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樂章四重奏》作品110號,c調(diào)

《第七樂章四重奏》作品110號,c調(diào)

德米特斯塔科維奇不僅是一位寫作樂樂的杰出大師，也是一位寫樂樂的優(yōu)秀大師。15部交響曲和15部弦樂四重奏貫穿了他一生,反映了他在特殊時代、特殊環(huán)境下的坎坷經(jīng)歷和切身體驗。其中,《第八弦樂四重奏》(作品110號,c小調(diào))以其內(nèi)容和形式的獨特,值得作一番考察和分析。1960年夏天,德米特里·肖斯塔科維奇應(yīng)邀赴德意志民主共和國為蘇德合拍的影片《五天五夜》寫配樂。該片的情節(jié)是:第二次世界大戰(zhàn)期間,德累斯頓畫廊的許多珍品由于受到蘇聯(lián)紅軍的保護,避免了戰(zhàn)火的毀滅,最后完璧歸趙。在為影片寫配樂的三天里(7月12日至14日),作曲家對戰(zhàn)爭給人們帶來的災(zāi)難感觸很深。他在1960年9月24日的《消息報》上說:“德累斯頓的居民經(jīng)歷的轟炸的恐怖,我們從忍受過這種恐怖的人們的談話中聽到。這為我提供了寫作第八四重奏的題材。我被籠罩在影片畫面的印象中,這些畫面再現(xiàn)了往昔的情景。在幾天的時間里,我寫出了自己新的四重奏的總譜。我把它獻給紀念戰(zhàn)爭和法西斯主義的犧牲者”這首四重奏包括不間斷演奏的五個樂章,樂曲的主題材料分別來自作曲家自己不同時期的作品,其中貫穿全曲的是由作曲家姓名開頭的德語拼寫字母(D.SCH)代表的四個音據(jù)作曲家的女兒加琳娜回憶,他父親在完成這首四重奏后說過:“我把它獻給自己”據(jù)格利克曼在《肖斯塔科維奇書信集》的注釋中披露,在創(chuàng)作這首四重奏之前,肖斯塔科維奇有過如下一段經(jīng)歷,格利克曼詳細地寫道:1960年6月某日,德米特里·德米特里耶維奇來到列寧格勒,沒有住在他常住的歐洲旅館,而是住在他姐姐瑪麗婭·德米特里耶夫娜的套房。后來才明白,采取這個舉動是故意的。6月28日我對德米特里·德米特里耶維奇作了短暫的拜訪。他告訴我,不久前完成了《用薩沙·切爾內(nèi)的詩譜寫的五首諷刺曲》,想讓我結(jié)識一下這部作品。但是第二天(6月29日早晨)德米特里·德米特里耶維奇給我去電話,請求我立即去他那里。當我見到他的那一瞬間,他面部痛苦的表情,慌亂和不安,令我吃驚。德米特里·德米特里耶維奇急著把我領(lǐng)進他睡覺的小房間,虛弱地坐到床上并哭起來,大聲地痛哭。我恐懼地想,他怎么啦,是否他的親人發(fā)生了巨大的不幸。對我的問話,他透過眼淚模糊地說:“他們早就在迫害我,追蹤我……”。我從來沒有見過德米特里·德米特里耶維奇這種樣子。他處于嚴重的歇斯特里狀態(tài)。我給他倒了一杯涼水,他喝下去,牙齒在顫抖,而后漸漸平靜下來。大約過了一小時,德米特里·德米特里耶維奇控制了自己,開始對我講述一些時間之前在莫斯科時他發(fā)生的事情。在那里,按赫魯曉夫的提議,決定讓他做俄羅斯聯(lián)邦作曲家協(xié)會主席,而為了占據(jù)此崗位,他必須入黨。承擔實現(xiàn)這個使命的人是俄羅斯聯(lián)邦黨中央政治局委員彼·尼·波斯別洛夫。德米特里·德米特里耶維奇就這樣告訴我(逐字逐句地),在1960年6月的一個早晨,在“解凍”旺盛的時刻:“波斯別洛夫想方設(shè)法說服我入黨,在尼基塔·赫魯曉夫當政的黨內(nèi)呼吸既輕松又自由。波斯別洛夫贊揚赫魯曉夫,說他充滿青春朝氣,他就是這么說的———‘青春朝氣’,他有龐大的計劃,而我必須加入黨的隊伍,這個隊伍不是由斯大林領(lǐng)導(dǎo),而是由尼基塔·赫魯曉夫領(lǐng)導(dǎo)。在完全不知所措的情況下,我竭力拒絕這種榮譽。我抓住一根稻草,說我未能做到掌握馬克思主義,應(yīng)該等到我掌握的時候再說。接著,我以自己的宗教信仰為借口,然后我說,可以做作曲家協(xié)會非黨的主席,照康斯坦丁·費定和列奧尼德·索波列夫的榜樣,他們是非黨人士,但是擔任了作家協(xié)會的領(lǐng)導(dǎo)崗位。波斯別洛夫否決了我的所有論據(jù),并幾次提到赫魯曉夫的名字,說他關(guān)注音樂的命運,我必須對此做出回應(yīng)。我完全被這次談話弄得精疲力竭。在第二次同波斯別洛夫會面時,他再次把我逼到墻角。我的神經(jīng)支撐不住了,我屈服了?！钡旅滋乩铩さ旅滋乩镆S奇的敘述幾次被我激動的問話打斷。我提醒他,他是怎樣多次對我說他永遠不會加入實行暴力的黨。經(jīng)過長時間的停頓后,他繼續(xù)說:“作曲家協(xié)會很快知道了同波斯別洛夫談話的結(jié)果,不知是誰來得及編造說我會像鸚鵡學舌那樣在會上宣讀聲明。你要知道,我堅決拒絕出席會議。我悄悄地來到列寧格勒,住在姐姐家,以便隱藏自己的痛苦。我覺得,他們會反悔,會憐憫我,并給我安寧。而假如這一切不會發(fā)生,那么我將隱居在這里。但是昨天來了電報,要求我返程。你要知道,我不會去。只有用強制手段才能把我?guī)У侥箍?。你要明?只有用強制手段?！闭f完這些聽起來像誓言的話語后,德米特里·德米特里耶維奇突然完全安靜下來。他似乎覺得憑自己最后的決定,他好像解開了套在他喉嚨上的死結(jié)。第一步已經(jīng)跨出:他以自己的缺席堂而皇之地挫敗了準備召開的會議。為此感到高興的我,告別了德米特里·德米特里耶維奇,返回到則列諾戈爾斯克,在那里我母親租了一幢別墅,而我答應(yīng)這幾天再去拜訪隱居的他。然而他沒有等我,自己未做預(yù)告地于7月1日很晚的時候帶了一瓶伏爾加來到則列諾戈爾斯克我的住處。當時下著雨,德米特里·德米特里耶維奇看上去疲憊不堪,顯然是在經(jīng)受了內(nèi)心感情激蕩的不眠之夜之后。德米特里·德米特里耶維奇剛一跨進我們家茅屋門檻就說:“對不起,這么晚了。但是我想快點見到你并同你一起分擔我的苦惱”。當時我不知道這個折磨他的“苦惱”,他過了幾個星期后全都傾注在了《第八弦樂四重奏》的音樂中,并以這種方式來減輕心靈的痛苦。喝醉酒后,德米特里·德米特里耶維奇談的不是那個不幸的會議,而是關(guān)于命運的威力,并引用了普希金長詩《茨岡》中的詩句:“擺脫命運無保障”。在聽他說話的時候,我突然憂傷地想,他是否被命運征服,意識到不可能同它抗爭并戰(zhàn)勝它。遺憾的是,事情就這樣發(fā)生了。會議像一場悲傷的鬧劇再次舉行,德米特里·德米特里耶維奇羞得面紅耳赤地宣讀了為他寫好了的入黨聲明。思考這件事,我回憶起肖斯塔科維奇一首合唱詩史的標題———《他們勝利了》,它可以成為我講述的德米特里·德米特里耶維奇怎樣入黨的故事的題詞。肖斯塔科維奇在創(chuàng)作上藝術(shù)上的大膽同他在斯大林恐怖下養(yǎng)成的恐懼結(jié)合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