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村燈光年代分層及其形成機制光棍的年代分層及其機制分析基于浙東L村的個案研究

農村燈光年代分層及其形成機制光棍的年代分層及其機制分析基于浙東L村的個案研究

一、相關研究回顧地方社會的變化是中國社會現代化進程的縮影。隨著農村光棍率的上升,學術界對“光棍”現象進行豐富而持續(xù)的探討,特別是對光棍成因的研究全面而深刻。從學科角度而言,相關研究主要集中于人口學和社會學,人口學側重從性別出生比的失調來分析光棍可能達到的數量。社會學對光棍現象的研究集中于歸因分析,揭示出農村光棍復雜的面相綜合上述四類對光棍成因的具體研究可知,學界對農村光棍的成因分析可歸納為兩大類,即從宏觀(結構資源、婚姻市場變遷、女性外流)和微觀(身心健康、情感交往能力等)兩個層面來研究,而缺少中觀層面的探討以及地域比較的視角。因此,李永萍二、研究方法與布局l村(一)個案研究方法個案研究,又稱為案例研究或個案研究法,作為一種研究方法已存在100多年,并先后廣泛運用于人類學、社會學、心理學等學科,已發(fā)展成一種成熟的社會科學研究方法個案研究的代表性一直受到詬病,從統(tǒng)計數據意義上而言確實存在不足,但深度的個案研究可以具有廣泛的典型代表性。正如吳毅所言,“個案研究的價值與理由是不依賴科學———實證化研究而獨立成立的,不應該以代表性、普遍性的量化標準去拷問個案研究,而應注重事件本身的復雜性和過程性?！?二)l村的基本情況L村位于浙江省M縣北部,距縣城區(qū)東北20千米。全村228戶、689人,14.33公頃耕地(旱地和水田)、444.1公頃森林,是一個典型的山多地少的小村落。目前全村男性共359人,女性330人,總人口男女性別比約為108.8%,但18~60歲的成年男女比在105%左右,在人口學上屬于合理范圍,并沒有出現較嚴重的性別比失調現象,這與L村的村莊屬性及其變遷有關。2006年前,該地有C和D兩個自然村,2006年合并后組成現在的L村。該村絕大多數姓林,但村莊歷史并不久遠,不是學界所定義的宗族性村莊。在生育觀念上,只有建國初那一輩的家長存在“男孩偏好”,往后的生育觀念比較均衡,生男生女差別不大,在數量上以兩個小孩為主,生一個或兩個以上的都不常見。在經濟結構方面,該村既有小作坊式經營,也有外出辦大企業(yè)的民營老板,最主要的經濟形態(tài)是打工經濟,與中西部農村青壯年外出打工不同,本地青壯年勞動力大多在縣域范圍內務工,甚至是在本鄉(xiāng)鎮(zhèn)范圍內務工的也較多,務工形式多種多樣,可以進廠做流水線工作,也有憑借所掌握的手藝(石匠、木匠或油漆)在裝潢業(yè)謀出路,而L村的特色在于旅游,特別是民宿,已成為L村的品牌,仍在發(fā)展壯大。目前本村共有光棍30人,但仍有15位20世紀90初出生的男青年未婚,這15位男青年在當地村民眼中已到了婚配的“最后期限”,按當地村民的說法,若未來3年依然無法獲得婚姻機會則極有可能淪為光棍。通過與當地村民訪談得知,當地的適婚年齡為:男性24~26歲為最佳婚配年齡,女性的最佳婚配年齡為23~25歲,這是理想的婚配年齡。若因求學而被迫推遲婚齡,村民都能接受,但無論如何女性在28歲或男性在30之前都要成婚,否則在當地村民看來就要面臨“打光棍”的風險。因此,在本文中,將光棍界定為“因各種原因而沒有女性對象的30歲及以上男性”。為了清晰明確地勾勒出L村的光棍年代分層結構,并預計未來可能出現光棍的趨勢,如表1所示。(三)世紀70年代的農村婚姻由表1可知,總體而言L村的光棍比例在上升,而且未來婚配形勢不容樂觀。但從各年齡層來看又呈現不同的特點,可從以下幾方面進行探討。首先,之所以將20世紀50、60年代出生的人放在一起,是因為這兩代人所處的社會經濟結構類同,面臨的內外環(huán)境大體一致,該年代出生的人現如今都在50歲以上,他們適婚的年代正是村莊閉塞、交通落后、經濟貧寒且男性青年個人本分老實、不善交際的時期,但卻是光棍產生最少的年代,且以長子(家里年齡最大的兒子)為主,其背后的機制是首先要探討的。其次,20世紀70年代出生的男性中有10位淪為光棍,相比上一代光棍人數翻了1倍,然而,通過訪談以及詢問村干部得知,這一時期出生的人數也在增加,因此,雖然光棍的絕對人數有所增加,但從光棍率來看基本與上一代持平。在人口性別比穩(wěn)定且均衡的背景下,這個年代出生的男性在90年代成為婚配年齡,他們之所以面臨更加激烈的婚姻競爭,在于90年代逐漸興起的“打工潮”,導致農村女性開始外流,婚姻市場不再局限于本地村落,而逐漸形成全國婚姻市場第三,20世紀80年代后出生的人見證了中國的城鎮(zhèn)化進程,是中國發(fā)生轉型的時期。整個社會的政治、經濟與文化均發(fā)生深刻的變革,對農村的婚姻形態(tài)造成巨大的影響。雖然婚姻市場已經向全國擴展,外地媳婦更加普遍,但是新時期年輕人對婚配的標準、價值觀念、生活態(tài)度都發(fā)生了改變,女性的獨立性被凸顯和追逐,“單身貴族”的思想觀念風靡一時,換言之,新時期女性對婚姻的要求是“情感體驗式”,而非遵循傳統(tǒng)的倫理責任屬性,在女性資源越發(fā)稀缺而形塑的“女性優(yōu)勢”情境下,根據婚姻梯度理論所揭示出的女性資源梯度向上轉移三、在l村，單身漢族人的年齡層次及其機制的分析拋掉對光棍形成的歸因分析,從村莊個案的實際出發(fā),厘清不同年代光棍形成背后的邏輯,并對這一年代的光棍形態(tài)進行闡釋。(一)村的結婚年齡這一時期出生的人,雖然家庭條件差,但光棍較少,且光棍均為家里的長子。這批人在70年代左右便到了適婚年齡,在“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約定”下完成婚配,因為那個年代L村男性的普遍結婚年齡為十五六歲,女孩結婚年齡還可以提前一兩歲,大多數男孩在十八歲左右就成婚了,順利完成家庭再生產。當時L還是一個偏僻的小村落,四面環(huán)山,整個村沿著一條溪流呈狹長狀形成,交通非常閉塞,村民在家務農收入微薄,甚至連溫飽都很難保證,這是那個年代我國農村普遍的現狀。因為該村屬于典型的山多地少類型,難以進行精耕細作,農業(yè)生產受到野生動物的破壞或者因自然災害而影響產量,但就是在這種落后的條件下,整體而言光棍較少,且光棍均為家里的長子。1.互換式婚姻結合體制首先,第一點原因在于當時整個社會的風氣,年輕人沒有“單身貴族”的思想觀念,成家立業(yè)是每一位農民的愿望,尤其是作為父母,更是把子女成婚當作人生頭等大事看待,完成子代家庭再生產是整個家庭的剛性任務。因而,排除了因個體性因素而無法成家的情況,人們普遍樂意并在成年后盡早成家,婚姻大事也就成為了整個村莊有序運行的關鍵一環(huán)。其次,整體而言光棍較少在于村莊社會結構的制約。在著名社會學理論家吉登斯看來,“結構”可歸納為“規(guī)則與資源”,是為人們共同在場進行互動提供的規(guī)則和資源,不能隨意變動除童養(yǎng)媳之外,致使本村這個時期光棍較少的原因在于“互換式”婚姻的大量存在。所謂“互換式”婚姻,是指兩個家庭之間相互成為親家,即,“A戶的女兒嫁給B戶的兒子,同樣,作為交換條件,B戶的女兒則嫁給A戶的兒子”,以此雙方都成功實現了婚配,這種互換式婚姻締結形式最大的特點在于雙方都不需要為了結婚的儀式而付出任何彩禮、首飾等物質,只需按照各自家庭的經濟條件自行決定如何操辦酒席。由于當時經濟普遍落后,通常而言結婚儀式是很簡陋的。但確實有效地緩解了當地男性成婚的壓力。就L村而言,全村有百分之八十的村民是彼此關聯的,都有千絲萬縷的關系,該村的整個社會關系網由于互換式婚姻締結而呈現“彼此交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網狀,它不像費孝通先生所說的“差序格局”,不是從某個中心點出發(fā)而一圈一圈往外擴散的關系網,因為當地的社會關系網沒有某個固定的中心點,而是從任何一個點出發(fā)都能夠探尋整個L村的社會關系網。因此,村民之間的關系呈現出復雜的面相,例如,“村里某個人可能既是你叔叔,也是你姨爹,因為阿姨嫁給了他”。所以,因互換式婚姻帶來的影響不僅僅是當地光棍的減少,更是對當地社會關系秩序的重構。再次,農村女性的依附性較強也是當地這一時期光棍總體較少的重要因素。在男性主導的中國社會中,女性的依附性一直較強,尤其是在農村,女性是依附男性而生存的,因為改革開放之前工業(yè)還沒有發(fā)展起來,農村人口的外流受到限制,所以那個年代的農民“安土重遷”的觀念很強,眼里只有農業(yè)生產。而在農業(yè)生產中,需要強壯的勞動力支持。農業(yè)生產全靠人力“精耕細作”的時代背景決定了女性的依附性較強。在訪談中發(fā)現,這一時期出生的女性在丈夫發(fā)生意外或得病過世后,都會選擇改嫁,這在一定程度上又緩解了當地男性的婚姻壓力。2.自然女性資源短缺婚姻市場的局限性以及代內剝削是長子占主導光棍的深層次因素。那個年代的婚姻市場僅限于本地,以本村為主,擴至臨近幾個自然村,這些相互臨近的幾個自然村構成了當地婚姻市場,女性資源相對稀缺,導致當地中青年男性面臨較大的婚姻壓力。與非長子相比,長子在婚姻市場上明顯處于劣勢,因為長子對大家庭肩負責任,不僅承擔著整個家庭的生存和發(fā)展,而且在“長兄如父”的倫理責任話語指導下,長子對弟弟妹妹的成長、成才乃至成家都負有主要職責,這種現象學界稱之為“代內剝削”(二)積極應對婚姻競爭的群體這一年代出生者的適婚年齡在90年代中后期,大部分男性在2000年左右都已成家,否則極有可能成為光棍。在當地調研發(fā)現,在70年代左右出生的人當中,雖然光棍絕對人數相比上一代有少量增加,但是光棍率基本穩(wěn)定。這一時期的光棍有個共同的特點,即“留在農村里的人”,具體而言,這種人可分為兩大類,第一類為“死守一畝三分地”之人,這類群體沒有捕捉到90年代末逐漸興起的“打工潮”,沒能像大部分人一樣前往“北上廣”等早期開發(fā)地務工,有些是因為自己的個人見識不夠,還有一些是因為家里的小孩或者老人無人照料而無法離開農村。這類人的婚姻被局限在當地婚姻市場,而新世紀的婚姻市場逐漸由本地市場擴展至全國市場,一方面本地女性大量外流,另一方面出現大量的“外地媳婦”現象而上述那種“死守農村”的男性因為沒有外出而間接被剝奪了婚配機會,我們稱之為“機會剝奪型”光棍。此外,還有一類留在農村里易成為光棍的人是“身體有缺陷或精神不太正常的人士”,這類人要么是后天出現意外而導致的殘障,或先天性的精神智障,稱之為“身心殘缺型”光棍。前面已提到為了緩解婚姻競爭的壓力,當地的上一輩人當中有很多是通過互換式婚姻而成家的,這其中就包含一小部分“三代以內”近親結婚的現象,而從醫(yī)學的角度來看,這種方式成家而生育的小孩有很大幾率患有先天性精神智障。因此,這個年代出生的光棍以上述兩類為主,而大部分人由于人口流動的加速、婚姻市場向全國的擴張得以成功“脫光”(脫離光棍)。(三)共同的受害者:為追求工夫小人,構建正確的社會環(huán)境80年代出生的男性經歷著中國社會的巨大變遷,隨著我國城鎮(zhèn)化進程快速推進,鄉(xiāng)村社會發(fā)生翻天覆地的變化。這批人是打工浪潮的主力軍?！巴獬龃蚬?攢錢回家蓋新房-娶妻生子”成為當地農民生活的主導邏輯。能否在本村蓋起新房成為當地女孩考慮嫁人的最重要標準,因而那些擁有一門手藝(石匠、木匠或油漆工)或者踏實肯干的男性青年通常都能在本地娶到媳婦,或者在務工場所成功“尋覓”外地媳婦。而“好吃懶做”、無法忍受工廠嚴格的管理體制的人只能在家種田,或者干脆啃老,有些當地村民甚至賭博成癮。這種類型的光棍我們稱之為“懶惰型”光棍,這一年代所有15人光棍當中,有12人主要因懶惰而無法成家,換言之,這一時期有百分之八十的光棍是因為懶惰所致。案例1:CYZ,今年35歲,至今未婚。訪談時發(fā)現他并不是沒有結婚的機會,在他30歲時談過一個女朋友,女孩是甘肅人,他們在寧波某工廠上班時認識,交往一年后和CYZ一起回農村老家,本來兩人打算談論結婚事宜,但是女方回到CYZ老家后發(fā)現他經常和村里幾個伙伴一起賭博,每次輸贏在兩三千之間,這對他們普通的打工者而言是筆大花銷,再加上CYZ平常在廠里上班并不積極,所以兩個月后回到寧波時,女孩提出了分手。自那以后CYZ就沒有再談戀愛,在本村也找不到合適的女性,因為當地都知道他的懶惰。令人奇異是,他說自己不會太著急結婚的事,一切隨緣,就算打光棍也是一樣活著。案例2:LHQ,1984年生人,今年才三十出頭,年齡不算太大。但在訪談中他不看好自己能找到合適的人成家。究其原因,他認為沒有女孩會嫁給一個即將“過氣”的男人(即,被社會淘汰的人)。在當地女性看來,三十多歲還一事無成的男人是被社會淘汰的人,基本沒有“翻身”的可能。因而女性找對象一般不會考慮這類人。當問到身邊同齡人為何能夠順利成家時,他也表示很氣憤,甚至后悔。氣憤在于當初沒有好好上學,“漢字都不認識幾個”;后悔是因為自己沒有堅持在外打工,如果能夠堅持在廠里干活,說不定到現在也存了一筆錢,那樣就有“娶對象的資本”了,而且更讓他無法忍受的是自己變得更加懶惰,甚至自暴自棄,只有自己沒錢用了才會想到去干活掙錢,“反正也是一個人,餓是餓不死的”。上述案例是L村80后光棍的典型代表。他們共同的特點是:懶。不像城市社區(qū)具有匿名性的特點,村莊社會是一個透明的生活共同體,由此導致的是“懶惰”在村莊社會中快速傳播,村民都會知道哪個人是懶惰的,因而損害了男青年個體的“名聲”。而在村莊競爭日益加劇的時代背景下,階層之間既有競爭又有互動,怎樣擠身更高的階層是當地女性最關心的,顯然,懶惰的人無法給女性帶來階層上升的希望。因此,由懶惰而引發(fā)的一系列問題是當地80后光棍的主導因素。(四)婚姻地位及婚姻標準的“化”“90”后已到晚婚年齡。在當地調研時發(fā)現,與上述兩個年代的人相比,“90”后還未成婚的人在婚姻上面臨更多的“不確定性”。他們的優(yōu)勢在于婚姻市場既包括本地也包括全國大市場,存在可選擇性;同時,近幾年隨著當地農居旅游的興起,交通更加便利,整體經濟實力上升,因而家鄉(xiāng)農村的“品牌效應”凸顯,使得該村莊成為附近鄉(xiāng)鎮(zhèn)范圍內人人皆知的“明星村”,理論上村莊所具有的整體吸引力有利于吸引更多的女性嫁入,這是上輩人所不具有的優(yōu)勢。然而,隨著“天價彩禮”的出現以及女性婚姻價值觀念的變化,增加了這群人能否“脫光”的不確定性。當地農村男性結婚,娶一個本地的姑娘,彩禮從10萬至50萬元不等,但平均為15萬元,10萬元是最少的,上限卻因人而異,有錢就多出點。此外,還需要至少在縣城有房或者有車,最好是既有房又有車,但至少得有一樣。農村建的房子一般花費40萬元(包括裝修),在縣城買房花費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