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譯程序中的語義問題.doc

口譯程序中的語義問題鮑 剛內(nèi)容提要:本文結(jié)合釋意口譯理論和相關學科理論,對口譯工作程序中“意義”的定義與職能進行了分析,提出了“意義”測量的理論設想,并考察了口譯工作所能顧及的意義種類。意義的概念可分成不同層次的理解。語義學和詞典學認為,意義就是“詞或語法結(jié)構(gòu)的概念輪廓”,巴黎釋意理論把這種“意義”稱為詞的語言含義(法文:signification linguistique),或曰:“詞典意義”。它與所謂“詞的本義”還是有所不同的。詞的本義指“詞語的本來的意義”,亦即“非引申意義”,如“機關”的本義是指某一種機械的關鍵性部位,引申意義指使用某種機械控制的物體、某種巧妙的計策,或國家的辦事部門等;而詞的語言含義則似乎包括面更廣一些。不難看出,這種詞的語言含義、詞的本義等“意義”概念均處在語言的層面,而非言語的層面。也就是說,它所表達的內(nèi)涵可以為詞典所收進去,列為詞條中語言的通常應用意義,卻并不一定是語言在具體應用時的實際意義。但是,對口譯研究工作而言,言語的實際意義才是我們所特別關注的“意義”概念。那么,什么是言語的意義呢?它又有何特點?巴黎釋意理論對此做出了這樣的回答:“言語的意義即信息所傳遞的意義,不是以含糊的方式出現(xiàn)在每個詞和每個句中。(這一)意義以語言含義為依據(jù),但又不局限于語言含義。(這一)意義是在閱讀文章的過程中逐步明確的。也就是說,只有讀完整個文章之后才能理解作者想說的是什么。在未完整讀完或聽完之前,作者想表達的思想是零碎不全的”。這意味著,言語的意義在口譯活動中應該是指“話語語篇的整體意義”。它是言語的實際應用意義,基本上等于我們通常所說的“語境意義”。這種意義在釋意理論術語里稱做“sens”(指“話語語篇意義”、“語境意義”),與“signification”(指“語言含義”、“詞典意義”)相對應。這種話語語篇的意義處于言語的層面上。它包括詞的部分語言含義,但是它的內(nèi)涵卻往往是字典里列舉的語言含義難以準確覆蓋的。這是因為,在保障雙方溝通的前提下,話語者的言語使用過伯民族心理的扭曲,進而形成對西方文化的強烈逆反和對傳統(tǒng)回歸的深切渴望。由此看來,有平等的國際政治關系,才能有平等的文化對話,有平等的文化對話,才能有文化的溝通和交融。目前,諸多不平等的存在是文化多元共存理想所面臨的真正威脅。程總是趨向于溶進某種創(chuàng)造性因素,賦予言語某種個性化的色彩,從而令語言的基本含義發(fā)生語境內(nèi)的某種畸變,產(chǎn)生某種我們可稱為“語境內(nèi)語言含義變體”的靈活的、創(chuàng)造性的新語義,如詩歌中的新穎想象畫面或意境、笑話里頗具幽默的非常規(guī)語義、生活口語中某些超出語言常規(guī)的生動措辭等。話語者的神經(jīng)反應類型越靈活,思維越活躍,思維方式越呈現(xiàn)“發(fā)散”特點,這種創(chuàng)造行為就越明顯。再者,言語交際行為的副語言和其它語言外信息的參與也使得話語者更加放心大膽,因為這些信息可以對口語語言性質(zhì)的信息做出補充,所以話語者不一定完全照搬詞典所列舉的意義有時話語者也不一定完全了解某些詞匯的“字典意義”,尤其是A語表達時。然而更為重要的是語境、主題、交際環(huán)境等還會對語義做出某些限制或提示,而這些限制或提示有時經(jīng)常是詞典所難以一并囊括的。它們造成了一種對翻譯來說具有相當指導意義的語言應用現(xiàn)象,即語境內(nèi)的話語語篇意義在多數(shù)情況下均不存在“歧義”。這就是說,語境、主題、交際環(huán)境等僅允許詞的一種語言含義出現(xiàn),否則交際雙方便難以繼續(xù)溝通除非特定的語境條件下,某些因素暗示了話語者有意為之的“一詞多義”語用安排,如雙關語、歇后語等語言游戲。一個好的譯員總是懂得利用口譯現(xiàn)場的語境、主題、交際環(huán)境和其它語言或語言外的信息提示,以便能順利排除詞典里列舉的詞的多種語言含義。他會“自然”地參照話語者的言語“創(chuàng)造”行為,有目標地選擇詞的語言含義中的一種,明確體驗到話語者此時此地所使用的語篇意義。即便在話語者有意使言語“一詞多義”時,他也能立即體會出話語者用心,并采取一定的口譯技巧化解這些矛盾。他的主要參值是話語者的交流目的、現(xiàn)場交際環(huán)境、主題、語境等,但也包括語言結(jié)構(gòu)的提示。不過這里描述的主要是典型的并列性雙語者譯員,而合成性雙語者譯員便時常在該領域出現(xiàn)困難:合成性雙語者譯員是在學校習得另一種語言的,因此在對該語言的現(xiàn)場運用、體驗與經(jīng)歷方面均較為欠缺,有尋找詞的“詞典意義”或教科書意義的趨向;其中B語學習較好、能體驗出B語多種語言含義但又尚未達到爐火純青境地的人,有時還希圖自己能將原語的“所有意思”都表達出來,以為這樣做就可以保證口譯譯語的“準確”,于是反而造成語塞、詞不達義等。這固然與學習B語時同時輸入兩種語言的編碼、表達方式等(主要表現(xiàn)為以A語幫助B語學習、傾向于雙語詞層互譯、語法結(jié)構(gòu)與詞匯之間互擾現(xiàn)象嚴重)“合成性雙語者”語言認知/思維方式有關,但是也與缺乏翻譯工作經(jīng)驗、迷信詞典或未能得到教師的指導有關。不過合成性雙語者譯員群體在長期鍛煉中也?？僧a(chǎn)生佼佼者。這表明事情有時并不是絕對的,在一定條件下量變可以達到質(zhì)變,更何況合成性雙語者和并列性雙語者之間也并非不可以轉(zhuǎn)換。在語言訓練領域,我國外語院校提倡課后多操練,在不同的應用場合多實踐等學習原則看來很有道理,它揭示了課堂以外語言實踐的重要性。以上分析顯示出,無論是合成性雙語者譯員還是并列性雙語者譯員,在體會原語語義時都存在著某種“語義參照場”,這一參照場結(jié)合了語言+語言外的各種信息,可以為譯員提供有力的信息參值。然而,并列性雙語者譯員的語義參照場顯然更貼近具體的語境、交際環(huán)境等相關知識系統(tǒng),而合成性雙語者譯員則更貼近書本上的語言知識系統(tǒng)。兩者之間有著很大的不同。在研究話語語篇意義時,我們還可區(qū)分出三種不同的意義概念,即:所指意義、內(nèi)涵意義(英文:connotative meaning,又譯“內(nèi)隱意義”),和語言內(nèi)部意義。根據(jù)著名翻譯理論家奈達的論述,所指意義指的是“用詞語來指某一客觀事物、某一思想概念時語言所獲得的意義”,這意味著它反映了符號與符號所指代的事物之間的關系;內(nèi)涵意義則指的是“人們在使用語言時所附加給語言的意義,是語言之外、人體感覺以及社會行為方面的意義”,這意味著它反映出了符號與使用符號者之間的關系。而另據(jù)前蘇聯(lián)翻譯理論家巴爾胡達羅夫,第三大語義信息“語言內(nèi)部意義”信息則應該指的是語言符號體系本身所帶有的信息,如語法的意義、語言某種特有的韻律感所帶來的意義等104等,它反映的是符號系統(tǒng)“內(nèi)部”的關系。有理由認為,這三大語義信息的概念幾乎包含進了翻譯活動中所能夠涉及到的所有的語言或語言外的意義信息,口譯所遇到的信息自然也應該不例外;只是口譯對這三大語義信息的處理方式和處理重點均與筆譯有所不同。目前在國際口譯界影響最大的巴黎釋意理論也認為,口譯所涉及的意義信息可分為兩大類,第一類為“顯性信息”(法文:explicite),第二類為“隱性信息”(法文:implicite)但其中隱性信息的概念卻似乎再往下細分才更較為妥當一些,因為它好像并不能有效地解釋為何譯員有時很容易對付某些隱性信息,卻難以對付另外一些隱性信息的現(xiàn)象,這提示“隱性信息”概念內(nèi)似還有一些待區(qū)分的概念。盡管如此,目前國際口譯界一般仍通用巴黎學說的術語,而且在多數(shù)情況下也的確不曾引起異義。根據(jù)巴黎釋意理論,口譯過程中的智力操作活動比較少地牽涉到代碼轉(zhuǎn)換和詞的語言含義,卻更多地牽扯到了對語篇整體意義的即席傳遞,這首先涉及到對原語整體意義的心理攝取。在這一過程中,存在著某種主要表現(xiàn)為顯性信息意義聚合點的“意義單位”(法文:unitde sens),它指的是譯員在理解話語語篇時所依據(jù)的一些基本的內(nèi)容信息攝取單位,它們“由一些瑣碎細小的短觸點即或長或短的句斷相互間搭建而成。意義單位無法定量測量。它們誕生于足夠數(shù)量的詞匯與相關知識相遇之時,并因之得以暫存。它們一組一組地延續(xù)下去,并入被存入記憶的意義的序列,由此構(gòu)建成一種更為廣泛一些的話語的意義,這就是話語者談話結(jié)束時每個聽眾心里保留下來的那種話語的意思”11。結(jié)合心理語言學相關理論,我們似乎可以認為,這些“意義單位”是譯員在其聽覺閾值(法文:empan auditif)內(nèi)對絕大部分非關鍵性詞匯進行無意識自動查檢后予以拋棄,并對少量關鍵性質(zhì)的詞匯、短語等進行半有意識譯語搜覓,同時不斷積累,接著在下一步初加工理解程序中迅速加以檢驗,然后再參照語言和語言外信息用綜合、分析的手段最終以“頓悟”形式完成的。此后各個“意義單位”便逐步組合在一起,以便最后形成“一種更為廣泛一些的話語的意義?！痹诮惶婵谧g中,“意義單位”的建立往往反映著譯員對某個語段層次的“突然”理解,表現(xiàn)為:當信息積累到一定程度時,在負載著特定的內(nèi)容信息重點或隱性信息關鍵詞語的提示下,譯員智力機制中負責原語語言信息的處理網(wǎng)絡與負責相關知識的網(wǎng)絡霍然接通,產(chǎn)生對一個成序列的信息串的理解,并逐步連成話語語篇的整體意義。而在同聲口譯中,“意義單位”的建立則可反映出譯員代碼轉(zhuǎn)換向釋意翻譯的某種過渡。這種“意義單位”的理論思想首次見于巴黎高等翻譯學校校長瑪麗亞娜勒代雷:同聲口譯一書12。該理論思想認為意義單位不可定量分析,只能定性分析。所以如何界定這些意義單位至少在理論上界定,便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情。因為它所涉及的概念實際上并非一定是那種1+1=2一類的數(shù)學公式,它更屬于某種模糊信息理論的概念。在長期的研究過程中我們發(fā)現(xiàn),試圖挖掘口譯的“最小意義單位”以探討譯員所依據(jù)的最低限度“意義標準”總是勞而無功的:意義單位并不是類似于“義子”(英文:seme)等純語言學概念的、較精確的詞義單位,更絕非那種按照類似數(shù)學公式的方式所構(gòu)成的詳細而又絕對清晰的信息群體。它們其實是某種具有語用性質(zhì)的、可長可短的,因人而有所異但同時又為交際環(huán)境內(nèi)多數(shù)人所能達成共識的模糊信息單位。它們實際上往往表現(xiàn)為語篇層次上一些所謂的“要點”,并有著交際意義上的即席性“約定俗成”的特征。譯員所要傳達的,多不過是這些“要點”而已。這些我們可因此而稱之為“要點信息”的東西,是攝取言語語篇意義時人腦主觀依據(jù)的某些最為關鍵的信息特征片斷,語篇中可主要表現(xiàn)為某種濃縮性質(zhì)的、無冗余度的、并不一定呈線性延展的“要點信息序列”,其信息量一旦達到交際各方均認為“足夠”的程度,即可以順利地完成交流。若是這一序列中某一鏈條空缺,就會和造成人腦攝取話語意義信息的困難或語義誤解。的確,對這些意義單位的測定無法使用機械式的精確計算方法,但我們完全能夠使用集合專家群體(奇數(shù),三個以上)意見+統(tǒng)計學處理的方法,先予以“定性”測定,然后再做出一定的數(shù)學分析。其具體實施方法可以是,先請若干專家在某話語語篇找出主觀判定的若干信息要點X,通過抽掉X以觀察是否引起理解缺失或困難的方法予以一次確認,同時給X以110個分值,要求專家對X的重要程度打分,再統(tǒng)計結(jié)果,通過取中值、平均值等方法予以二次確認。這一理論設想的目的,在于使得研究人員能在這一領域初步解決口譯理論探討中長期以來難以引進合理的科學測量方法的難題,較為令人信服地對“意義單位”作出測量,并由此確定某語篇中譯員所必須譯出的原語顯性信息要點。當然,這一設想僅適用于研究工作和少量的口譯質(zhì)量評估工作,條件不具備時一般不適用于大量的口譯考核或評估工作。有意思的是,心理學家和心理語言學家們也在對語句理解、記憶等信息加工處理的研究過程中提出了“命題”的概念13,并認為“命題”是意義的最小單位;但他們同樣的在界定“命題”時有了一定的困難,而且也同樣表現(xiàn)出了“主觀”的特點。這顯示出了“意義單位”或類似概念的某種復雜性。關于原語顯性信息“要點”,我們可定義如下:口譯中的原語“要點”是以主要反映符號與符號指代對象關系的顯性意象、實詞或其它抽象概念為代表,剔除了所有冗余信息,并含有語境中原語在理解最低層次(而非語音聽辨與查檢詞義最低層次)上所需要的具有特征性信息量的語義的信息,它是區(qū)別那些可定性但不可定量的“意義單位”模糊劃界依據(jù),其缺失會造成意義單位的崩潰,造成理解困難。我們可將這一觀點稱之為意義單位的“信息的足夠特征說”。一定的意義單位串聯(lián)在一起,便組成了整體語篇層次上的言語意義。語篇層次上的意義受到了文化和思維方式的很大影響。我國譯員經(jīng)常強烈體驗到的“雙語文化沖突”,便時常發(fā)生在這一層次。從話語語篇組織方式上來看,雙語之間的言語語篇結(jié)構(gòu)經(jīng)常因文化影響不同而表現(xiàn)出思維習慣的不同。釋意理論的創(chuàng)始人之一,巴黎高等翻譯學?，F(xiàn)任校長勒代雷夫人也認為,“不同的語言有不同的陳述結(jié)構(gòu)”14。一般來說,西方文明圈內(nèi)的話語者比較重視語篇結(jié)構(gòu)的邏輯性、層次性和抽象性,他們習慣“線性”的理性思維方式,帶著深深的古希臘文明邏輯思維的烙印;而東方文明則重思辨、“悟性”,重直接的情感“意會”交流,有時有一種朦朧的意象美并有以此替代詞語抽象美的傾向。只是近、現(xiàn)代以來東方受西方文明的理性思維方式影響很大,多數(shù)情況下也基本上能接受這一思維方式,甚至能與其“接軌”。不過,這并不表明,口譯工作中反映兩種文化的言語交際者之間就不會存在誤解:如我國的演講者喜歡“開門見山”,結(jié)尾推崇某種“意猶未盡”、“余音繞梁數(shù)日不散”之意境,交流中重視具有模糊性質(zhì)的“心神”之間交往,并以此為最高境界;西方發(fā)言者卻喜歡列舉一、二、三、四,概念清楚,條理分明,重視結(jié)論。由于種種譯員所不能左右的原因。目前情況下東方文明圈內(nèi)的人多能接受西方思維方式,但反過來西方文明圈內(nèi)的人卻難以接受東方思維方式,故我國譯員在將西方言語交流者的話語語篇譯成漢語時一般不會給我國交際方造成不利于對方的印象,但反過來為我國某些話語者口譯時如不多加留意,便常會引起另一方的誤解,認為我方邏輯混亂,語無論次。其實,某些狀況下“意會”比“言傳”更為準確,可惜人們對此認識還不足。就是在同一文明圈內(nèi),話語語篇、語段結(jié)構(gòu)有時也會有差異,如德語習慣一層一層地表達某一思想,就像在疊磚套瓦一般地蓋房子;法語卻喜歡把真正要表達的東西放在最后,眾多中間環(huán)節(jié)可能僅是鋪墊、轉(zhuǎn)折等,而結(jié)論才是最為重要的。因此,直接把德語的語篇、語段結(jié)構(gòu)套成法語,便會造成理解困難,反過來直接把法語套成德語,也會引起誤解或其它許多麻煩。有時,我國言語交流方反映西方發(fā)言者“過于繁瑣”,或“講了半天還講不到點兒上”,其中的原因恰恰便是不同文化所代表的思維習慣所引起的語篇結(jié)構(gòu)差異。譯員對此最好能有相當?shù)恼J識,可能時可參照譯語語篇結(jié)構(gòu)習慣和思維習慣予以調(diào)整,在必要情況下,還可以就這一文化差異現(xiàn)象提醒交際各方,或做些解釋性的工作。從措辭、意象等關鍵性的內(nèi)涵信息層面上來看,口譯中所遇到的這些文化“沖突”則經(jīng)常反映在“關鍵詞語”里?！瓣P鍵詞語”的說法早已有之,但概念卻比較含糊。它在我國口譯界使用的狀況有一點像我們有時在不很嚴格的意義上所講的“要點”多數(shù)交際環(huán)境下確指顯性信息要點,即內(nèi)容要點,但很難說大家在使用時不順帶著指代一下其它的信息,如內(nèi)涵意義等信息的要點,所以,我們在研究時還是有必要將其定義弄清楚的。所謂“關鍵詞語”的使用狀況也差不多。在口譯界,我們通常用它指某語段中缺它不可的提示性詞匯、詞組或短語,因此它可以代表顯性信息,也可以代表隱性信息;既可能指關鍵性的“純”信息,也可能指那些比較關鍵性的“字里行間”的信息,甚至有時還可以指關鍵的語法信息,如某個表示出時態(tài)的動詞等。不過,在多數(shù)情況下,人們似乎還是趨向于用它來指代“隱性信息”,或者說,這個詞匯在約定俗成狀態(tài)下所包含的概念似乎還是以“隱性信息”為主。這種使用狀況在一般應用前提下還是可以的,但在研究中仍以澄清為佳。我們在此使用這一提法,主要是指口譯中相對“意義單位”的構(gòu)建而言不可缺少的、隱含著所有隱性信息的詞、詞組或短語,它與原語內(nèi)容中的信息“要點”概念相對立。因此它不等同于原語信息鏈條中的某些“要點”顯性信息,但與“要點”顯性信息相類似,一旦失落,意義單位就有可能不復存在。因此,準確地說,我們應把它稱做“隱性信息關鍵詞語”。從理論上來講,它包括內(nèi)涵意義,和少量的關鍵性語言內(nèi)部意義信息,如話語中的言外之意,某些重要語法現(xiàn)象所表達的意義,甚至口譯中譯員力所能及的詩歌的某些韻律感等。但其中最為重要并且最為實際的,僅僅是內(nèi)涵意義的信息而已。在工作中,譯員對這種“隱性信息關鍵詞語”的處理如若失當,便有可能導致口譯工作方法出現(xiàn)偏差與譯語質(zhì)量下降,如只顧及詞匯而不顧語義等,故這種“隱性信息關鍵詞語”的概念有一定的學術敏感性。釋意理論主要創(chuàng)始人D塞萊絲科維奇女士曾經(jīng)多次表示不同意“關鍵詞”及諸如此類的提法,但我國口譯實踐似乎表明,類似概念至少在我國的某些情況下應還是能夠成立的。因為有跡象顯示,包括有經(jīng)驗的優(yōu)秀譯員在內(nèi),我國有不少的譯員都經(jīng)常使用類似的思維代碼作為提示,以便儲存原語內(nèi)容或進行正常的語匯傳譯等工作,很多著名口譯家都對一些“重點”的詞匯、短語、成語等十分重視。對我國一些有經(jīng)驗的老譯員的訪察,也從側(cè)面部分地驗證了口譯工作中這一概念或類似概念的存在。當然,使用“隱性信息關鍵詞語”概念的目的不是翻譯它的語言形式,而且它的應用范疇也的確是比較有限度的。但是我們認為,如果對這一概念處理得當,應能促進口譯理論的發(fā)展,并且不會與釋意理論的實質(zhì)性內(nèi)涵相抵觸。在一般情況下,我們?nèi)钥蓪ⅰ半[性信息關鍵詞語”簡稱為“關鍵詞語”,以便在可能的情況下盡量使用已經(jīng)在口譯界通用的語匯,但要注意不要引起大的誤會。在條件成熟后,我們?nèi)赃€需要對這一概念進行進一步實證,包括組織規(guī)模較大的調(diào)查或?qū)嶒灥?以便用實據(jù)證明其存在。這一概念所包括的內(nèi)涵意義十分微妙,而且繁多龐雜。它主要包括:a.情感信息;b.詞語的文化信息;c.口譯中所特有的語氣、音調(diào)等副語言信息以及其它的語言外信息如語境、交際環(huán)境符號(用于原語理解)等,并經(jīng)常有為某一種民族文化所獨有的特點。情感信息包括褒貶意義等表達一定心理感受定向反應的信息,它在各個文化之間有很大不同。某一關鍵詞語的語言含義可以在甲文化中表示褒義,但在乙文化中卻表示貶義或中性意義。如譯員在遇到法文ambitieux(有“野心勃勃的”,或“雄心勃勃的”、“富有進取心的”等意義)一詞時不能隨便處理,因為法文中說C est quelqu un qui est ambitieux (按不同的交際環(huán)境和語境,分別有:“這個人有干勁兒”、“此人雄心勃勃”或“此人有野心”等意義)一般是中性的,但有時也可以略帶貶義,或者正相反,完完全全是褒義的。我國在談到類似現(xiàn)象時則很少有中性意義出現(xiàn),即要么稱某人“有野心”,要么講此人“雄心勃勃”。看得出來,兩種語言之間明顯存在著情感代碼的不同。再如英語的aggressive(“富有攻擊性的”,或“開拓性的”、“當仁不讓的”)在形容一個人時可有褒義,但中國人頂多會說“這個人很有開拓精神”,無論如何也不會把英語文化中那種利己主義的攻擊性表露出來。因為兩種文明圈內(nèi)所推崇的是兩種不同的價值觀念,因此對不同的行為有著不同的情感投射。情感信息有時還會擁有一些更為復雜的意義,不是簡單的褒貶義概念所能概括得了的。如“母親”這個詞,在東、西方均為褒義,但其中細膩的文化色彩,卻并非三言兩語便能表達得一清二楚。在西方,“母親”一詞可傳達母愛、溫柔、哺育、做家務、對子女的管教、對子女的理解等一系列復雜信息,而在我國除了上述信息之外,傳統(tǒng)上還可傳達任勞任怨、忍讓謙和、端莊穩(wěn)重等信息,信息代碼顯然有所不同。這與東方文化傳統(tǒng)對“母親”的民族性集體情感投射很有關系,也與一定時期的社會情感投射有關系戰(zhàn)爭時期的“母親”一詞顯帶上了悲壯、戰(zhàn)斗、犧牲等原屬于男性的剛烈信息,甚至還具有一定的政治色彩,而和平時期“母親”一詞則永遠表現(xiàn)出陰柔的意象,帶有典型的母性情感美的信息。詞語的文化信息則可有象征意義的不同、典故意義的不同,以及民俗意義的不同等。如在西方文化中,語言的顏色詞與東方有著相當不同的象征意義:“白色”象征純潔,“紅色”象征流血和暴力等,“黃色”則象征病態(tài);然而在我國,“白色”在民間象征死亡,在政治活動中則象征反動勢力,“紅色”在民間象征富貴,在政治活動中則象征革命和進步勢力,而“黃色”尤其是所謂“明黃色”,卻成了皇帝的御用顏色。再有,地名、人名等專有名詞和別名等也可以有一定的象征,這些象征有時有國際通用的,但有時又表現(xiàn)出了某種“地域性”,如“北京”象征中華人民共和國,“北極熊”象征俄國或前蘇聯(lián),“山姆大叔”象征美國等皆屬國內(nèi)外人所周知,不過“孫中山”的名字在我國象征著民主主義資產(chǎn)階級革命,或反抗清朝統(tǒng)治的國民革命勢力之先驅(qū),然而在國際社會中,“Sun Yat -sen”15一詞在通常情況下卻并無此象征;這種現(xiàn)象或類似的現(xiàn)象應當引起譯員注意。無獨有偶,HONG KONG (香港)、“Chris Patten”(彭定康)等詞的象征意義在國內(nèi)、國外也并非沒有一定的政治立場上的微妙差異,這都是譯員需要加以留意的。除此之外,雙語中一些具有社會或文化背景現(xiàn)象的語匯也往往或多或少具有一定的象征意義如“牛棚”、“下?！?、“三包”、“新舉措”、“兩個文明”、“五講四美”、“達標”,英語中在某些情況下的“Pentagon”(五角大樓),法語中的“colombe”(和平鴿)等。有時這些象征信息很容易傳達,但有時因內(nèi)涵意義經(jīng)常有為某一種民族文化、社會背景等所獨有的特點,故而不一定特別容易傳達。有時,這些文化的或社會的意義還往往帶著各自民族的典故,如漢語“逼上梁山”中的“梁山”,法語“fil d Ariane”(直譯為:“阿里阿德涅小線團”,指解開謎團的主要線索)中的“Ariane”(阿里阿德涅,希臘神話中克里特王彌諾斯的女兒,曾用小線團幫助希臘英雄忒修斯逃出克里特島上的迷宮,后“阿里阿德涅小線團”被用來比喻解決問題的辦法),等等,有時會帶來一定的轉(zhuǎn)譯困難。此外,詞的民俗意義信息也不可忽視。如“餃子”帶有濃重的中國北方民俗色彩,用意大利詞“ravioli”對譯成法語,或用“dumpling”對譯成英語,均屬于不得以而為之,其中的民俗意義信息不可避免地損失掉了。當然,譯員在條件許可時可使用“音譯”并加以一定解釋,或在上述譯法之上附加一定詮譯,不過,大量的口譯實踐證明,譯員不是什么時候都能找出這種機會的。但這并不意味著這些語義“不可譯”即“不可傳達”,它只不過意味著,任何企圖譯出原語“所有”語義的做法都不過是難以做到的幻想而已?？谧g中所特有的語氣、音調(diào)等副語言信息以及其它的語言外信息如語境、交際環(huán)境符號等信息的運用,也同樣可以有一定的民族性或地域文明特點:西方言語交際者的語氣有時在我國交際方聽來可能有些“自高自大”,而較為典型的我國言語交際方則很可能有時會給對方過于謙卑的印象。美國人在生意場合隨便、直接,言語措辭顯得“單刀直入”,在我國談判一方看來有時有一些咄咄逼人,而我國商家有時也會給對方重視“關系”、管理方面不很正規(guī)等印象盡管這里面不乏偏見或誤解。一名合格的譯員如對這些情況有所知曉,就可以適時為雙方做些應做的溝通工作。上述這些意義可以暗含在原語詞匯、原語詞組或短語中,也可以包容在副語言等語言以外的伴隨性信息當中。正是它們,構(gòu)成了口譯中“隱性信息關鍵詞語”的主要組成成分?！半[性信息關鍵詞語”還存在著韻律、節(jié)奏、變位或變格等語法意義,以及語言的對稱美等語言內(nèi)部意義信息。但需要強調(diào)的是,口譯中譯員除了極個別的語言內(nèi)部意義以外,一般不可能,也不太需要對多數(shù)語言內(nèi)部意義做出傳譯。在口譯活動中,傳達語言內(nèi)部意義的典型例子是詩歌的韻、律等翻譯。在壓力極大的口譯現(xiàn)場條件下,譯員充其量只能做到對語言的韻、律等信息進行部分傳譯,并顯然多僅涉及較為簡單的節(jié)奏感等易于傳遞的信息。如果譯員一味強調(diào)詞的準確,妄圖一絲不茍地譯出所有語言內(nèi)部意義,那么便無異于自取毀滅。注意“隱性信息關鍵詞語”在此不一定是我國譯員經(jīng)常談到的那種翻譯的所謂“重點”,或“重點”詞語、“重點”信息等。“重點”詞語或“重點”信息等似乎多指的是譯員需要重點理解、重點傳譯的詞語或該詞語所包括的信息,如重要的形容詞、頭銜,重要的時間等數(shù)字概念,重要的專有名詞概念,術語概念等。有時,這些“重點”詞語或信息的概念與隱性信息關鍵詞語的概念吻合,不過有時又與內(nèi)容要點的概念吻合,因為這些“重點”詞語或信息可以覆蓋住隱性信息的層面,但也可以包容顯性、隱性兩種意義上的信息層面。但所謂“重要”的,不一定是“關鍵”的或“主要”的,因此也不一定是隱性信息“關鍵詞語”,也不一定是“內(nèi)容要點”。如果它們在意義單位中缺失或部分地缺失,在很多情況下并不一定會造成意義單位的坍塌(除非它們既是重點詞語,又是關鍵詞語或內(nèi)容要點),從而使得語句成為一堆不可理解的詞藻?？紤]到研究的方便,我們可對這一概念加以限制,將其指稱控制在譯員需要傳譯的重要的數(shù)字、專有名詞、術語等層面。這樣一來,我們在把它與關鍵詞語、內(nèi)容要點相比較后便可發(fā)現(xiàn),重點詞語反映的是與二者都不相同的另外的意義關系,即某種可有效地幫助原語構(gòu)建意義,但并不起主干作用的詞語中的意義關系。如果說,內(nèi)容要點反映的是顯性信息的主干,關鍵詞反映的是隱性信息的主干,那么重點詞語反應的則是顯性、或隱性信息性質(zhì)的重要的意義,但并非不可缺少的主干意義。它的重要性在于影響意義的準確理解,和最終的精確轉(zhuǎn)述,卻不在于缺它不可的獨一無二的地位。從另一角度我們可以看出,關鍵詞語與內(nèi)容信息要點相同,均可提示出一連串的句子,甚至可提示語段,但“重點”詞語(數(shù)字、頭銜,某些不處在關鍵詞語或“要點”位置上的專有名詞以及類似情況下可替換或可空缺的某些術語等),一般無此提示。因此,如若抽去“重點”詞語,有可能并不會動搖原語的意義,而抽去關鍵詞語或內(nèi)容要點,則必然產(chǎn)生此類重大影響。口譯工作中,譯員只能復述原語內(nèi)容要點,譯出關鍵詞語的主要內(nèi)涵意義信息,對數(shù)字、術語等重點詞語信息進行代碼轉(zhuǎn)換或傳譯,并在力所能及的情況下對部分語言內(nèi)部信息適當予以轉(zhuǎn)達。否則,從方法論上來講就很難行得通了。譯員的主要精力應放在原語的顯性信息要點、重點信息和主要的關鍵詞語內(nèi)涵信息上,努力提高這三方面的傳譯水平?？谧g傳譯的這些特點,主要是由口語的即席特征與譯員智力加工信息量的限制這一對矛盾造成的,口譯譯員不可能像筆譯譯員那樣,有可能反復感知到面前的所有原語詞語,口譯譯員肯定會遺忘絕大多數(shù)原語詞語?？谧g譯員的大腦所能夠保留的,只有從原語詞語中提煉出的內(nèi)容“要點”及其發(fā)展線索,以及原語的關鍵詞語和極少數(shù)的內(nèi)部語言意義等;如果譯員企圖傳譯原語所有詞語的信息,那么他必然會受到人腦信息加工量的限制,從而導致失敗。注釋1引自D塞萊絲科維奇、M勒代雷:口譯理論實踐與教學,原文名稱:INTERPRETER POUR TRADUIRE,汪家榮等譯,旅游教育出版社,1990年;第14頁。2據(jù)中國社會科學院語言研究所詞典編輯室:現(xiàn)代漢語詞典修訂本,商務印書館;第61頁。3引自D塞萊絲科維奇、M勒代雷:口譯理論實踐與教學,原文名稱:INTERPRET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