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浙西撐拱雕刻研究

1、關于浙西撐拱雕刻研究一、霞山牛腿雕刻藝術形成的歷史成因浙江衢州，歷史上是個“重教興文”之地，根據(jù)衢州市志記載，整個 宋代期間,科考中進士一千余人，冠浙江各地，故歷來大儒輩出，達官顯宦比比。其 更重要的原因是自南宋高宗南下后，孔子大宗48代嫡長孫孔端友攜家人伴駕，賜 衢州府第而成為南宗圣地，經(jīng)數(shù)百年,孔家興辦書院在江南諸省傳播儒學；衍圣公 孔洙讓爵后南宗開始走向社會，讓爵后的衰落無意中創(chuàng)造了一個平等的學術氛圍 孔家南遷使儒學大轉(zhuǎn)身，成為“由經(jīng)世而為致用”使“南孔儒學”得以萌發(fā)、生 成。“南孔儒學”被廣泛應用于商業(yè)經(jīng)營，北方孔子儒學中“見利思義”被南孔 儒學發(fā)展為“義利并重”，“義中取利”不僅是商

2、人對顧客的承諾，也是商人與 商人之間交往的守則。大量讀書人進入商界，與傳統(tǒng)商業(yè)結合，增強了商界實力， 提升了商界形象，直接促進了商幫的形成。中國歷史上有十大商幫，其中龍游商幫 的地點就是如今的衢州地區(qū)，衢州成為歷史上的富庶之地，商賈云集，這些官、商、 儒一旦腰纏萬貫便不惜巨資，竭其所能在故里大興土木以顯赫門庭，光宗耀祖，于 是一幢幢藻飾豪華，氣勢恢宏的宅第、祠堂等建筑在三衢大地落成，其中最能體現(xiàn) 這些建筑靈氣和精華所在的便是民居建筑中的“撐拱藝術”即俗稱牛腿。此外，衢州傳承吳越文化之精神，各村鎮(zhèn)曾以姓氏為紐帶族群而居，在衢 州的古村鎮(zhèn)中的傳統(tǒng)民居，傍山依水，黑瓦白墻，空靈俊秀，他們以徽派建筑為

3、特 征,飾以素雅的木雕、石雕和磚雕，充滿著濃郁的歷史文化底蘊，洋溢著詩情一般 的神奇韻律，吸引著來自海內(nèi)外的各方文人雅士的目光，成為中國走向世界，世界 了解中國的有效窗口。地處浙西開化縣馬金鎮(zhèn)的霞山村，至今仍保存著361幢“明清古建筑 群”，其牛腿風格各異，品類繁多，集雄渾、大氣、靈動、鋪華于一體而成為霞山 古民居建筑文化最為精彩的部分。霞山古民居建筑裝飾 ，充分反映了當?shù)孛耖g藝 人根據(jù)世俗情感和傳統(tǒng)觀念來確定木雕的內(nèi)容和形式，其豐富的人文思想貫穿始 終。有人說：“牛腿”是江南傳統(tǒng)民居中一雙亮麗的眼睛！筆者也非常認同這一觀 點。牛腿,是古玩市場上的俗稱，在傳統(tǒng)建筑中稱雀替，北方地區(qū)叫“馬腿”，

4、 其學名叫“撐拱”、“斜撐”、“托座”，是明清古建筑中的檐柱上方外伸的斜 木桿,上加橫木，以支撐挑檐的檁。牛腿的作用有二個，一是加大屋頂?shù)某鲩?，達到 遮風避雨的目的；二是將上方的重力通過牛腿傳到檐柱上，使建筑穩(wěn)定牢固。牛腿在明代初期是由木工制作的，上面沒有雕飾，其形狀就像壺瓶的嘴。 至明代中期，開始出現(xiàn)裝飾性的陰刻曲線，繼而慢慢出現(xiàn)卷草紋。隨著時間的推移，逐漸出現(xiàn)浮雕、深浮雕、半圓雕等工藝，形狀也趨向多 樣化,這在霞山的眾多明代建筑中能夠清楚地發(fā)現(xiàn)其演化的歷程 ，從建于明代正 德（1445）年的愛敬堂牛腿（圖1）中可見一斑。后來,牛腿成為最能發(fā)揮雕工技藝的地方，花工越來越多，水準越來越高, 難

5、度也越來越大。至清代中后期，牛腿的雕刻達到鼎盛，藝人們往往熟練地交錯運 用浮雕、鏤空雕、半圓雕、圓雕技法將其雕刻得燦爛如錦繡 ，在霞山有甚者一只 牛腿得花上數(shù)十工、上百工,不僅形象雕刻得精美絕倫，真可謂美侖美奐、鬼斧神 工,從而使霞山牛腿成了浙西古民居木雕藝術文化長廊中的一朵燦爛的藝術奇葩！霞山明清牛腿木雕作品，既有工藝粗獷大氣的永錫堂牛腿，又有細致縝密的鄭松 如故居龍鳳牛腿。兩者雕刻內(nèi)容均以人物故事、山水、花鳥、走獸題材為主題，與中國書畫藝術的表現(xiàn)手法一脈相承。雕刻技法主要有圓雕、透雕、雙面雕、鏤雕、落地 雕、陰陽雕等，其作品把中國傳統(tǒng)的歷史故事、民間傳說、神話、戲曲人物等在 建筑構件中表現(xiàn)

6、得淋漓盡致，成為華夏文化中一顆璀璨的明珠。在洋洋大觀的雕 件之中，霞山的祠堂與民居牛腿構件尤為醒目，別具一格,極具藝術觀賞性。限于 篇幅的限制，筆者僅以霞山最具代表性的牛腿作一比較分析。二、霞山牛腿雕刻藝術的歷史風貌（一）縝密細致的鄭宅牛腿中國歷朝歷代對建筑規(guī)格均有嚴格的等級制度和統(tǒng)一結構，對于建筑房 屋的彩繪顏色，也有嚴格的限制，如宋代有”凡庶人家，不得施五色文彩為飾”， 明代也有“庶民居舍，不許飾彩色”的規(guī)定?！芭Ｍ取钡乃囆g風格同樣經(jīng)歷了多 次演變。明代崇尚線條流暢簡練、風格粗獷的紋飾。清中期變得繁瑣，精雕細鑿， 流行密不透風的建筑風尚。到民國時，又受西方雕塑藝術的影響，提倡透視寫實、 比

7、例合理等美術理念，“牛腿”也出現(xiàn)“西化”。這在鄭宅的牛腿雕刻藝術中表 現(xiàn)得尤為明顯。由于鄭宅大部分建于民國年間，其牛腿雖個頭不大，但精工細作，如書齋 的3副牛腿，因其用材上乘、雕刻精湛、具有寫實主義風格而著稱?！懊匪鼈兎謩e是“鯉魚跳龍門（”圖2） “、朱雀祥瑞”、“松鶴延壽”、蘭竹菊”等。這組作品色呈青灰，分別以一丸沉重木雕刻而成，長約60厘米，寬約 35厘米，厚約12厘米。其中最為精彩的是鯉魚跳龍門，龍身纏有梅花枝和云 紋,鱗片裝飾規(guī)整，身體婉轉(zhuǎn)自如，有一條鯉魚被龍的前爪牢牢地抓住尾巴，鯉魚 似乎在奮力掙扎，圓目斜視、張嘴欲脫，而龍則呲牙咧嘴似乎還得意洋洋，形態(tài)生 動逼真。在眾多“鯉魚跳龍門

8、”的題材中，鯉魚被龍爪抓住的情景還是不多見的。 作者刀法老練，匠心獨運,傳神地刻劃了騰龍的神態(tài)。在天井北側靠墻部 位雕刻的“朱雀獻瑞”，所雕朱雀身體正面朝著觀眾，單腿著地,尾羽貼地,頭部 回轉(zhuǎn),頸部用力彎轉(zhuǎn)，形象自然,構圖飽滿。與南側墻角“松鶴延壽”遙遙相對。 龍和朱雀為皇宮飾物，在民居建筑中極為少見，加上鄭宅的建筑木結構都用材上 乘、不施油漆，百十年來在風雨的沖刷下發(fā)出詭異的光芒。鄭宅的后廳牛腿“喜上梅梢”（圖3）,線質(zhì)優(yōu)美,體態(tài)生動，凸顯繪畫性 特征。其他如“獨占鰲頭”、“富貴牡丹”等作品不勝枚舉。由于鄭宅的“牛腿” 大部分建成于民國時期，故受西方雕塑藝術的影響，提倡透視寫實、比例合理等美

9、 術理念則一目了然。最值得褒揚的是別院中一對著唐裝的仕女牛腿，“三仕女”（圖4）所示, 在古時,婦人不得登大雅之堂，可鄭宅竟然有此牛腿，其觀念的開放程度，令當世 的人們無不稱奇！這在整個浙西地區(qū)的古民居建筑中也是獨一無二的。鄭宅的人 物牛腿整體雕工純厚，人物形象生動傳神，畫面構思巧妙，典雅含蓄,耐人尋味,是“牛腿”木雕中的上品，欣賞價值極高?！叭櫭]”（圖5）所刻的劉、關、張 三人在門口焦急等待，諸葛孔明先生則于茅廬內(nèi)伏案閉目，整幅圖將劉備那種求 賢若渴的迫切心態(tài)，表現(xiàn)得一覽無余；另一幅“文王拜相”（圖6）,姜子牙置于文 王前下方,左手拉魚線，右手拿一書本，頭戴草帽，目光向前,文王及下屬慈眉

10、善目， 畢恭畢敬立于后面，其態(tài)度之虔誠，為筆者所感動。好一幅“姜太公釣魚，愿者上 鉤！ ”從美學上看鄭宅的牛腿雕刻藝術，它充分顯示了古人“天人合一”的宇宙 觀景,它是中國藝術的基本觀念的具體物化，其傳統(tǒng)特征的包容性、自然的人格化, 展現(xiàn)了崇尚“自然美”的美學理論觀念。中國老莊哲學追求渾樸自然的境界，向往豐富又平淡的效果，長期以來，以中國山水畫中獨特的“禪境”表現(xiàn)，講求意境 幽深、接見天趣的美學追求，不斷縈繞在中國人心間。為突出重要部分，往往出現(xiàn) 人大于房屋、人大于山。一間屋子伸出一至兩個人頭，然主次分明，顯得民間風味 濃郁,裝飾性強。西方古典繪畫是根據(jù)科學法則的焦點透視原理作畫 ，中國人卻不是

11、從一 個固定的視點去看世界，而是從“道”的觀點去理解宇宙萬物，故畫家作畫時可 神游千里，完全融入客體，根本無視空間概念，也無所謂透視，而根據(jù)主觀意愿，將 涉及到的景物、地點鋪開，其視域便是整體。故表現(xiàn)在鄭宅上的雕刻造型也完全服從于繪畫法則，利用繪畫的點、線、面三大要素著力于外形的寬廣，講求一 定的程式和理想性。一方面從傳統(tǒng)繪畫上吸收營養(yǎng)，另一方面取法繪畫中線描， 即利用線去表現(xiàn)木雕的結構和透視變化，把白描運用到牛腿上，剛柔相濟,表現(xiàn)出 不同的質(zhì)感，結構和透視，從而將繪畫的線與雕刻的形式有機結合。 作品構圖緊湊, 主題分明，物象造型多變，講究立體效果，追求自然、形象耐人尋味，充分顯示了工 匠的高

12、超技藝。（二）大氣樸茂的永錫堂牛腿南宋紹興甲子年（1144 年）間，霞山族人分四房各建祠堂，有裕昆堂、永 錫堂、永敬堂、永言堂。民國四年（1915年）永錫堂原址重修。永錫堂是霞山鄭 氏二房支祠，第二進大廳，兩只近一米五高的牛腿（圖7）威風凜凜,大氣磅礴。牛 腿由兩部分組成，上半部為武將形象，身著盔甲，背插令旗,雙劍合璧，高冠長須， 眉宇間透著威嚴與神圣，胯騎在一雄獅身上，獅子呲牙咧嘴，雙腿抱球，目光圓瞪， 其身子左側有一小獅滾繡球，側身倒掛。在武將的背后，藏有露出半身的小獅子， 單腳搭在母獅的尾部，憨態(tài)可掬，巧奪天工。牛腿整體布局氣勢軒昂，線條流暢， 形態(tài)逼真，構思巧妙，匠心獨具,采用了圓雕、

13、透雕、鏤雕等手法，堪稱霞山牛腿雕 刻藝術的絕品。明清時期，因自然人文環(huán)境的不同，已經(jīng)形成了東陽雕和徽州雕等具體 流派,徽州木雕和東陽雕走向區(qū)域化。各地區(qū)的木雕既有差異性又有共性，民間藝 術、傳統(tǒng)藝術和外來藝術在創(chuàng)作中充分融合，雕刻廣泛推廣，雕刻技法日益豐富。 清朝晚期，出現(xiàn)了“畫工體”和“雕花體”，前者從繪畫中吸收養(yǎng)料，后者比較側 重雕刻的傳統(tǒng)技藝，混雕、漏雕、線雕、圓雕等多種技藝形式出現(xiàn)，有時,各種刻 法并存,造成多層雕的現(xiàn)象，大大加強了木雕的表現(xiàn)力度。永錫堂的獅子就吸收了“畫工體”和“雕花體”之長，將內(nèi)容和形式表現(xiàn)的淋漓盡致。（三）鋪華顯貴的汪氏宗祠牛腿始建于元朝至元庚辰年（1280年），

14、光緒二十九年（1903年）重修至民國 六年（1917）完成的汪氏宗祠主門牛腿（圖8）,高近1米,寬米,厚米,以鏤空雕、深 雕、及高浮雕等技法，為仰視立體型“散點透視”法，獨立式結構，左右各刻有文 官、武將9名,武將在前,手執(zhí)刀劍,勇猛威武;文官在后,手持奏板，儒雅賢德。各 個形態(tài)逼真、表情自然，服飾雕琢華麗、細致。牛腿上方有“雙鳳飛舞”，并有 “日”、“月”二字，斗拱斜插,化為“二龍戲珠”，暗喻汪氏子孫后代“文武雙 全”、“龍鳳呈祥”、“日月同輝”。只可惜文革浩劫，大部分雕像面部被鏟，但形態(tài)依稀可辨，其鋪華瑰麗的藝術風貌絲毫未減。汪氏宗祠牛腿具有寫意性與寫實性高度統(tǒng)一的特點，它包含一定的寫實

15、因素,既符合自然形象的真實感，又抓住人物的本質(zhì)特征，從藝術的意象上達到了真實。意象的表現(xiàn)不是按自然物象的 結構、比例，而是依從主觀知覺和經(jīng)驗體悟，即打破了比例透視的關系，通過某種“錯誤”的構圖，正確地再現(xiàn)了物體，呈現(xiàn)出較具原始意味的裝飾效果，反映在民 間工藝上的裝飾性，是其美化藝術表現(xiàn)對象的重要手段，是中國傳統(tǒng)造型藝術的 共同特點之一。戲臺額枋主牛腿（圖9）,表現(xiàn)的是戰(zhàn)馬奔騰的戰(zhàn)爭場面，作者根據(jù)牛腿 的造型特點，以多層雕手法、以滿構圖形式，大膽地對物象進行取舍，圍繞主題需 要,將血腥的戰(zhàn)爭場面，優(yōu)美地演繹在牛腿之上。以簡化和夸張?zhí)摌嫷氖址?，以達 到“意、理、妙、趣”的藝術境界。人物題材是汪氏

16、宗祠“牛腿”的精華部分，其表現(xiàn)內(nèi)容廣泛，包羅萬象, 各具風采。整幢建筑遍雕戲曲人物，除此之外，以民間常見的“獨占鰲頭”、“八 仙過?！?、“魁星點斗”、“李杜詩仙”等為內(nèi)容的牛腿雕刻也在祠堂里盡顯華 章、各領風騷。中堂“槐里堂”前面臨天井的兩根柱子上曾經(jīng)有一對碩大的牛腿，據(jù)當?shù)卮迕裾f每只牛腿重達數(shù)百斤。牛腿分三層，鏤空雕花,底座為威武神駿的張 嘴獅子，腳捧鏤空繡球，獅爪勁厲,雄風霸氣。上層是花卉圖案及戲曲人物。中層 也是花卉圖案及戲曲人物，與戲臺橫梁上所刻的戲劇故事遙相呼應。這對牛腿雕 刻近年被盜賊竊取，無形之間建筑物的大氣與偉岸遜色不少。（四）氣勢宏偉的老街四合院民居牛腿四合院是老街中心的一座

17、保存完好的民居，分兩進，外進為門廳，后進為 中堂，中間有中門隔開，兩進各有一天井，外進天井較小，內(nèi)進天井較大，堂前牛腿 雕刻為“六畜興旺”、“五谷豐登”，“鯉魚跳龍門”（圖10）和“鳳竹交輝”牛 腿（圖11）是堂前正中最精彩的一對，即表達“龍鳳呈祥”之意，通體采用圓雕和 鏤空雕技法?！磅庺~跳龍門”牛腿中刻劃的一條蒼龍腳踩龍珠，從天而降，見首不 見尾,其口吐飛瀑，一瀉千里，兩條鯉魚奮力向龍嘴跳躍，欲成仙得道。蒼龍所至,似風起云涌、飛沙走石，引得柳枝左右搖弋、震耳欲聾、氣勢 恢弘?！傍P竹交輝”牛腿中刻劃一對鳳凰在竹林間穿梭、停留，竊竊私語。牛腿主體位置還刻有三層翹檐涼亭，竹葉相襯,瓦礫歷歷在目，刻

18、法精微,于細節(jié)中見 功力；于幽靜處透出畫面的美感。四合院民居內(nèi)還刻有常見的走獸類牛腿，以梅花鹿、大象、馬等牛腿為 代表,以其諧音來體現(xiàn)寓意，如大象表示“萬象更新”、“吉祥如意”“、氣象萬 千”之意；梅花鹿象征長壽“，鹿”又與“祿”諧音，寓意高官俸祿,代表著財與 福；而馬諧譯為“馬到成功”之意等。三、霞山牛腿雕刻藝術的美學價值綜觀霞山牛腿藝術，雕工精湛、題材豐富、形式多樣、不勝枚舉，霞山的 牛腿藝術風格也經(jīng)歷了多次演變。其中，明代崇尚線條流暢簡練、風格粗獷的紋 飾,典型的有愛敬堂牛腿。至清中期變得繁瑣，精雕細鑿,流行密不透風的建筑風 尚,如本文所述四合院牛腿。到民國時，又受西方雕塑藝術的影響，提倡透視寫實、 比例合理等美學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