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經(jīng)名篇鑒賞

詩經(jīng)(詩經(jīng)名篇全解5金幣版)國風(fēng)·周南關(guān)雎——男歡女愛的絕唱【原文】關(guān)關(guān)雎鳩eq\o\ac(○,1)，在河之洲。窈窕淑女eq\o\ac(○,2)，君子好逑eq\o\ac(○,3)。參差荇菜eq\o\ac(○,4)，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求之不得，寤寐思服eq\o\ac(○,5)。悠哉悠哉，輾轉(zhuǎn)反側(cè)。參差荇菜，左右采之。窈窕淑女，琴瑟友之。參差荇菜，左右芼之。窈窕淑女，鐘鼓樂之?！咀⑨尅縠q\o\ac(○,1)關(guān)關(guān)：指雌雄兩鳥相對鳴叫。雎鳩：一種魚鷹類的水鳥，傳說此鳥雌雄終生相守。eq\o\ac(○,2)窈窕：嫻靜端正的樣子。淑女：賢德的女子。淑，善。eq\o\ac(○,3)君子：對男子的美稱。好逑：好的配偶。eq\o\ac(○,4)荇菜：一種根生水中、葉浮水面的可食用植物。eq\o\ac(○,5)寤寐：指日夜。寤，睡醒；寐，睡著?！咀g文】關(guān)關(guān)鳴叫的水鳥，棲居在河中沙洲。善良美麗的姑娘，好男兒的好配偶。長短不齊的荇菜，在船左右兩旁撈。善良美麗的姑娘，醒來做夢都想她。思念追求不可得，醒來做夢長相思。悠悠思念情意切，翻來覆去難入眠。長短不齊的荇菜，姑娘左右去摘采。善良美麗的姑娘，彈琴鼓瑟親近她。長短不齊的荇菜，姑娘左右去摘取。善良美麗的姑娘，敲鐘擊鼓取悅她?！酒纷x】《關(guān)雎》是《詩經(jīng)》的首篇，是我國愛情詩之祖。反映一個青年對一位容貌美麗的姑娘的愛慕和追求，寫他求而不得的痛苦和想象求而得之的喜悅。不僅反映的是令人喜聞樂見的愛情題材，還具有獨(dú)到的藝術(shù)特色。篇名它是從詩篇中第一句中摘取來的?！对娊?jīng)》的篇名都是這樣產(chǎn)生的?！对娊?jīng)》中的男女相會求偶往往在水邊進(jìn)行，《關(guān)雎》首開其端，景物的選取帶有典型性。男主人公對荇菜的處理，對淑女的追求，采用了遞進(jìn)攀升的筆法。男主人公采荇萊的動作依次是流之、采之、芼之。流之，即是放之，就是把采來的荇菜堆放在左右；采之，即挑選，把堆放的荇菜進(jìn)行整理；芼之，則是把經(jīng)過選擇的荇菜重疊堆放在左右。主人公對荇菜的處理，從無序到有序，一步比一步精細(xì)。再看男主人公對淑女的追求歷程。先是把她鎖定為自己最合適的配偶，然后是“寤寐求之”，因求之不得而“寤寐思服”，以至于達(dá)到“輾轉(zhuǎn)反側(cè)”的程度。徹夜的冥思苦想之后，這位男子終于找到了接近淑女的辦法，并且最終獲得了成功。“琴瑟友之”，是通過彈奏琴瑟來引起女子的注意和好感，進(jìn)而得到接近的機(jī)會。“鐘鼓樂之”，則是敲鐘、擊鼓把自己心儀的女子迎娶過來。“琴瑟友之”，是營造輕松愉快的氛圍，在娛樂中拉近與對方的距離?！扮姽臉分保桥e行隆重的婚禮，令女子無比高興。這首詩的音樂和內(nèi)容相契合，音節(jié)和諧，孔子認(rèn)為很中和，評價它“樂而不淫，哀而不傷”。葛覃——織布女竊竊的喜【原文】葛之覃兮eq\o\ac(○,1)，施于中谷，維葉萋萋。黃鳥于飛，集于灌木，其鳴喈喈。葛之覃兮，施于中谷，維葉莫莫。是刈是濩，為絺為綌，服之無斁。言告師氏eq\o\ac(○,2)，言告言歸。薄污我私，薄浣我衣。害浣害否？歸寧父母?！咀⑨尅縠q\o\ac(○,1)葛：一種多年生蔓草，俗名苧麻，纖維可織布。覃：延長、延伸。eq\o\ac(○,2)師氏：負(fù)責(zé)管理女奴的女管家。【譯文】葛草長得長又長，漫山遍谷都有它，藤葉茂密又繁盛。黃鸝上下在飛翔，飛落棲息灌木上，鳴叫婉轉(zhuǎn)聲清麗。葛草長得長又長，漫山遍谷都有它，藤葉茂密又繁盛。割藤蒸煮織麻忙，織細(xì)布啊織粗布，做衣穿著不厭棄。告訴管家心理話，說我心想回娘家?？彀褍?nèi)衣洗干凈，再把外衣洗干凈。洗和不洗分清楚，回娘家去看父母?！酒纷x】本篇在寫一位婦女采葛、煮葛、織布、做衣服的過程，表現(xiàn)了她打算洗凈衣服、回家看望父母的心理活動。主人公的內(nèi)部情感通過對外部景物的描述展現(xiàn)出來，清新明快的勞動場面襯托出主人公內(nèi)心的喜悅。整篇詩作節(jié)奏歡快，行文流暢，景物描寫生動形象，是上乘之作。邊唱歌邊做活，這似乎是我國古代勞動人民很常見的勞作方式。手中的勞作，四周的景物，心中的想法都在他們的歌聲中流暢。文中所歌詠的都是平常的瑣事，在今天看來，這樣的詩歌并不能成為所謂的藝術(shù)。然而，正是這種樸實(shí)情感的真實(shí)抒發(fā)才更能顯示出古時人們生活的自然狀態(tài)。而現(xiàn)代人似乎忙碌的工作代替了一切閑情逸致，周圍有再美的景物，都顧不上去看上一眼，更不要提細(xì)致觀察和動情描述。話又說回來，在創(chuàng)作這首詩時，還沒有成型的“藝術(shù)”概念，也就是什么是藝術(shù)，寫詩的根本就不知道。當(dāng)然人們寫作詩歌，也只是勞動之余的一種休閑活動，也就是說，他們僅僅是記錄下自己最常遇到的、最常想到的事情。相隔較長時間之后，這些作品中那種最樸實(shí)的東西就可貴了，因?yàn)楹髞淼脑娢木陀辛恕凹y飾”的成分。質(zhì)樸是《詩經(jīng)》魅力經(jīng)久不衰的基本原因。卷耳——竹筐里的卷耳菜【原文】采采卷耳eq\o\ac(○,1)，不盈頃筐eq\o\ac(○,2)。嗟我懷人，置彼周行。陟彼崔嵬，我馬虺隤。我姑酌彼金罍，維以不永懷。陟彼高岡，我馬玄黃eq\o\ac(○,3)。我姑酌彼兕觥，維以不永傷。陟彼砠矣，我馬瘏矣。我仆痡矣，云何吁矣！【注釋】eq\o\ac(○,1)卷耳：野菜名，嫩苗入菜。eq\o\ac(○,2)頃筐：形狀如簸箕、前低后高的筐。eq\o\ac(○,3)玄黃：馬過度疲勞而視力模糊?！咀g文】采了又采卷耳菜，采來采去不滿筐。嘆息想念遠(yuǎn)行人，竹筐放在大路旁。登上高高的石山，我的馬兒已困倦。我且斟滿銅酒杯，讓我不再長思念。登上高高的山岡，我的馬兒步踉蹌。我且斟滿牛角杯，但愿從此不憂傷。登上高高山頭呦，我的馬兒難行呦。我的仆人病倒呦，多么令人憂愁呦?！酒纷x】《卷耳》是一篇對遠(yuǎn)方親人抒發(fā)思念情感的名作。其佳妙處尤其表現(xiàn)在它匠心獨(dú)運(yùn)的篇章結(jié)構(gòu)上?！毒矶匪恼?，第一章是以思念征夫的婦女的口吻來寫的；后三章則是以思家念歸的備受旅途辛勞的男子的口吻來寫的。以優(yōu)美自然的語言、民謠的起興手法、真實(shí)的場景刻畫，烘托出人物的真實(shí)情感。女子把不滿筐的卷耳菜放在了路邊，翹首張望，通過動作神態(tài)描寫表現(xiàn)女子對遠(yuǎn)行親人的深切思念。山的險阻、馬的疲憊都可表現(xiàn)出男主人公旅途的艱難，而所有這些又襯托出他對長途跋涉的擔(dān)憂，只是以酒澆愁。思念是人間最常見的情感之一。這一主題的文學(xué)作品，古今中外不計(jì)其數(shù)，似乎“思念”已超越時空，成為詩者文人吟詠的對象?！毒矶芬矠槲覈膽讶嗽娎_了序幕，其深遠(yuǎn)影響在后來杜甫的《月夜》、王維的《九月九日憶山東兄弟》等優(yōu)秀作品中可以體現(xiàn)出來。桃夭——嫁在桃花盛開時【原文】桃之夭夭eq\o\ac(○,1)，灼灼其華。之子于歸eq\o\ac(○,2)，宜其室家eq\o\ac(○,3)。桃之夭夭，有蕡其實(shí)。之子于歸，宜其家室。桃之夭夭，其葉蓁蓁。之子于歸，宜其家人?！咀⑨尅縠q\o\ac(○,1)夭夭：桃花含苞貌。一說形容茂盛而艷麗，或說少壯的樣子。eq\o\ac(○,2)歸：婦人謂嫁曰歸；于歸，古時稱女子出嫁。eq\o\ac(○,3)室家：夫婦。男子有妻曰有室，女子有夫?yàn)橛屑??！咀g文】桃樹長得多么壯盛，花兒朵朵正鮮美。這位女子出嫁后，定能使家庭和順。桃樹長得多么壯盛，果實(shí)累累結(jié)滿枝。這位女子出嫁后，定能使家庭美滿。桃樹長得多么壯盛，綠葉茂盛展生機(jī)。這位女子出嫁后，定能使家人幸福?！酒纷x】這是首祝賀年輕姑娘出嫁的詩。這里以鮮艷的桃花比喻新娘的年輕嬌美。從此以后用花，特別是用桃花來比喻美人的層出不窮。如崔護(hù)的“去年今日此門中，人面桃花相映紅”，又如晏幾道的“落花人獨(dú)立，微雨燕雙飛”。本篇中所寫三月鮮嫩的桃花正在紛紛綻放，經(jīng)過打扮的新娘此刻興奮又羞澀，兩頰緋紅，真有人面桃花相映紅的韻味。詩中既寫景又寫人，情景交融，烘托出一派歡樂熱烈的氣氛。在寫新娘與桃花時，既有實(shí)寫又有虛寫，有實(shí)象也有虛像，可以理解成詩人看見桃花而想起結(jié)婚的場面和新娘，也可以想象成詩人看見了新娘而想起了盛開的桃花，或者就是桃花盛開時姑娘正出嫁。虛實(shí)結(jié)合，給人一種迷離的感覺。國風(fēng)·召南摽有梅——誰來采摘我的愛【原文】摽有梅eq\o\ac(○,1)，其實(shí)七兮eq\o\ac(○,2)。求我庶士eq\o\ac(○,3)，迨其吉兮！摽有梅，其實(shí)三兮。求我庶士，迨其今兮！摽有梅，頃筐墍之！求我庶士，迨其謂之！【注釋】eq\o\ac(○,1)摽(Biao)：打落。eq\o\ac(○,2)其實(shí)七兮：梅樹的果子只剩下七成了。eq\o\ac(○,3)庶士：普通老百姓，小伙子?！咀g文】梅子紛紛落在地，樹上剩下有七成。追求我的小伙子，切莫錯過好時辰。梅子紛紛落在地，樹上剩下有三成。追求我的小伙子，今天正是好時機(jī)。梅子紛紛落在地，提著竹筐來拾取。追求我的小伙于，就等你說上一句。【品讀】本詩描寫未嫁女子感嘆青春逝去，渴望有男子及時來求婚。暮春，梅子黃熟，紛紛墜落。一位姑娘見此情景，敏銳地感到時光無情，而自己青春無情流逝，便不禁以梅子興比，情意急迫地唱出了這首憐惜青春、渴求愛情的詩歌。珍惜青春，渴望愛情，是中國詩歌的母題之一?！稉坑忻贰纷鳛榇核记髳墼娭?，其意義在于建構(gòu)了一種抒情模式：以花木盛衰比青春流逝，由感慨青春易逝而追求婚戀及時。從北朝民歌《折楊柳枝歌》“門前一株棗，歲歲不知老。阿婆不嫁女，那得孫兒抱”，到中唐無名氏的《金縷曲》“花枝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從《牡丹亭》中杜麗娘感慨“良辰美景奈何天”，到《紅樓夢》里林黛玉嘆惜“花謝花飛飛滿天”，可以說，無不是這一原型模式的藝術(shù)變奏。然而，《摽有梅》作為先民的首唱之作，質(zhì)樸而清新，明朗而深情。國風(fēng)·邶風(fēng)綠衣——捧起綠衣想起你【原文】綠兮衣兮，綠衣黃里。心之憂矣，曷維其已！綠兮衣兮，綠衣黃裳。心之憂矣，曷維其亡！綠兮絲兮，女所治兮eq\o\ac(○,1)。我思古人eq\o\ac(○,2)，俾無訧兮！絺兮綌兮eq\o\ac(○,3)，凄其以風(fēng)。我思古人，實(shí)獲我心！【注釋】eq\o\ac(○,1)治：織。eq\o\ac(○,2)古人：故人。eq\o\ac(○,3)絺(Chi)綌(Xi)：細(xì)葛布、粗葛布。【譯文】綠色衣啊綠色衣，綠色外衣黃色里。愁腸百轉(zhuǎn)心千結(jié)，何時憂愁才能止。綠色衣啊綠色衣，綠色上衣黃下衣。愁腸百轉(zhuǎn)心千結(jié)，何時憂愁才能忘。綠色絲啊綠色絲，綠絲本是你手織。睹物思人念亡妻，是你是我無過失。細(xì)葛衣啊粗葛衣，穿在身上有涼意。睹物思人念亡妻，樣樣都合我心意?！酒纷x】這是一首懷念亡妻的悼念詩。睹物思人，是悼亡懷舊中最常見的一種現(xiàn)象。一個人雖然能通過時間的流逝從深深的悲痛中擺脫，但當(dāng)看到死者的衣物用具或死者所制作的東西，便又會重新陷入悲痛之中。自古以來，這方面的悼亡詩很多，《綠衣》毫無疑問應(yīng)是第一首。這里詩人把亡妻所做的衣服拿起來翻來覆去得看，心情十分憂傷，妻子活著時的情景使他不能忘記，因而無法擺脫憂傷。衣雖尚在，人已不在，通過物在人亡表達(dá)詩人的思念和沉痛，可稱得上是“天長地久有時盡，此恨綿綿無絕期”。新臺——鮮花插在牛糞上【原文】新臺有泚eq\o\ac(○,1)，河水瀰瀰eq\o\ac(○,2)。燕婉之求，籧篨不鮮。新臺有灑，河水浼浼。燕婉之求，籧篨不殄。魚網(wǎng)之設(shè)，鴻則離之。燕婉之求，得此戚施?！咀⑨尅縠q\o\ac(○,1)新臺:臺的故址在今山東甄城縣黃河北岸,衛(wèi)宣公為納宣姜所筑。有泚(cǐ此):鮮明貌。eq\o\ac(○,2)河水:黃河。瀰瀰(mǐ米):大水茫茫?！咀g文】新臺倒影好鮮明，河水洋洋流不停。本想嫁個美少年，雞胸老公太不行。新臺倒影長又長，河水不停汪洋洋。本想嫁個美少年，雞胸老公真不祥。撒下魚網(wǎng)落了空，一個蝦蟆掉網(wǎng)中。本想嫁個美少年，換得駝背丑老公?！酒纷x】衛(wèi)宣公是個淫昏的國君。他曾與其后母夷姜亂倫，生子名伋。伋長大成人后，衛(wèi)宣公為他聘娶齊女，只因新娘子是個大美人，便改變主意，在河上高筑新臺，把齊女截留下來，霸為己有，就是后來的宣姜。衛(wèi)國人對宣公所作所為實(shí)在看不慣，便編了這首歌子譏諷他。全詩三章，前兩章疊詠。疊詠的兩章前二句是興語，但興中有賦：衛(wèi)宣公欲奪未婚之兒媳，先造“新臺”，來表示事件的合法性，其實(shí)是障眼法。然而丑行就是丑行，丑行是欲蓋彌彰的。詩人大贊“新臺有泚”、“新臺有灑"，正言欲反，其興味在于：新臺是美的，但遮不住老頭子干的丑事啊。反襯修辭的運(yùn)用，美愈美，則丑愈丑。封建道德的虛偽性，表現(xiàn)在它的對下不對上。統(tǒng)治者要求百姓遵從禮教，自己卻寡廉鮮恥；要求百姓忠貞不二，自己卻兩面三刀；要求百姓規(guī)規(guī)矩矩，自己卻為所欲為；要求百姓克己奉公，自己卻以權(quán)謀私。道德淪喪之事，上層社會哪一代沒有？衛(wèi)宣公只是一個典型的例子；后來的唐明皇也有“新臺”之譏，是另一個典型的例子。正因?yàn)槿绱?，《新臺》一類諷刺詩自有其認(rèn)識價值。北門——小吏泣血的吶喊【原文】出自北門，憂心殷殷。終窶且貧eq\o\ac(○,1)，莫知我艱。已焉哉，天實(shí)為之，謂之何哉！王事適我，政事一埤益我eq\o\ac(○,2)。我入自外，室人交徧讁我。已焉哉！天實(shí)為之，謂之何哉！王事敦我，政事一埤遺我。我入自外，室人交徧摧我eq\o\ac(○,3)。已焉哉！天實(shí)為之，謂之何哉！【注釋】eq\o\ac(○,1)窶(Ju)：貧窮。eq\o\ac(○,2)埤(Pi)益：增加。eq\o\ac(○,3)摧：挫，諷刺?！咀g文】我從北門出城去，心中煩悶多憂傷。既受困窘又貧寒，沒人知我艱難樣。算了吧，都是老天安排定，我有什么辦法想！王家差事派給我，衙門公務(wù)也增加。我從外面回到家，家人紛紛將我罵。算了吧，都是老天安排定，我有什么好辦法！王家差事逼迫我，衙門公務(wù)也派齊。我從外面回家里，家人紛紛將我譏。算了吧，都是老天安排定，我有什么好主意！【品讀】一般認(rèn)為這是首小官吏不堪其苦而向人怨訴的詩。詩中的小官吏公事繁重苛細(xì)，雖辛勤應(yīng)付，但生活依然清貧。上司非但不體諒他的艱辛，反而一味給他分派任務(wù)，使他不堪重負(fù)。辛辛苦苦而位卑祿薄，使他牢騷滿腹，家人的責(zé)備更使他難堪，他深感仕路崎嶇，人情淺薄，所以長吁短嘆，痛苦難禁，悲憤之余，只好歸之于天，安之若命。這首詩的主人公雖然是不得志的小官吏，但全詩并非無病呻吟，的確體現(xiàn)了《詩經(jīng)》“饑者歌其食，勞者歌其事”的現(xiàn)實(shí)主義精神。對詩中連用“我”字而蘊(yùn)含的感情色彩，鄧翔評曰：“三章共八‘我’字，無所控訴，一腔熱血?！比娂冇觅x法，不假比興，然而每章末尾“已焉哉，天實(shí)為之，謂之何哉”三句重復(fù)使用，大大增強(qiáng)了語氣，深有一唱三嘆之效，牛運(yùn)震《詩志》認(rèn)為此句“皆極悲憤語，勿認(rèn)作安命曠達(dá)”，頗有見地。靜女——天真爛漫的幽會【原文】靜女其姝eq\o\ac(○,1)，俟我于城隅。愛而不見，搔首踟躕。靜女其孌eq\o\ac(○,2)，貽我彤管eq\o\ac(○,3)。彤管有煒，說懌女美。自牧歸荑，洵美且異。非女之為美，美人之貽。【注釋】eq\o\ac(○,1)姝(Shu)：美好，美女。eq\o\ac(○,2)孌(Luan)：相貌美。eq\o\ac(○,3)貽：贈送。彤管：紅色的管狀茅草?！咀g文】嫻靜姑娘真漂亮，約我等在城角旁。視線遮蔽看不見，搔頭徘徊心緊張。嫻靜姑娘真嬌艷，送我新筆紅筆管。鮮紅筆管有光彩，愛她姑娘好容顏。遠(yuǎn)自郊野贈柔荑，誠然美好又珍異。不是荑草長得美，美人相贈厚情意?！酒纷x】《靜女》一詩向來為選家所注目。現(xiàn)代學(xué)者一般都認(rèn)為此詩寫的是男女青年的幽期密約，也就是說這是一首愛情詩。詩是從男子一方來寫的，但通過他對戀人外貌的贊美，對她待自己情義之深的宣揚(yáng)，也可見出未直接在詩中出現(xiàn)的那位女子的人物形象，甚至不妨說她的形象在男子的第一人稱敘述中顯得更為鮮明。而這又反過來使讀者對小伙子的癡情加深了印象。這首詩的重點(diǎn)在寫情人贈物以及男子見到情人所贈禮物后的高興心情。但僅此“輕描淡寫”，人物形象卻已栩栩如生，也足見這對少男少女之間淳樸而真摯的愛情。寫情人幽會卻不寫一句語言，但情趣絲毫不少，躲躲藏藏，最后才肯相見，贈物。國風(fēng)·鄘風(fēng)墻有茨——宮中丑聞不可說【原文】墻有茨eq\o\ac(○,1)，不可掃也。中冓之言eq\o\ac(○,2)，不可道也。所可道也，言之丑也。墻有茨，不可襄也。中冓之言，不可詳也。所可詳也，言之長也。墻有茨，不可束也。中冓之言，不可讀也。所可讀也，言之辱也?！咀⑨尅縠q\o\ac(○,1)茨(Ci)：蒺藜，一年生草本植物，果實(shí)有刺。eq\o\ac(○,2)中冓（音夠）：內(nèi)室，宮中齷齪之事?！咀g文】墻上長蒺藜，不可掃掉呀。宮中秘密話，不可相告呀。如能相告呀，說出丑死了呀。墻上長蒺藜，不可除光呀。宮中秘密話，不可張揚(yáng)呀。如能張揚(yáng)呀，說來話很長呀。墻上長蒺藜，不可捆住呀。宮中秘密話，不可講述呀。如能講述呀，說起真羞辱呀。【品讀】齊惠公即位時年幼，齊國人為了鞏固惠公君位，保持齊、衛(wèi)之間親密的婚姻關(guān)系，便強(qiáng)迫他與后母亂倫。盡管這是受外力脅迫促成的，但究竟是最不齒于人的丑聞。衛(wèi)國人民對這種敗壞人倫的穢行，當(dāng)然深惡痛絕，特作此詩譏諷他。本詩三章重疊，頭兩句起興含有比意，以宮墻上的蒺藜清掃不掉，暗示宮闈中亂倫的丑事是掩蓋不住的。接著詩人便故弄玄虛，大賣關(guān)子，宣稱宮中的秘聞“不可道”！至于為何不可道呢，詩人絕對保密，卻又微露口風(fēng)，以吊讀者口味。丑、長、辱三字妙在藏頭露尾，欲言還止，的確起到了欲蓋而彌彰的特殊效果。本來當(dāng)時衛(wèi)國宮闈丑聞是婦孺皆知的，用不著明說，詩人特意點(diǎn)到為止，以不言為言，調(diào)侃中露譏刺，幽默中見辛辣，比直露敘說更有情趣。全詩皆為俗言俚語，六十九個字中居然有十二個“也”字，相當(dāng)今語“呀”，讀來節(jié)奏綿延舒緩，意味俏皮而不油滑，與詩的內(nèi)容相統(tǒng)一。相鼠——披著人皮的老鼠【原文】相鼠有皮eq\o\ac(○,1)，人而無儀！人而無儀，不死何為？相鼠有齒，人而無止！人而無止，不死何俟eq\o\ac(○,2)？相鼠有體，人而無禮，人而無禮！胡不遄死eq\o\ac(○,3)？【注釋】eq\o\ac(○,1)相鼠：一種老鼠?；蛘哒f“相”僅作“看”理解。eq\o\ac(○,2)俟：等待。eq\o\ac(○,3)遄：迅速?！咀g文】看那老鼠有張皮，卻見有人沒威儀。卻見有人沒威儀，為何還活不倒斃！看那老鼠有牙齒，卻見有人無廉恥。卻見有人無廉恥，活著不死等何時！看那老鼠有肢體，卻見有人不懂禮。卻見有人不懂禮，何不趕快就斷氣！【品讀】這首詩諷刺在位者無禮儀。本詩選中丑陋、狡黠、偷竊成性的老鼠與衛(wèi)國的在位者作對比，公然判定那些長著人形而寡廉鮮恥的在位者猶如老鼠，詩人不僅痛斥，而且還要他們早早死去，以免玷污“人”這個崇高的字眼。本篇三章重疊，以鼠起興，反覆類比，意思并列，但各有側(cè)重，第一章“無儀”，指外表；第二章“無止（恥）”，指內(nèi)心；第三章“無禮”，指行為。三章詩重章互足，合起來才是一個完整的意思，這是《詩經(jīng)》重章的一種類型。本詩盡情怒斥，通篇感情強(qiáng)烈，語言尖刻，所謂“痛呵之詞，幾于裂眥”（牛運(yùn)震《詩志》）。詩人咬牙切齒，無疑是有感而發(fā)。《詩經(jīng)選注》曾指出：“《相鼠》一詩就是衛(wèi)國統(tǒng)治者丑惡行為的總概括，有強(qiáng)烈的現(xiàn)實(shí)戰(zhàn)斗性?！陛d馳——中國第一女詩人【原文】載馳載驅(qū)，歸唁衛(wèi)侯eq\o\ac(○,1)。驅(qū)馬悠悠，言至于漕。大夫跋涉，我心則憂。既不我嘉，不能旋反。視而不臧，我思不遠(yuǎn)。既不我嘉，不能旋濟(jì)。視而不臧，我思不閟。陟彼阿丘，言采其蝱eq\o\ac(○,2)。女子善懷，亦各有行。許人尤之eq\o\ac(○,3)，眾稚且狂。我行其野，芃芃其麥。控于大邦，誰因誰極。大夫君子，無有我尤。百爾所思，不如我所之?！咀⑨尅縠q\o\ac(○,1)唁：喪事慰問。eq\o\ac(○,2)蝱(Meng)：草藥名，即貝母，可治抑郁病。eq\o\ac(○,3)許人：指許國大夫?！咀g文】駕起輕車快馳騁，回去吊唁悼衛(wèi)侯。揮鞭趕馬路遙遠(yuǎn)，到達(dá)漕邑時未久。許國大夫跋涉來，阻我行程令我愁。竟然不肯贊同我，哪能返身回許地。比起你們心不善，我懷宗國思難棄。竟然沒有贊同我，無法渡河歸故里。比起你們心不善，我戀宗國情不已。登高來到那山岡，采摘貝母治憂郁。女子心柔善懷戀，各有道理有頭緒。許國眾人責(zé)難我，實(shí)在狂妄又稚愚。我在田野緩緩行，壟上麥子密密遍。欲赴大國去陳訴，誰能依靠誰來援？許國大夫君子們，不要對我生尤怨。你們考慮上百次，不如我親自跑一遍。【品讀】在中國文學(xué)史上，許穆夫人堪稱第一位名著于冊的女詩人?！遁d馳》就是她寫下的一篇充滿愛國激情的不朽詩章。許穆夫人是衛(wèi)宣姜的女兒，許國國君穆公的妻子，故稱許穆夫人。衛(wèi)懿公不理朝政，獨(dú)好養(yǎng)鶴，甚至荒唐地讓鶴“乘坐”大夫方可乘坐的軒車。公元前660年，狄人伐衛(wèi)，狄人大敗衛(wèi)師于滎澤，殺衛(wèi)懿公。宋桓公連夜率師將衛(wèi)敗亡之眾五千人接過黃河，居于漕邑，立衛(wèi)懿公之子戴公為君。第二年，戴公死，文公即位。他的同母姊妹許穆夫人，在祖國風(fēng)雨飄搖的危亡時刻，不顧許國君臣的阻撓，毅然返衛(wèi)，吊唁衛(wèi)君，并向同情衛(wèi)國的大邦呼吁救援?！遁d馳》一詩，即作于許穆夫人返回漕邑吊唁衛(wèi)文公期間。這首悲憤動人的愛國主義詩作，在當(dāng)時就被廣為傳誦。西漢末年，劉向編《古列女傳》，又專為許穆夫人立傳，盛推其“慈惠而遠(yuǎn)識”。作為一首政治抒情詩，《載馳》寫得如此動人心魄，不僅在于它抒發(fā)的感情之真摯，而且也得力于許穆夫人那高超的藝術(shù)表現(xiàn)技巧。詩人選取了歸國吊唁這一重要題材，巧妙地將自己安排在驅(qū)馬返衛(wèi)途中，通過與許國大夫沖突的情景描述，來展開自己強(qiáng)烈感情的抒發(fā)，使這首抒情詩有了特定的場景和情節(jié)內(nèi)容。許國大夫無理阻撓的矛盾沖突，雖只出現(xiàn)在一、二章；但是它所激起的感情波瀾，卻洶涌澎湃于全詩。女詩人胸中那無可言傳的悲哀、憤懣和對祖國命運(yùn)的關(guān)切之情，因此得到了淋漓盡致的表現(xiàn)。而女主人公的遠(yuǎn)見卓識、與祖國共命運(yùn)的愛國深情、不達(dá)目的決不罷休的剛強(qiáng)性格，正是在與許國君臣鼠目寸光、橫蠻狂妄、自私懦弱的對照之中，愈加鮮明地凸現(xiàn)了出來。讀著這首詩，人們不能不與女詩人一起，為祖國的危難而焦慮，為無端受阻而憤慨，為沖破阻撓而歡欣，為確定救國之計(jì)而充滿希望。國風(fēng)·衛(wèi)風(fēng)有狐——踽踽獨(dú)行的寡婦（踽踽獨(dú)行的狐貍）【原文】有狐綏綏eq\o\ac(○,1)，在彼淇梁eq\o\ac(○,2)。心之憂矣，之子無裳eq\o\ac(○,3)。有狐綏綏，在彼淇厲。心之憂矣，之子無帶。有狐綏綏，在彼淇側(cè)。心之憂矣，之子無服?！咀⑨尅縠q\o\ac(○,1)綏綏：《集傳》“獨(dú)行求匹之貌”，一說從容獨(dú)行的樣子，或說多毛貌。eq\o\ac(○,2)梁：河梁，河中壘石而成，可以過人，或用以攔魚。eq\o\ac(○,3)裳：古時上稱衣，下稱裳?！咀g文】有只狐在獨(dú)行求偶，在那淇水邊的橋上。心里感到憂愁，只怕那人沒有衣裳。有只狐在獨(dú)行求偶，在那淇水可涉的地塊。心里感到憂傷，只怕那人沒有衣帶。有只狐在獨(dú)行求偶，在那淇水的近岸處。心里感到憂郁，只怕那人沒有衣服?！酒纷x】本篇為女向男求愛，雖其人貧無衣褲，但仍愛他。一說妻子懷念久役不歸的丈夫。首章言“有狐綏綏，在彼淇梁”，梁為石不沾水之處，在梁則可以穿好下裳，這多情的寡婦，以有狐求偶，對其所憐惜的鰥夫，表白自我的愛心說：“我心里所憂愁的，是那人還無以為裳，若是他娶了我他就可以不愁沒有衣裳了。”次章言“有狐綏綏，在彼淇厲”，“厲”為深水可涉之處。涉過深水。需要有衣帶束衣。此婦擔(dān)心的，是心上所愛慕的那人還沒有衣帶。她想：“若是我嫁給他，我可以替他結(jié)成衣帶他就不愁涉過深水時沒有衣帶了。”三章言此狐“在彼淇側(cè)”，既然已在淇側(cè)，可見已經(jīng)渡過淇水，可以穿好衣服了。可是她擔(dān)心那個人，還無以為服，她心想：“若是我和他結(jié)為婚姻，那么，那人就不愁沒有衣服了?！边@三章詩充分而細(xì)致地表露了這位年青寡婦的真摯愛心，即事抒懷，不作內(nèi)心的掩蔽，大膽吐露真情，自是難得的佳作。在舊時代，遭逢喪亂，怨女曠夫，在各自失去配偶之后，想重建家庭，享受室家之愛，這是人生起碼的要求，自然是無可非議的。這首《有狐》詩，表白了寡婦有心求偶之情，在《國風(fēng)》中是一首獨(dú)特的愛情詩。至于此婦所愛慕的對方，是否已經(jīng)覺察到她的愛心，以及如何作相應(yīng)的表態(tài)，那是另外的事了。碩人——千古絕唱頌美人【原文】碩人其頎，衣錦褧eq\o\ac(○,1)衣。齊侯之子eq\o\ac(○,2)，衛(wèi)侯之妻。東宮之妹，邢侯之姨，譚公維私eq\o\ac(○,3)。手如柔荑，膚如凝脂，領(lǐng)如蝤蠐，齒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eq\o\ac(○,4)兮，美目盼兮。碩人敖敖，說于農(nóng)郊。四牡有驕，朱幩鑣鑣，翟茀以朝。大夫夙退，無使君勞。河水洋洋，北流活活。施罛濊濊，鱣鮪發(fā)發(fā)，葭菼揭揭。庶姜孽孽，庶士有朅。【注釋】eq\o\ac(○,1)褧(Jiong)：罩在外面的單衣，或曰披風(fēng)。eq\o\ac(○,2)齊侯之子：齊莊公的女兒。eq\o\ac(○,3)私：女子稱姊妹的丈夫，即姐夫或者妹夫。eq\o\ac(○,4)倩：笑時兩頰出現(xiàn)的窩?！咀g文】好個修美的女郎，麻紗罩衫錦繡裳。她是齊侯的女兒，她是衛(wèi)侯的新娘，她是太子的阿妹，她是邢侯的小姨，譚公又是她姊丈。手像春荑好柔嫩，膚如凝脂多白潤，頸似蝤蠐真優(yōu)美，齒若瓠子最齊整。額角豐滿眉細(xì)長，嫣然一笑動人心，秋波一轉(zhuǎn)攝人魂。好個高挑的女郎，車歇郊野農(nóng)田旁。看那四馬多雄健，紅綢系在馬嚼上，華車徐駛往朝堂。諸位大夫早退朝，今朝莫太勞君王。黃河之水白茫茫，北流入海浩蕩蕩。下水魚網(wǎng)嘩嘩動，戲水魚兒刷刷響，兩岸蘆葦長又長。陪嫁姑娘身材高，隨從男士貌堂堂！【品讀】這首《碩人》也成為題詠美人文學(xué)作品的“千古之祖”。清人姚際恒極為推賞此詩，稱言“千古頌美人者，無出其右，是為絕唱”(《詩經(jīng)通論》)。本篇用了鋪張手法，不厭其煩地吟唱了有關(guān)“碩人”的方方面面。第一章主要說她的出身——她的三親六戚，父兄夫婿，皆是當(dāng)時各諸侯國有權(quán)有勢的頭面人物，她無疑是一位門第高華的貴夫人。第三、四章主要寫婚禮的隆重和盛大，特別是第四章，七句之中，竟連續(xù)六句用了疊字。那洋洋灑灑的黃河之水，浩浩蕩蕩北流入海；那撒網(wǎng)入水的嘩嘩聲，那魚尾擊水的唰唰聲，以及河岸綿綿密密、茂茂盛盛的蘆葦荻草，這些壯美鮮麗的自然景象，都意在引出“庶姜孽孽，庶士有朅”——那人數(shù)眾多聲勢浩大的陪嫁隊(duì)伍，那些男儐女侶，他們像莊姜本人一樣，皆清一色地修長俊美。上述所有這一切，從華貴的身世到隆重的儀仗，從人事場面到自然景觀，無不或明或暗、或隱或顯、或直接或間接地襯托著莊姜的天生麗質(zhì)。而直接描寫她的美貌者，除開頭“碩人其頎，衣錦褧衣”的掃描外，主要是在第二章。這里也用了鋪敘手法，以七個生動形象的比喻猶如纖微畢至的工筆畫，細(xì)致地刻畫了她艷麗絕倫的肖像——柔軟的纖手，鮮潔的膚色，修美的脖頸，勻整潔白的牙齒，直到豐滿的額角和修宛的眉毛，真是毫發(fā)無缺憾的人間尤物！但這些工細(xì)的描繪，其藝術(shù)效果，顯然都不及“巧笑倩兮，美目盼兮”這精辟的八字。氓——棄婦的婚姻自白【原文】氓eq\o\ac(○,1)之蚩蚩，抱布貿(mào)絲。匪來貿(mào)絲，來即我謀。送子涉淇，至于頓丘eq\o\ac(○,2)。匪我愆eq\o\ac(○,3)期，子無良媒。將子無怒，秋以為期。乘彼垝垣，以望復(fù)關(guān)。不見復(fù)關(guān)，泣涕漣漣。既見復(fù)關(guān)，載笑載言。爾卜eq\o\ac(○,4)爾筮，體無咎言。以爾車來，以我賄遷。桑之未落，其葉沃若。于嗟鳩兮，無食桑葚。于嗟女兮，無與士耽。士之耽兮，猶可說也。女之耽兮，不可說也。桑之落矣，其黃而隕。自我徂爾，三歲食貧。淇水湯湯，漸車帷裳。女也不爽，士貳其行。士也罔極，二三其德。三歲為婦，靡室勞矣。夙興夜寐，靡有朝矣。言既遂矣，至于暴矣。兄弟不知，咥其笑矣。靜言思之，躬自悼矣。及爾偕老，老使我怨。淇則有岸，隰則有泮?？偨莈q\o\ac(○,5)之宴，言笑晏晏。信誓旦旦，不思其反。反是不思，亦已焉哉?！咀⑨尅縠q\o\ac(○,1)氓(Meng)：民，男子，指其丈夫。eq\o\ac(○,2)頓丘：地名，在今河南省南?？h。eq\o\ac(○,3)愆(Qian)：延誤、拖延。eq\o\ac(○,4)卜：用火燒龜甲，根據(jù)燒出的裂紋判斷吉兇。eq\o\ac(○,5)總角：古代稱小孩頭發(fā)扎成形似牛角的兩個結(jié)，此指未成年。【譯文】憨厚農(nóng)家小伙子，懷抱布匹來換絲。其實(shí)不是真換絲，找個機(jī)會談婚事。送郎送過淇水西，到了頓丘情依依。不是我愿誤佳期，你無媒人失禮儀。望郎休要發(fā)脾氣，秋天到了來迎娶。爬上那垛破土墻，遙向復(fù)關(guān)凝神望。復(fù)關(guān)遠(yuǎn)在云霧中，不見情郎淚千行。情郎即從復(fù)關(guān)來，又說又笑喜洋洋。你去卜卦求神仙，沒有兇兆心歡暢。趕著你的車子來，為我搬運(yùn)好嫁妝。桑樹葉子未落時，綴滿枝頭綠萋萋。噓噓那些斑鳩兒，別把桑葚吃嘴里。哎呀年輕姑娘們，別對男人情依依。男人若是戀上你，要丟便丟太容易。女人若是戀男子，要想解脫難掙離。桑樹葉子落下了，枯黃憔悴任飄搖。自從嫁到你家來，三年窮苦受煎熬。淇水茫茫送我歸，水濺車帷濕又潮。我做妻子沒差錯，是你男人太奸刁。反覆無常沒準(zhǔn)則，變心缺德?；ㄕ??；楹笕晔貗D道，繁重家務(wù)不辭勞。起早睡晚不嫌苦，忙里忙外非一朝。誰知家業(yè)已成后，漸漸對我施兇暴。兄弟不知我處境，個個見我哈哈笑。靜下心來細(xì)細(xì)想，獨(dú)自傷神淚暗拋。當(dāng)年發(fā)誓偕白頭，如今未老心先憂。淇水滔滔終有岸，沼澤雖寬有盡頭。回想少時多歡樂，談笑之間露溫柔。海誓山盟猶在耳，那料反目競成仇。莫再回想背盟事，既已終結(jié)便罷休?！酒纷x】這是一首棄婦自訴婚姻悲劇的長詩。詩中的女主人公以無比沉痛的口氣，回憶了戀愛生活的甜蜜，以及婚后被丈夫虐待和遺棄的痛苦，讀之感人心弦，催人淚下。中國文學(xué)史上較少長篇敘事詩，在《孔雀東南飛》之前近千年能出現(xiàn)這樣自訴婚姻悲劇的長詩，實(shí)在難得。詩中雖以抒情為主，所敘的故事也還不夠完整細(xì)致，但它已將女主人公的遭遇、命運(yùn)，比較真實(shí)地反映出來，抒情敘事融為一體，時而夾以慨嘆式的議論。就這些方面說，這首詩已初步具備中國式的敘事詩的某些特征，對后世作品影響頗深。這首詩所寫的婚姻悲劇，反映了當(dāng)時社會普遍存在的情與禮的矛盾與夫權(quán)對婦女的壓迫。古禮認(rèn)為女子嫁人，須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這位女子開始時是在集市上與一平民一見鐘情、私訂終身的，后來又乘垝垣相望，顯然與禮有悖，終遭丈夫的休棄，兄弟的譏諷。她對愛情的熱烈追求與舊禮教產(chǎn)生直接的沖突，因而導(dǎo)致了婚姻悲劇的發(fā)生。在幾千年的封建社會中，這是具有典型意義的。木瓜——投木報瓊情意濃【原文】投我以木瓜，報之以瓊琚eq\o\ac(○,1)。匪報也，永以為好也！投我以木桃，報之以瓊瑤eq\o\ac(○,2)。匪報也，永以為好也！投我以木李，報之以瓊玖eq\o\ac(○,3)。匪報也，永以為好也！【注釋】eq\o\ac(○,1)瓊琚：泛指美玉。瓊，赤色玉；琚，佩玉。eq\o\ac(○,2)瑤：美玉。eq\o\ac(○,3)玖：淺黑色玉石。【譯文】你將木瓜投贈我，我拿瓊琚作回報。不是為了答謝你，珍重情意永相好。你將木桃投贈我，我拿瓊瑤作回報。不是為了答謝你，珍重情意永相好。你將木李投贈我，我拿瓊玖作回報。不是為了答謝你，珍重情意永相好。【品讀】《木瓜》是現(xiàn)今傳誦最廣的《詩經(jīng)》名篇之一，為男女相愛，互相贈答之作。一說衛(wèi)人思報齊桓公復(fù)國厚恩而作。該詩從章句結(jié)構(gòu)上看，很有特色。其中沒有《詩經(jīng)》中最典型的句式——四字句，而有意無意地用這種句式造成一種跌宕有致的韻味，在歌唱時易于取得聲情并茂的效果。你贈給我果子，我回贈你美玉，與“投桃報李”不同，回報的東西價值要比受贈的東西大得多，這體現(xiàn)了一種人類的高尚情感(包括愛情，也包括友情)。這種情感重的是心心相印，是精神上的契合，因而回贈的東西及其價值的高低在此實(shí)際上也只具有象征性的意義，表現(xiàn)的是對他人對自己的情意的珍視，所以說“匪報也”。“投我以木瓜(桃、李)，報之以瓊琚(瑤、玖)”，其深層語義當(dāng)是：雖汝投我之物為木瓜(桃、李)，而汝之情實(shí)貴逾瓊琚(瑤、玖)；我以瓊琚(瑤、玖)相報，亦難盡我心中對汝之感激。國風(fēng)·王風(fēng)君子于役——夫君你何時歸宿(身邊不能沒有你)【原文】君子于役eq\o\ac(○,1)，不知其期，曷至哉？雞棲于塒eq\o\ac(○,2)，日之夕矣，羊牛下來。君子于役，如之何勿思！君子于役，不日不月，曷其有佸？雞棲于桀，日之夕矣，羊牛下括。君子于役，茍無饑渴！【注釋】eq\o\ac(○,1)于役：正在服役。于：去、往、正在。eq\o\ac(○,2)塒(Shi)：在墻上鑿的雞窩。【譯文】君子遠(yuǎn)出服役，不知它的限期。何時才能歸里?雞兒回窠棲止，日頭垂掛天西，牛羊下山歇息。君子遠(yuǎn)出服役，如何能不相思?君子遠(yuǎn)出服役，不知日月程期。何時才能重聚?雞兒回欄棲止，日頭垂掛天西，牛羊緩緩歸至。君子遠(yuǎn)出服役，該是沒捱渴饑?【品讀】本篇寫妻子看到黃昏雞羊歸宿，而懷念行役無期不能歸家的丈夫。詩中淡淡地描繪出一幅鄉(xiāng)村晚景的畫面：在夕陽余暉下，雞兒歸了窠，牛羊從村落外的山坡上緩緩地走下來。這里的筆觸好像完全是不用力的，甚至連一個形容詞都沒有，不像后代的文人辭章總是想刻畫得深入、警醒，恐怕讀者不注意。然而這畫面卻很感動人，因?yàn)樗怯星榫w的。我們好像能看到那凝視著雞兒、牛兒、羊兒，凝視著村落外蜿蜒沿伸、通向遠(yuǎn)方的道路的婦人，是她在感動我們。這是一首很樸素的詩。等待親人歸來，最令人心煩的就是這種歸期不定的情形，好像每天都有希望，結(jié)果每天都是失望。如果只是外出時間長但歸期是確定的，反而不是這樣煩人。這首古老的歌謠，它以不加修飾的語言直接地觸動了人心中最易感的地方。它的天然之妙，在后世已難再現(xiàn)。揚(yáng)之水——河水沖不走思念【原文】揚(yáng)之水，不流eq\o\ac(○,1)束eq\o\ac(○,2)薪。彼其之子eq\o\ac(○,3)不與我戍申。懷哉，懷哉，曷月予還歸哉？揚(yáng)之水，不流束楚。彼其之子，不與我戍甫。懷哉，懷哉，曷月予還歸哉？揚(yáng)之水，不流束蒲。彼其之子，不與我戍許。懷哉，懷哉，曷月予還歸哉？【注釋】eq\o\ac(○,1)不流：流不走。eq\o\ac(○,2)束：一束、一捆，古時束薪常借指婚姻。eq\o\ac(○,3)彼其之子：指妻子?！咀g文】小河溝的水再湍急啊，也沖不走成捆的木柴。那位遠(yuǎn)方的人兒啊，不能和我駐守申國城寨。想念你啊想念你，哪時我才能回到故里?小河溝的水再湍急啊，也飄不起成捆的柴草。那位遠(yuǎn)方的人兒啊，不能共我守衛(wèi)甫國城堡。想念你啊想念你，哪時我才能回到故里?小河溝的水再湍急啊，也流不動成捆的柳枝。那位遠(yuǎn)方的人兒啊，不能與我守衛(wèi)許國城池。想念你啊想念你，哪時我才能回到故里?【品讀】本篇寫戍邊戰(zhàn)士對家中妻子的思念。這首口語化的詩歌，千載之下讀之，仍是極易使人感動的。全詩三章，各章基本相同。全詩實(shí)際上把一個相同的內(nèi)容，反覆吟誦三次，用重復(fù)強(qiáng)調(diào)的手法，突出遠(yuǎn)戍戰(zhàn)士思家情懷。每章頭兩句“揚(yáng)之水，不流束薪(楚、蒲)”，用流動的河水與不動的柴草對比，先讓人視覺上有特殊印象：那河溝的水嘩嘩地流動，仿佛歲月一天天過去，不再回來；那一捆捆的柴草又大又沉，小小的河水根本飄浮不起，沖流不動，仿佛戰(zhàn)士思家的沉重心緒，永不改變。有了這兩句自然物象的起興，很自然引出三、四兩句“彼其之子，不與我戍申(甫、許)”，守著家園的妻子，當(dāng)然無法與遠(yuǎn)戍的士兵一起。如果說，士兵如遠(yuǎn)離泉源的河水，越流越遠(yuǎn)；那么，妻子如堅(jiān)定不移的柴草，不飄不流。如果說，日月如流水不斷流失，思家情懷就如沉重的柴草，不動不移。分離的日子越久，遠(yuǎn)戍的時間越長，思念妻子也越強(qiáng)烈。終于，士兵喊出了自己心里的話：“懷哉懷哉？曷月予還歸哉？”在家的親人平安嗎？何年何月我才能回家相聚呢？夫妻之情，故園之思，遠(yuǎn)戍之苦，不平之鳴，都融化在這兩句問話之中，而士兵回家的渴望，強(qiáng)烈地震撼讀者。黍離——高粱地里的浪子（高粱地里的憂傷）【原文】彼黍eq\o\ac(○,1)離離，彼稷之苗。行邁靡靡，中心搖搖eq\o\ac(○,2)。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悠悠蒼天！此何人哉？彼黍離離，彼稷之穗。行邁靡靡，中心如醉。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悠悠蒼天！此何人哉？彼黍離離，彼稷之實(shí)。行邁靡靡，中心如噎。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悠悠蒼天！此何人哉？【注釋】eq\o\ac(○,1)黍：一年生草本植物，葉子線形，子實(shí)淡黃色，去皮后叫黃米，比小米稍大，煮熟后有黏性，可以釀酒作糕，是重要的糧食作物。eq\o\ac(○,2)搖搖：心神不安的樣子?！咀g文】那兒的黍子茂又繁，那兒的高粱剛發(fā)苗。走上舊地腳步緩，心神不定愁難消。理解我的人我是心中憂愁。不理解我的人問我把什么尋求。悠遠(yuǎn)在上的蒼天神靈啊，這究竟是個什么樣的人?那兒的黍子茂又繁，那兒的高梁已結(jié)穗。走上舊地腳步緩，心事沉沉昏如醉。理解我的人說我是心中憂愁。不理解我的人問我把什么尋求。悠遠(yuǎn)在上的蒼天神靈啊，這究竟是個什么樣的人?那兒的黍子茂又繁，那兒的高粱子實(shí)成。走上舊地腳步緩，心中郁結(jié)塞如梗。理解我的人說我是心中憂愁。不理解我的人問我把什么尋求。悠遠(yuǎn)在上的蒼天神靈啊。這究竟是個什么樣的人?【品讀】周大夫行役路過宗周鎬京，見舊時宗廟宮室遺址，黍稷茂盛，因悲周室顛覆，乃作此詩。一說為流浪者的自述。平王東遷不久，朝中一位大夫行役至西周都城鎬京，即所謂宗周，滿目所見，已沒有了昔日的城闕宮殿，也沒有了都市的繁盛榮華，只有一片郁茂的黍苗盡情地生長，此情此景令詩作者不禁悲從中來，涕淚滿衫。詩人采用了物象濃縮化而情感遞進(jìn)式發(fā)展的手法，于是這首詩具有了更為寬泛和長久的激蕩心靈的力量。全詩共三章，每章十句。三章間結(jié)構(gòu)相同，取同一物象不同時間的表現(xiàn)形式完成時間流逝、情景轉(zhuǎn)換、心緒壓抑三個方面的發(fā)展，在迂回往復(fù)之間表現(xiàn)出主人公不勝憂郁之狀，“三章只換六字，而一往情深，低回?zé)o限”。君子陽陽——歌舞夫妻喜洋洋（躲在家里自歌舞）【原文】君子陽陽eq\o\ac(○,1)，左執(zhí)簧，右招我由房，其樂只且！君子陶陶eq\o\ac(○,2)，左執(zhí)翿，右招我由敖，其樂只且！【注釋】eq\o\ac(○,1)陽陽：洋洋，得意貌。eq\o\ac(○,2)陶陶：高興快樂貌?！咀g文】夫君喜洋洋，左手握笙簧，右手招我奏“由房”。心里樂又爽!舞師樂陶陶，左手搖羽毛，右手招我奏“由敖”?？鞓氛娌簧?【品讀】朱熹《詩集傳》認(rèn)為本篇“蓋其夫既歸，不以行役為勞，而安于貧賤以自樂，其家人又識其意而深嘆美之”，說征夫歸家與妻子自樂的情景。詩攝取了兩組歌舞的畫面，一是奏“由房”、一是舞“由敖”。詩的格調(diào)流美。所演奏的是房中宴樂，樂曲比較輕快，而演奏者本人也自得其樂，《程子遺書)：“陽陽，自得。陶陶，自樂之狀。皆不任憂責(zé)，全身自樂而已?！毕胍姺蚱薅耸菢吩谄渲?。牛運(yùn)震《詩志)評曰：“讀之有逸宕不群之概?！边@與《王風(fēng)》其他篇章那種蒼涼的風(fēng)格迥然不同。采葛——一日三秋的熱戀（熱戀一刻值千金）【原文】彼采葛eq\o\ac(○,1)兮，一日不見，如三月兮。彼采蕭兮，一日不見，如三秋兮。彼采艾兮，一日不見，如三歲兮?！咀⑨尅縠q\o\ac(○,1)葛：多年生草本植物，莖蔓生，莖皮可抽出纖維織布。采葛此指采葛的人。【譯文】那個采葛的姑娘啊。一日不見她，好像三個整月長啊。那個采蒿的姑娘啊。一日不見她，好像三個秋季長啊。那個采艾的姑娘啊。一日不見她，好像三個周年長啊?！酒纷x】本篇為情人相思之詞。一說朋友相念。熱戀中情人無不希望朝夕廝守，耳鬢相磨，分離對他們是極大的痛苦，所謂“樂哉新相知，憂哉生別離”，即使是短暫的分別，在他或她的感覺中也似乎時光很漫長，以至于難以忍耐。本詩三章正是抓住這一人人都能理解的最普通而又最折磨人的情感，反覆吟誦，重疊中只換了幾個字，就把懷念情人愈來愈強(qiáng)烈的情感生動地展現(xiàn)出來了，仿佛能觸摸到詩人激烈跳動的脈搏，聽到他那發(fā)自心底的呼喚。全詩既沒有卿卿我我一類愛的囈語，更無具體的愛的內(nèi)容敘述，只是直露地表白自己思念的情緒，然而卻能撥動千古之下讀者的心弦，并將這一情感濃縮為“一日三秋”的成語，這一悖理的“心理時間”由于融進(jìn)了他們無以復(fù)加的戀情，所以看似癡語瘋話，卻能妙達(dá)離人心曲，喚起不同時代讀者的情感共鳴。其審美價值永不消退，至今仍活在人們口頭。大車——駕車私奔的愛情(姑娘，跟我走吧)【原文】大車檻檻eq\o\ac(○,1)，毳衣如菼。豈不爾思？畏子不敢。大車啍啍，毳衣如璊。豈不爾思？畏子不奔。谷eq\o\ac(○,2)則異室，死則同穴。謂予不信，有如皦eq\o\ac(○,3)日。【注釋】eq\o\ac(○,1)檻檻(Kan)：車行進(jìn)發(fā)出的聲音。eq\o\ac(○,2)谷：活著，生。eq\o\ac(○,3)皦(Jiao)：本指玉石之白，引申為明亮。此句說“如果說不相信我，就像不相信太陽的明亮”。【譯文】大車奔馳聲隆隆，青色毛氈做車篷。難道我不思念你？怕你不敢來相逢。大車慢行聲沉重，紅色毛氈做車篷。難道我不思念你？怕你私奔不敢動?；钪邮覂刹煌篮笠褚粔炛?。如果你還不信我，太陽作證在天空！【品讀】這是一首愛情詩。詩所描述的故事是：一位趕大車的小伙子和一位姑娘相戀，他要求她與自己私奔，姑娘卻有點(diǎn)猶疑，大概家里有人不同意。于是，小伙子指天發(fā)誓，一定要和姑娘結(jié)合，生不能同床，死也要同穴。愛情的強(qiáng)烈、堅(jiān)定、至死不渝，大概總可以感動姑娘了。這首詩把環(huán)境氣氛與主人公心情結(jié)合起來，相互烘托促進(jìn)，是一個特色。第一章寫小伙子趕著蓋有青色車篷的大車奔馳，在隆隆的車聲里，小伙子心潮澎湃：姑娘，你到底敢不敢與我相愛相戀呢？小伙子的沖動，與姑娘的猶疑，制造了戀愛中的痛苦。第二章以沉重的車輪聲，襯托小伙子內(nèi)心的苦惱。這時候，小伙子終于明白了：姑娘的猶疑是因?yàn)樗依锊煌膺@段戀情。于是，自然地引出第三章：小伙子指天發(fā)誓，永遠(yuǎn)忠于愛情，即使生不能同床，死后也要同穴。小伙子慎重的發(fā)誓，從意蘊(yùn)而言，已是圓滿地解釋了姑娘的疑慮，使姑娘放心大膽地投向戀人的懷抱。千年之下，讀者感受到的，仍然是那兩顆充滿忠貞愛情的年青的心。人們可以從詩意延續(xù)中推想：這一對戀人，一定高高興興地駕著大車，奔向相愛相伴的幸福生活了。國風(fēng)·鄭風(fēng)女日雞鳴——獵人夫妻甜蜜蜜（獵人夫婦的小日子）【原文】女曰：“雞鳴”，士曰“昧旦eq\o\ac(○,1)”?！白优d視夜，明星有爛”?！皩繉⑾鑕q\o\ac(○,2)，弋鳧與雁”?！斑约又c子宜之。宜言飲酒，與子偕老。琴瑟在御，莫不靜好”。“知子之來之，雜佩以贈之。知子之順之，雜佩以問之。知子之好之，雜佩以報之”?！咀⑨尅縠q\o\ac(○,1)昧旦：天色將明未明之際。eq\o\ac(○,2)將翱將翔：行動快捷的樣子，一說指獵雁時逍遙快活的神情?！咀g文】女說：“公雞已鳴唱?！蹦姓f：“天還沒有亮。不信推窗看天上，明星燦爛在閃光?！薄八蕹缠B雀將翱翔，射鴨射雁去蘆蕩。”“野鴨大雁射下來，為你烹調(diào)做好菜。佳肴做成共飲酒，白頭偕老永相愛?！迸畯椙賮砟泄纳椭C美滿在一塊?！爸銓ξ艺骊P(guān)懷呀，送你雜佩答你愛呀。知你對我體貼細(xì)呀，送你雜佩表謝意呀。知你愛我是真情呀，送你雜佩表同心呀。”【品讀】這首賦體詩恰似一幕生活小劇，描寫獵人夫婦平淡而快樂的生活。詩人通過士女對話，展示了三個情意融融的特寫鏡頭。這對青年夫婦和諧的家庭生活和誠篤而熱烈的感情，令人羨慕，令人贊嘆。第一個鏡頭：雞鳴晨催。起先，妻子的晨催，并不令丈夫十分愜意。公雞初鳴，勤勉的妻子便起床準(zhǔn)備開始一天的勞作，并告訴丈夫“雞已打鳴”?！芭浑u鳴”，妻子催得委婉，委婉的言辭含蘊(yùn)不少愛憐之意。第二個鏡頭：女子祈愿。妻子對丈夫的反應(yīng)是滿意的，而當(dāng)他整好裝束，迎著晨光出門打獵時，她反而對自己的性急產(chǎn)生了愧疚，便半是致歉半是慰解，面對丈夫發(fā)出了一連串的祈愿：一愿丈夫打獵箭箭能射中野鴨大雁；二愿日常生活天天能有美酒好菜；三愿妻主內(nèi)來夫主外，家庭和睦，白首永相愛。丈夫能有如此勤勉賢惠、體貼溫情的妻子，怎能不充滿幸福感和滿足感？因此，下面緊接著出現(xiàn)一個激情熱烈的贈佩表愛的場面。第三個鏡頭：男子贈佩。投之以木瓜，報之以瓊琚。丈夫這一贈佩表愛的熱烈舉動，既出于詩人的藝術(shù)想像，也是詩歌情境的邏輯必然。至此，這幕情意融融的生活小劇也達(dá)到了藝術(shù)的高潮。末章六句構(gòu)成三組疊句，每組疊句易詞而申意，把這位獵手對妻子粗獷熱烈的感情表現(xiàn)得淋漓酣暢。這是首極富情趣的對話體詩，對話由短而長，節(jié)奏由慢而快，情感由平靜而熱烈，人物個性也由隱約而鮮明。是贊美青年夫婦和睦的生活、誠篤的感情和美好的人生心愿的佳作。有女同車——貴族男子的戀歌（我的車上，木槿花開）【原文】有女同車，顏如舜eq\o\ac(○,1)華，將翱將翔，佩玉瓊琚。彼美孟姜，洵美且都。有女同行，顏如舜英，將翱將翔，佩玉將將。彼美孟姜，德音不忘?！咀⑨尅縠q\o\ac(○,1)舜：木槿，落葉灌木或小喬木，葉互生卵形，花鐘形，單生，通常有白、紅、紫等顏色，莖的韌皮纖維可造紙，花和種子入藥解熱?！咀g文】有位姑娘和我在一輛車上，臉兒好像木槿花開放。跑啊跑啊似在飛行，身佩著美玉晶瑩閃亮。姜家大姐不尋常，真正美麗又漂亮。有位姑娘與我一路同行，臉兒像木槿花水靈靈。跑啊跑啊似在飛翔，身上的玉佩叮當(dāng)響不停。姜家大姐真多情，美好品德我常記心中?！酒纷x】本篇描寫與美女同車出游的快樂，詩中以男子的語氣，贊美了女子容貌的美麗和品德的美好。時當(dāng)夏秋之際，木槿花盛開，詩中的男女一同出外游覽。他們一會兒趕著車子，在鄉(xiāng)間道路上飛快地奔馳；一會兒又下車行走，健步如飛。詩中洋溢著歡樂的情緒，明快的節(jié)奏，讀之讓人心曠神怡。女子的面頰像木槿花一樣又紅又白；她走起路來像鳥兒飛翔一樣，十分輕盈；她身上還佩帶著珍貴的環(huán)佩，行動起來，環(huán)佩輕搖，發(fā)出悅耳的響聲。她不但外貌美麗，而且品德高尚，風(fēng)度嫻雅?？傊娙艘詿o比的熱情，從容顏、行動、穿戴以及內(nèi)在品質(zhì)諸方面，描寫了這位少女的形象，同《詩經(jīng)》中寫平民的戀愛迥然有別，這也可以說是本詩的主要特色。出其東門——東門女孩看過來（不摻糅金錢的愛）【原文】出其東門，有女如云。雖則如云，匪我思存?？ceq\o\ac(○,1)衣綦巾，聊eq\o\ac(○,2)樂我員。出其闉阇，有女如荼eq\o\ac(○,3)。雖則如荼，匪我思且。縞衣茹藘，聊可與娛?！咀⑨尅縠q\o\ac(○,1)縞：未染色的白絹。eq\o\ac(○,2)聊：姑且、稍微。eq\o\ac(○,3)荼：茅草的白花，或一種苦菜，此說多如白茅花。【譯文】漫步城東門，美女多若天上云。雖然多若云，非我所思人。唯此素衣綠頭巾，令我愛在心。漫步城門外，美女多若茅花白。雖若茅花白，亦非我所懷。唯此素衣紅佩巾，可娛可相愛?！酒纷x】本篇寫暗戀一個東門外出游的女子，表現(xiàn)男子愛有所專。鄭之春月，是“士女出游”、談情說愛的美妙時令。此詩展示了男女聚會于鄭都東門外的動人一幕。在邁出城門的剎那間，主人公無疑也被“如云”、“如荼”的美女吸引了。那毫不掩飾的贊嘆之語，正表露著這份突然涌動的不自禁之情。然而，人的感情是奇特的，愛情則更要微妙難言。在眾多美女前怦然心動的主人公，真要作出內(nèi)心所愛的選擇時，吐語竟如此出人意料。兩個“雖則……匪我……”的轉(zhuǎn)折句，正以無可動搖的語氣，表現(xiàn)著主人公的情有獨(dú)鐘?！翱c衣綦巾”、“縞衣茹藘”，均為“女服之貧賤者”(朱熹)，原來他所情有獨(dú)鐘的，竟是一位素衣綠巾的貧賤之女！只要兩心相知，何論貴賤貧富——這便是彌足珍惜的真摯愛情。主人公以斷然的語氣，否定了對“如云”、“如荼”美女的選擇，而以喜悅和自豪的結(jié)句，獨(dú)許那“縞衣茹藘”的心上人，也足見他對伊人的相愛之深！由此回看詩章之開篇，那對東門外“如云”、“如荼”美女的贊嘆，其實(shí)都只是一種渲染和反襯。當(dāng)詩情逆轉(zhuǎn)時，那盛妝華服的眾女，便全在“縞衣綦巾”心上人的對照下黯然失色了。這是主人公至深至真的愛情所投射于詩中的最動人的光彩，在它的照耀下，貧賤之戀獲得了超越任何勢利的價值和美感！揚(yáng)之水——我的清白你做主（打碎那流言蜚語）【原文】揚(yáng)之水，不流束楚eq\o\ac(○,1)。終鮮兄弟，維予與女。無信人之言，人實(shí)誑eq\o\ac(○,2)女。揚(yáng)之水，不流束薪。終鮮兄弟，維予二人。無信人之言，人實(shí)不信?！咀⑨尅縠q\o\ac(○,1)不流束楚：漂不走一捆荊條，或說消逝不了忠實(shí)的愛情。楚，灌木，荊條。eq\o\ac(○,2)誑：欺騙?！咀g文】激揚(yáng)的流水喲，不能漂走成捆的荊條。我娘家缺少兄弟來撐腰，只有我和你相依相靠。不要信別人的閑話，別人騙你總有花招。激揚(yáng)的流水喲，不能漂走成捆的木柴。我娘家缺少兄弟來關(guān)懷，只有我二人相依相愛。不要信別人的閑話，別人實(shí)在不可信賴?！酒纷x】本篇為妻子規(guī)勸丈夫不要輕信人言。古時男子除正妻外，可以納妾，又因做官、經(jīng)商等常離家在外，是否沾花惹草，妻子多管不著。但禮教上對婦女的貞節(jié)則看得很重。如果丈夫聽到關(guān)于妻子的什么閑言碎語，是一定要管的；而如果以前夫妻感情很好，他對妻子也很喜愛，那么此時他將會感到非?？鄲?。此詩就是在這種情況下妻子對誤聽流言蜚語的丈夫所作的誠摯的表白。此詩抒情女主人公是忠貞、善良的，同丈夫有著很深的感情。她因?yàn)槟锛胰鄙傩值埽煞虮闶撬簧ㄒ坏囊锌?，她把丈夫看作自己的兄弟。在父系宗法制社會中作為一個婦女，已經(jīng)是一個弱者，娘家又力量單薄，則更是弱者中的弱者。其中有的女子雖然因?yàn)槊烂矔鸷芏嗳说膼勰?，但她自己知道：這都不一定是可靠的終身伴侶。她是珍惜她的幸福的家庭生活的。但有些人卻出于嫉妒或包藏什么禍心，而造出一些流言蜚語，使他們平靜的生活出現(xiàn)了波瀾。然而正是在這個波瀾中，更真切地照出了她的純潔的內(nèi)心和真誠的情感。此詩運(yùn)用了有較確定蘊(yùn)含的興詞，表現(xiàn)含蓄而耐人尋味。第一句作三言，第五句作五言，與整體上的四言相搭配，節(jié)奏感強(qiáng)，又帶有口語的韻味，顯得十分誠摯，有很強(qiáng)的感染力。子衿——城門樓上的等待(我的男子你快來)【原文】青青子eq\o\ac(○,1)衿，悠悠我心?？v我不往，子寧不嗣音？青青子佩，悠悠我思?？v我不往，子寧不來？挑兮達(dá)兮eq\o\ac(○,2)，在城闕eq\o\ac(○,3)兮。一日不見，如三月兮?！咀⑨尅縠q\o\ac(○,1)子：男子的美稱。eq\o\ac(○,1)挑兮達(dá)兮：往來輕疾貌。eq\o\ac(○,3)在城闕：指等在城樓上。【譯文】青青的是你的衣領(lǐng)，悠悠的是我的心境?？v然我不曾去會你，難道你就此斷音信？青青的是你的佩帶，悠悠的是我的情懷?？v然我不曾去會你，難道你不能主動來？來來往往張眼望啊，在這高高城樓上啊。一天不見你的面呵，好像已有三月長啊！【品讀】這首詩寫一個女子在城樓上等候她的戀人。全詩三章，采用倒敘手法。前兩章以“我”的口氣自述懷人?！扒嗲嘧玉啤保扒嗲嘧优濉?，是以戀人的衣飾借代戀人。對方的衣飾給她留下這么深刻的印象，使她念念不忘，可想見其相思縈懷之情。如今因受阻不能前去赴約，只好等戀人過來相會，可望穿秋水，不見人影，濃濃的愛意不由轉(zhuǎn)化為惆悵與幽怨：縱然我沒有去找你，你為何就不能捎個音信？縱然我沒有去找你，你為何就不能主動前來？第三章點(diǎn)明地點(diǎn)，寫她在城樓上因久候戀人不至而心煩意亂，來來回回地走個不停，覺得雖然只有一天不見面，卻好像分別了三個月那么漫長。近人吳闿生云：“舊評：前二章回環(huán)入妙，纏綿婉曲。末章變調(diào)?！?《詩義會通》)全詩五十字不到，但女主人公等待戀人時的焦灼萬分的情狀如在目前。這種藝術(shù)效果的獲得，在于詩人在創(chuàng)作中運(yùn)用了大量的心理描寫。詩中表現(xiàn)這個女子的動作行為僅用“挑”、“達(dá)”二字，主要筆墨都用在刻劃她的心理活動上，如前兩章對戀人既全無音問、又不見影兒的埋怨，末章“一日不見，如三月兮”的獨(dú)白。心理描寫手法，在后世文壇已發(fā)展得淋漓盡致，而上溯其源，本詩已開其先。國風(fēng)·齊風(fēng)盧令——黑毛獵犬的主人【原文】盧令令eq\o\ac(○,1)，其人美且仁。盧重環(huán)，其人美且鬈。盧重鋂，其人美且偲?！咀⑨尅縠q\o\ac(○,1)盧：大黑獵犬。令令：鈴聲，獵犬頸上鈴鐺的聲音?！咀g文】黑犬頸圈丁當(dāng)響，獵人英俊又善良。黑犬脖上套雙環(huán)，獵人英俊又勇敢。黑犬脖上環(huán)套環(huán)，獵人英俊又能干?！酒纷x】本篇中作者以羨慕的眼光，對獵人的外在英姿和內(nèi)在美德進(jìn)行夸贊。打獵是古代農(nóng)牧社會習(xí)以為常的事。獵者除獲得生活所需之物外，還有健身習(xí)武的好處。古人認(rèn)為，國家要強(qiáng)盛，離不開文治武功。體魄強(qiáng)健，好勇善戰(zhàn)，體現(xiàn)了國人的尚武精神。仁愛慈善，足智多謀，體現(xiàn)了國人的文明精神。因此，文武并崇，剛?cè)峒鏉?jì)，在古代形成一種風(fēng)尚，一種共識。在這種風(fēng)氣影響下，人們往往把是否能文能武作為衡量一個人是否有出息的重要標(biāo)準(zhǔn)。在日常生活中，人們也常常以這種標(biāo)準(zhǔn)與眼光來衡量和觀察各種人物，一旦有這樣的人物出現(xiàn)，就倍加贊賞，本詩中的獵者就是其中一例。作者選取狩獵這一常見習(xí)俗，對獵人的善良、勇敢、能干和美姿進(jìn)行贊譽(yù)，既是情理中事，又是詩人審美眼光獨(dú)到之處。本詩采用了由犬及人、由實(shí)到虛的寫法。全詩共三章，每章的第一句均以實(shí)寫手法寫犬；每章的第二句均以虛寫手法寫人，“即物指人，意態(tài)可掬”(陳震《讀詩識小錄》)?！傲盍睢?、“重環(huán)”、“重鋂”，是寫犬，不僅描繪其貌，而且描摹其聲。由此可以想見當(dāng)時的情景：黑犬在獵人跟前的受寵貌和興奮貌，獵犬在跑動中套環(huán)發(fā)出的響聲等等，這就從一個側(cè)面烘托出狩獵時的氣氛。東方之日——那個美麗大姑娘（內(nèi)房里的大姑娘）【原文】東方之日兮，彼姝者子eq\o\ac(○,1)，在我室兮。在我室兮，履我即兮。東方之月兮，彼姝者子，在我闥兮。在我闥兮，履我發(fā)兮?！咀⑨尅縠q\o\ac(○,1)彼姝者子：那美麗的女子?！咀g文】東方太陽紅彤彤啊，那個美麗大姑娘－－就在我家內(nèi)房中啊。就在我家內(nèi)房中啊，悄悄伴我情意濃啊。東方月亮白晃晃啊，那個美麗大姑娘－－就在我家內(nèi)門旁啊。就在我家內(nèi)門旁啊，悄悄隨我情意長啊?！酒纷x】本篇寫新婚夫婦恩愛，形影不離。一說回憶與女子幽會的情詩。詩人早晨面對初升的旭日，或晚間仰望剛起的新月，都似乎有一種異樣的感覺：那艷麗而熱烈的朝陽，皎潔而恬靜的月光，多么像他那位艷美而溫柔的情人啊！她對他的追求是那樣大膽熱切，又充滿著柔情蜜意，竟不顧一切自薦枕席，男歡女悅。因此，每當(dāng)日出東方，或月上梢頭，“彼姝之子”的形象總不免在他心中盤桓，情意繾綣，朦朦朧朧，仿佛她“在我室兮”。從中可以體會到他的敘述是帶著頗為得意的幸福感的，能觸摸到他那顆被愛情撩撥得激烈跳蕩的心。正因?yàn)槿绱?，所以十句詩中竟有六句有“我”字，自我矜喜之情溢于言表。本詩格調(diào)粗獷而不輕薄，俏皮而不油滑，體現(xiàn)了古代情歌質(zhì)樸的本色。國風(fēng)·魏風(fēng)碩鼠——老鼠吃掉的幸福（大田鼠啊大田鼠）【原文】碩鼠碩鼠，無食我黍！三歲貫女，莫我肯顧。逝將去女，適彼樂土。樂土eq\o\ac(○,1)樂土，爰得我所？碩鼠碩鼠，無食我麥！三歲貫女，莫我肯德。逝將去女，適彼樂國。樂國樂國，爰得我直？碩鼠碩鼠，無食我苗！三歲貫女，莫我肯勞。逝將去女，適彼樂郊。樂郊樂郊，誰之永號eq\o\ac(○,2)？【注釋】eq\o\ac(○,1)樂土：開心舒適的地方，即理想的地方。eq\o\ac(○,2)永號：長聲痛哭。【譯文】大田鼠呀大田鼠，不許吃我種的黍！多年辛勤伺候你，你卻對我不照顧。發(fā)誓定要擺脫你，去那樂土有幸福。那樂土啊那樂土，才是我的好去處！大田鼠呀大田鼠，不許吃我種的麥！多年辛勤伺候你，你卻對我不優(yōu)待。發(fā)誓定要擺脫你，去那樂國有仁愛。那樂國啊那樂國，才是我的好所在！大田鼠呀大田鼠，不許吃我種的苗！多年辛勤伺候你，你卻對我不慰勞！發(fā)誓定要擺脫你，去那樂郊有歡笑。那樂郊啊那樂郊，誰還悲嘆長呼號！【品讀】本篇揭露剝削者的貪婪，勞動人民把統(tǒng)治者喻為偷糧老鼠，發(fā)誓要到?jīng)]有剝削的樂土去。自從人類進(jìn)入階級社會以后，被剝削階級的反剝削斗爭就沒有停止過。奴隸社會逃亡是奴隸反抗的主要形式。全詩三章，意思相同。頭兩句直呼剝削者為“碩鼠”，并以命令的語氣發(fā)出警告：“無食我黍(麥、苗)！”老鼠形象丑陋又狡黠，性喜竊食，借來比擬貪婪的剝削者十分恰當(dāng)，也表現(xiàn)詩人對其憤恨之情。三四句進(jìn)一步揭露剝削者貪得無厭而寡恩：“三歲貫女，莫我肯顧(德、勞)?！痹娭幸匀辍⑽覍φ眨何叶嗄牮B(yǎng)活汝，汝卻不肯給我照顧，給予恩惠，甚至連一點(diǎn)安慰也沒有，從中揭示了汝、我關(guān)系的對立。這里所說的汝、我，都不是單個的人，應(yīng)擴(kuò)大為你們、我們，所代表的是一個群體或一個階層。后四句更以雷霆萬鈞之力喊出了他們的心聲：“逝將去女，適彼樂土；樂土樂土，爰得我所！”詩人既認(rèn)識到汝我關(guān)系的對立，便公開宣布“逝將去女”，決計(jì)采取反抗，不再養(yǎng)活汝！一個“逝”字表現(xiàn)了詩人決斷的態(tài)度和堅(jiān)定決心。盡管他們要尋找的安居樂業(yè)、不受剝削的人間樂土，只是一種幻想，現(xiàn)實(shí)社會中是不存在的，但卻代表著他們美好的生活憧憬，也是他們在長期生活和斗爭中所產(chǎn)生的社會理想，更標(biāo)志著他們新的覺醒。正是這一美好的生活理想，啟發(fā)和鼓舞著后世勞動人民為掙脫壓迫和剝削不斷斗爭。十畝之間——田間姑娘在采?！驹摹渴€eq\o\ac(○,1)之間兮，桑者eq\o\ac(○,2)閑閑兮。行與子還兮。十畝之外兮，桑者泄泄兮。行與子逝兮?！咀⑨尅縠q\o\ac(○,1)十畝：非實(shí)數(shù)，表示桑田面積大。eq\o\ac(○,2)桑者：采桑人。【譯文】十畝田間是桑園，采桑人兒真悠閑。走吧，與你把家還！十畝田外是桑林，采桑人兒笑盈盈。走啊，與你攜手行！【品讀】魏國地處北方，“其地陋隘而民貧俗儉”(朱熹語)。然而，華夏先民是勤勞而樂觀的，本篇即勾畫出一派清新恬淡的田園風(fēng)光，抒寫了采桑女輕松愉快的勞動心情。夕陽西下，暮色欲上，牛羊歸欄，炊煙漸起。夕陽斜暉，透過碧綠的桑葉照進(jìn)一片寬大的桑園。忙碌了一天的采桑女，準(zhǔn)備回家了。頓時，桑園里響起一片呼伴喚友的聲音。人漸漸走遠(yuǎn)了，她們的說笑聲和歌聲卻仿佛仍裊裊不絕地在桑園里回旋。這就是《十畝之間》展現(xiàn)的一幅桑園晚歸圖。以輕松的旋律，表達(dá)愉悅的心情，這是《十畝之間》最鮮明的審美特點(diǎn)。首先，這與語氣詞的恰當(dāng)運(yùn)用有關(guān)。全詩六句，重章復(fù)唱。每句后面都用了語氣詞“兮”字，這就很自然地拖長了語調(diào)，表現(xiàn)出一種舒緩而輕松的心情。其次，更主要的是它與詩境表現(xiàn)的內(nèi)容相關(guān)。詩章表現(xiàn)的是勞動結(jié)束后，姑娘們呼伴喚友相偕回家時的情景。因此，這“兮”字里，包含了緊張的勞動結(jié)束后輕松而舒緩的喘息；也包含了面對一天的勞動成果滿意而愉快的感嘆。詩句與詩境、語調(diào)與心情，達(dá)到了完美的統(tǒng)一。所謂動乎天機(jī)，不費(fèi)雕刻。前人評《十畝之間》“雅淡似陶”(陳繼揆《讀風(fēng)臆補(bǔ)》)。園有桃——園有鮮桃無知己【原文】園有桃，其實(shí)之殽。心之憂矣，我歌且謠。不我知者，謂我士也驕。彼人是哉，子曰何其！心之憂矣，其誰知之？其誰知之，蓋亦勿思。園有棘，其實(shí)eq\o\ac(○,1)之食。心之憂矣，聊以行國。不我知者，謂我士eq\o\ac(○,2)也罔極。彼人是哉，子曰何其？心之憂矣，其誰知之？其誰知之，蓋亦勿思?！咀⑨尅縠q\o\ac(○,1)其實(shí)：它的果實(shí)。eq\o\ac(○,2)士：古代對低級官員或文化人的通稱，此處指唱歌者?！咀g文】園中桃樹壯，結(jié)下桃子鮮可嘗。心中真憂悶呀，姑且放聲把歌唱。有人對我不了解，說我士人傲慢太驕狂。那人是對還是錯？你說我該怎么做？心中真憂悶呀，還有誰能了解我？還有誰能了解我，何必掛念苦思索。園中棗樹直，結(jié)下棗子甜可食。心中真憂悶呀，姑且散步出城池。有人對我不了解，說我士人多變不可恃。那人是對還是錯？你說我該怎么做？心中真憂悶呀，還有誰能了解我？還有誰能了解我，何必掛念苦思索?！酒纷x】本篇的作者屬于士階層，他對所在的魏國不滿，因那個社會沒有人了解他，且還指責(zé)他高傲和反覆無常，他在憂憤無法排遣的時候，只得長歌當(dāng)哭，自慰自解，慨嘆知己難求。故此為“士大夫憂時傷己的詩”。本詩兩章復(fù)沓，前半六句只有八個字不同；后半六句則完全重復(fù)。以所見園中桃樹、棗樹起興，詩人有感于它們所結(jié)的果實(shí)尚可供人食用，味美又可飽腹，而自己卻無所可用，不能把自己的“才”貢獻(xiàn)出來，做一個有用之人。因而引起了詩人心中的郁憤不平，他無法解脫心中憂悶，只得放聲高歌，聊以自慰。全詩給人以“欲說還休”的感覺，風(fēng)格沉郁頓挫。陳繼揆《詩經(jīng)臆補(bǔ)》認(rèn)為：“是篇一氣六折。自己心事，全在一‘憂’字。喚醒群迷，全在一‘思’字。至其所憂之事，所思之故，則俱在筆墨之外，托興之中?！眹L(fēng)·唐風(fēng)蟋蟀——蟋蟀的生存智慧【原文】蟋蟀在堂，歲聿其莫。今我不樂，日月其除。無已大康，職思其居。好樂無荒，良士瞿瞿。蟋蟀在堂，歲聿其逝。今我不樂，日月其邁。無已大康，職思其外。好樂無荒，良士蹶蹶。蟋蟀在堂，役車其休。今我不樂，日月其慆eq\o\ac(○,1)。無已大康，職思其憂。好樂無荒eq\o\ac(○,2)，良士休休。【注釋】eq\o\ac(○,1)慆(Tao)：過、逝去。eq\o\ac(○,2)無荒：不要過度。【譯文】蟋蟀在堂屋，一年快要完。今我不尋樂，時光去不返。不可太享福，本職得承擔(dān)。好樂事不誤，賢士當(dāng)防范。蟋蟀在堂屋，一年將到頭。今我不尋樂，時光去不留。不可太享福，其他得兼求。好樂事不誤，賢士該奮斗。蟋蟀在堂屋，役車將收藏。今我不尋樂，時光追不上。不可太享福，多將憂患想。好樂事不誤，賢士應(yīng)善良?！酒纷x】本篇為勸勉之作。三章意思相同，頭兩句感物傷時，后幾句直言勸勉，是自勸也是勸人。詩人從蟋蟀由野外遷至屋內(nèi)，天氣漸漸寒涼，想到“時節(jié)忽復(fù)易”，今年已到了歲暮，進(jìn)而引發(fā)一連串的感慨。全詩是有感脫口而出，直吐心曲，坦率真摯，以重章反覆抒發(fā)，語言自然中節(jié)，不加修飾。葛生——人鬼夫妻情未了【原文】葛生蒙楚，蘞eq\o\ac(○,1)蔓于野。予美eq\o\ac(○,2)亡此，誰與eq\o\ac(○,3)獨(dú)處！葛生蒙棘，蘞蔓于域。予美亡此，誰與獨(dú)息！角枕粲兮，錦衾爛兮。予美亡此，誰與獨(dú)旦！夏之日，冬之夜。百歲eq\o\ac(○,4)之后，歸於其居！冬之夜，夏之日。百歲之后，歸於其室！【注釋】eq\o\ac(○,1)蘞(Lian)：白蘞，多年生草本植物，莖蔓生，掌狀復(fù)葉，漿果球形，根入藥。一說為野葡萄。eq\o\ac(○,2)予美：我的好人，指亡妻或亡夫。eq\o\ac(○,3)與：相伴。eq\o\ac(○,4)百歲：婉辭，指死亡。【譯文】葛藤生長覆荊樹，蘞草蔓延在野土。我愛的人葬這里，獨(dú)自再與誰共處？葛藤生長覆叢棘，蘞草蔓延在墳地。我愛的人葬這里，獨(dú)自再與誰共息？牛角枕頭光燦爛，錦繡被子色斑斕。我愛的人葬這里，獨(dú)自再與誰作伴？夏季白日烈炎炎，冬季黑夜長漫漫。百年以后歸宿同，與你相會在黃泉。冬季黑夜長漫漫，夏季白日烈炎炎。百年以后歸宿同，與你相會在陰間。【品讀】本篇為悼亡詩。今人認(rèn)為它“不僅知為悼亡之祖，亦悼亡詩之絕唱也”(朱守亮《詩經(jīng)評釋》)。全詩五章，每章四句，從結(jié)構(gòu)上看，可分兩大部分，前一部分為有“予美亡此”句的三章，后一部分為有“百歲之后”句的兩章。開篇給讀者的第一印象是荒涼凄清、冷落蕭條，使之馬上進(jìn)入規(guī)定情境，作好對一種悲劇美作審美觀照的心理準(zhǔn)備。接著，在讀到“予美亡此，誰與獨(dú)處”兩句，知道詩是表達(dá)對去世的配偶表示哀悼懷念之情后，對《詩經(jīng)》藝術(shù)手法有所了解的讀者馬上就會感受到其比興意義：野外蔓生的葛藤蘞莖纏繞覆蓋著荊樹叢，就像愛人那樣相依相偎，而詩中主人公卻是形單影只，孤獨(dú)寂寞，好不悲涼。后兩章，語句重復(fù)尤甚于前三章，僅“居”、“室”兩字不同，而這兩字意義幾乎無別?？伤植皇呛唵蔚闹卣炉B句，“夏之日，冬之夜”顛倒為“冬之夜，夏之日”，不能解釋為作歌詞連番詠唱所自然形成，而顯然是作者刻意為之。兩章所述，體現(xiàn)了詩中主人公日復(fù)一日、年復(fù)一年的永無終竭的懷念之情，閃爍著一種追求愛的永恒的光輝。而“百歲之后，歸于其居(室)”的感慨嘆息，也表現(xiàn)出對荷載著感情重負(fù)的生命之旅最終歸宿的深刻認(rèn)識，與所謂“生命的悲劇意識”這樣的現(xiàn)代觀念似乎也非常合拍。綢繆——洞房里的搗蛋鬼【原文】綢繆束薪eq\o\ac(○,1)，三星在天。今夕何夕，見此良人eq\o\ac(○,2)。子兮子兮，如此良人何？綢繆束芻，三星在隅。今夕何夕，見此邂逅。子兮子兮，如此邂逅何？綢繆束楚，三星在戶。今夕何夕，見此粲者。子兮子兮，如此粲者何？【注釋】eq\o\ac(○,1)綢繆：纏繞，捆束。束薪：古時常以喻婚姻愛情。薪，柴禾。eq\o\ac(○,2)良人：古時女子稱丈夫，或指普通老百姓?！咀g文】一把柴火扎得緊，天上三星亮晶晶。今夜究竟是哪夜？見這好人真歡欣。要問你啊要問你，將這好人怎樣親？一捆牧草扎得多，東南三星正閃爍。今夜究竟是哪夜？遇這良辰真快活。要問你啊要問你，拿這良辰怎么過？一束荊條緊緊捆，天邊三星照在門。今夜究竟是哪夜？見這美人真興奮。要問你啊要問你，將這美人怎樣疼？【品讀】這首詩看法古今比較一致，大多承認(rèn)所寫內(nèi)容是關(guān)于婚姻的。因詩中用了戲謔的口吻，解為賀新婚時鬧新房所唱的歌。頭兩句是起興，當(dāng)是詩人所見?！熬I繆束薪，三星在天”兩句點(diǎn)明了婚事及婚禮時間?！霸谔臁迸c下兩章“在隅”、“在戶”是以三星移動表示時間推移，三章合起來可知婚禮進(jìn)行時間——即從黃昏至半夜。后四句是以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