楊柳回塘)》三首為最聞名?！耳p鴣天·半死桐》悼念詞人相濡以沫的妻子，字字悲切，如泣如訴，“空床臥聽南窗雨，誰復(fù)挑燈夜補(bǔ)衣”這一句更是飽含深情，哀婉凄絕?！斗夹目?踏莎行·楊柳回塘)》寫“斷無蜂蝶慕清香，紅衣脫盡芳心苦”的荷花，視角新穎 卻又不失于理，且托物言志，可謂手法高妙。

賀鑄雖然詩、詞、文皆善。但從實際成就看，他的詩詞高于文，而詞又高于詩。其詞剛?cè)峒鏉?jì)，風(fēng)格多樣，所以張耒贊為“盛麗如游金、張之堂，而妖冶如攬嬙、施之祛，幽潔如屈、宋，悲壯如蘇、李(”《東山詞序》)。其中以“深婉麗密”之作為最多。賀鑄曾說：“吾筆端驅(qū)使李商隱、溫庭筠，常奔命不暇”（《建康集》卷八《賀鑄傳》）。這主要指他擅長溶化中晚唐詩句入詞。他溶化前人詩句的技巧，堪與周邦彥比美。他的很多描寫戀情的詞，風(fēng)格也是上承溫、李等人，寫得宛轉(zhuǎn)多姿，饒有情致。賀鑄作詞，像蘇軾一樣，也是“滿心而發(fā)，肆口而成”(張耒《東山詞序》)，抒發(fā)自我的人格精神。而賀鑄作為一生不得志的豪俠，他的詞具有獨特的情感內(nèi)涵：在宋代詞史上他第一次表現(xiàn)出英雄豪俠的精神特性和悲壯情懷；這類詞作的情感形態(tài)不同于秦觀等詞人感傷性的柔情軟調(diào)，而是激情的爆發(fā)，怒火的燃燒，具有劇烈的震撼力和崇高感。如《六州歌頭》：

少年俠氣，交結(jié)五都雄。肝膽洞，毛發(fā)聳。立談中，死生同。一諾千金重。推翹勇。矜豪縱。輕蓋擁。聯(lián)飛鞚。斗城東。轟飲酒壚，春色浮寒甕。吸海垂虹。間呼鷹嗾犬，白羽摘雕弓。狡穴俄空。樂匆忙。似黃梁夢。辭丹鳳。明月共。漾孤篷。官冗從，懷倥亻怱，落塵籠。簿書叢。鹖弁如云眾，供粗用，忽奇功。笳鼓動，漁陽弄，思悲翁。不請長嬰，系取天驕種，劍吼西風(fēng)。恨登山臨水，手寄七弦桐，目送歸鴻。

他的詩歌創(chuàng)作正遵循著這樣的原則。因其為人豪爽精悍，故其詩也“灝落軒豁，有風(fēng)度，有氣骨（曹庭棟《宋百家詩存》）”，“工致修潔，時有逸氣(《四庫全書總目》)”，格調(diào)往往近于蘇軾。只是題材內(nèi)容不甚寬廣，其作品以寫個人生活經(jīng)驗為主，以旅途行役、登臨游賞為多，較少觸及社會沖突?！饵S樓歌》《游金陵雨花臺》《海陵西樓寓目》等詩奔放杰出，氣格悲涼蒼勁，而《秦淮夜泊》《楊柳枝詞》等則清爽雅麗?！肚逄醚唷返茸鞲裾{(diào)又近于小詞。

賀鑄的詩，據(jù)《宋故朝奉郎賀公墓志銘》記載，有《慶湖遺老前后集》二十卷。但南宋初年僅存《前集》，光宗紹熙三年(1192)胡澄序而刻之以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