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之標的出版活動

周之標的出版活動

周志彪是明末著名的出版和劇作家，但他對自己的生活、作品、作品和成就沒有專門的討論，而且在有限的描述中存在一些錯誤。例如，王崇民和姜元清錯誤地認為周志彪是一個男人。因此,有必要對這樣一位有學(xué)術(shù)文化貢獻的女出版家的生平事跡、創(chuàng)作和出版成就作一番考究,給她以應(yīng)有的正確的歷史定位。明代出版業(yè)發(fā)達,尤其是明中葉以來,民間出版十分繁榮。大量文人、士子、學(xué)者紛紛參與到出版活動當(dāng)中,與其他書商、書坊主共同形成了一個龐大的出版群體。其中如陳繼儒、屠隆、毛晉等,都是為人所熟知的出版家。長期以來,研究者們關(guān)注的重點集中在這些男性出版家身上,對他們的出版活動有著許多相關(guān)的研究與論述。但是,在明代火熱的出版活動中,同樣活躍著女性的身影,而這些女性卻并沒有得到足夠的重視,關(guān)于她們的出版活動的研究更是十分欠缺。周之標正是一位長久以來為人們所忽視的杰出女性出版家。支如璔曾為周之標所編的女性詩文集《女中七才子蘭咳二集》作序,他在序言中說:“吾友君建氏,具有慧業(yè),足秤量千古,乃女中才子,適湊于數(shù)十年間,得恣其秤量?！笨贾苤畼说纳交顒?她的出版涉及戲曲、小說、詩文集等多個領(lǐng)域,無愧于其男性友人“女中才子”的贊譽。周之標,字君建,號梯月主人、宛瑜子、來虹閣主人。江蘇長洲(今蘇州)人,約活動于明萬歷天啟間。杜信孚《全明分省分縣刻書考》載其刻書四種:《吳歈萃雅》、《新刻出像點板增訂樂府珊瑚集》、《女中七才子蘭咳集》、《周君建鑒定古牌譜》,可以說是為數(shù)不多的女性刻書家?？计涫论E,周之標不僅刻書以上四種,更是當(dāng)時涉及多種題材領(lǐng)域的出版家。作為精于戲曲理論的戲曲家,她不僅進行戲曲創(chuàng)作,而且對戲曲選集的出版傾注了巨大心血,通過選集體現(xiàn)自己的戲曲主張,推動了戲曲理論的完善與發(fā)展。而對女性群體、女性文學(xué)創(chuàng)作的關(guān)注,則促使她進行了女性詩文集的選輯與出版。在明末商業(yè)出版活躍的大背景下,她還參與到坊刻小說、駢文選集的出版中,進行了一系列與坊刻出版相關(guān)的活動。周之標編選出版過戲曲選集《吳歈萃雅》、《新刻出像點板增訂樂府珊瑚集》、《吳姬百媚》、《賽征歌集》,其中《新刻出像點板增訂樂府珊瑚集》收有她自己的一套散曲作品《鶯啼序·冬夜懷舊》,另有其他作品收于《彩筆情辭》等戲曲選集。除了自己進行戲曲創(chuàng)作并編選戲曲選集,周之標還與其他吳門曲家有交,曾參閱過沈自晉編撰的《南詞新譜》。《女中七才子蘭咳集》、《女中七才子蘭咳二集》是周之標編輯的明代女性詩文集,收當(dāng)時十四位女詩人的作品,并加周氏評語,《女中七才子蘭咳集》后附有胡貞波所撰《古牌譜》,為周之標所刻。坊刻出版方面,周之標編選有文言小說集《香螺卮》,并曾為《封神演義》、《殘?zhí)莆宕费萘x傳》撰寫序言,此外,她還有駢文選集《四六琯朗集》傳世。通過以上的出版活動,我們可以發(fā)現(xiàn),周之標是一位在明末出版業(yè)中相當(dāng)活躍的女性出版家。但是關(guān)于她的生平及出版活動,至今未有專文論述,在《江蘇藝文志》、《中國散曲學(xué)史研究》、《中國古籍版刻辭典》等書目中只有關(guān)于她的零星介紹,且多語焉不詳。對她參與選刻、出版的書籍的介紹,則散見于《中國善本書提要》、《戲曲小說書錄解題》、《中國戲曲史》、《明代小說史》等著作中?？梢哉f,對這位女性出版家,學(xué)界至今沒有一個整體的認識,而且在已有的有限了解中,還存在著一些錯誤。比如王重民先生“疑之標與著名畫家周之冕為兄弟行”,《皖人書錄》“胡貞波”條目稱其為“吳縣周之標室”,這些著錄直接將周之標誤作男性。因此,對這位女性出版家的生平活動,我們有必要進行梳理,從而得到關(guān)于她的全面的認識。1《吳萃雅》《吳姬百重》,是周之標了,周之標精于音律,于戲曲理論方面造詣頗深,是從事戲曲選集出版的專業(yè)戲曲家。她編輯出版的戲曲選集有《吳歈萃雅》、《新刻出像點板增訂樂府珊瑚集》、《吳姬百媚》、《賽征歌集》。在編選選集之外,周之標還自己進行戲曲創(chuàng)作,有作品傳世,并為時人所重?！秴菤Q萃雅》為周之標選刻的戲曲、散曲集,全書分元、貞、利、亨四集,共四卷,元、亨收元、明作家的散曲作品,貞、利收明清傳奇套數(shù),按套曲名排列,并詳列劇名出目。傳奇套數(shù)僅錄曲詞,刪去賓白,并附點板。是書現(xiàn)存明萬歷四十四年刻本,另有臺灣學(xué)生書局《善本戲曲叢刊》影印本。國家圖書館、清華大學(xué)圖書館藏有明萬歷刻本,四冊一函,半頁九行,行二十一字,白口,四周單邊。卷端題茂苑梯月主人選輯,古吳隱之道民校點。書前有兩則《題辭》,均題“長洲周之標君建甫題”,《小引》題“丙辰臘月梯月主人走筆漫題”,《選例》題“梯月主人識”,內(nèi)容當(dāng)均出自周氏之手。卷首附明戲曲家魏良輔《曲律》十八條,是關(guān)于昆曲研究的十分重要的資料。《新刻出像點板增訂樂府珊瑚集》是《吳歈萃雅》之后,周之標續(xù)加選定的曲集。全書分文、行、忠、信四集,共四卷,前二卷收元明散曲作品,后二卷收戲曲套路。戲曲錄入曲詞,無賓白,與《吳歈萃雅》相同。是書卷端題宛瑜子手定,書前有周之標所撰《小引》,題“長洲周之標君建甫題于雨花臺小蘭若”,她在《小引》中說“《珊瑚集》繼起,仍屬余手自增定”,則宛瑜子與周之標當(dāng)為一人。當(dāng)時有一部戲曲選集《珊瑚集》,所錄“戲曲多而時曲少”,所以周之標手自增補選定此書,成《吳歈萃雅》之姊妹篇?！缎∫泛蟆斗怖奉}“來虹閣主人謹識”,當(dāng)也出自周氏之手。是書有明末刻本,國家圖書館有藏本,作明崇禎刻本,半頁十行,行二十二字,白口,四周單邊。另有臺灣學(xué)生書局《善本戲曲叢刊》影印本。散曲別集《吳姬百媚》,原題宛瑜子輯。全書二卷,卷首為“吳姬小引”,后為“吳姬名次”,書中收錄替蘇州、南京等地青樓女子三十多人所做的小令與套數(shù)。國家圖書館現(xiàn)存明萬歷貯花齋刻本,二冊,半頁八行,行十八字,白口,四周單邊。書前有萬歷四十五年自序?！吨腥A再造善本》據(jù)此本影印。另有日本蓬左文庫藏康熙十六年蘇州貯花齋刻本?！顿愓鞲杓窞閼蚯圩討蜻x集,共六卷,收《琵琶記》、《金印記》、《四節(jié)記》等傳奇散出五十三出,按劇名出目排列,大部分曲白俱全,曲詞加點板。是書有明萬歷刻巾箱本,現(xiàn)存日本千葉文庫。另有《善本戲曲叢刊》第四輯據(jù)明萬歷刻巾箱本影印本。書前有序言,但無署名及年月,書中不題編者姓名,故此書現(xiàn)多著錄為明無名氏輯。然而,據(jù)《江蘇藝文志·蘇州卷》引《吳縣志·藝文考三》,周之標名下著作有《賽征歌集》,卷數(shù)亦合,則此書應(yīng)當(dāng)為周氏所編?！督K藝文志》將《賽征歌集》誤作集部別集類,應(yīng)予糾正。周之標的戲曲選本注重版式,書中多有插圖,且刊刻精致?！秴菤Q萃雅》四集前每集四圖,共十六幅。書中《題辭》最后有一行,題“古吳章鏞刻”,章鏞為明萬歷間吳郡人,是當(dāng)時著名刻工,曾刻過《唐詩選》(石泉堂本)、《瀟碧堂集》(書種堂本)等。所刻景物精雅別致,代表了當(dāng)時蘇州版刻的典型特色?！秴羌О倜摹肪硎滓嘤袌D十六頁,三十二面,繪有吳姬春游、憑欄、撫琴等畫面,情狀生動細膩。《賽征歌集》則每出曲目前均有插圖,取材于戲曲內(nèi)容,共五十三幅。周之標于《吳歈萃雅·選例》中說“圖畫只以飾觀,盡去難為俗眼,特延妙手,布出題情,良工獨苦,共諸好事”?？梢姰?dāng)時出版者對書中插入版畫的作用與版畫質(zhì)量的重視。作為專業(yè)戲曲家,周之標有著自己的戲曲主張,在進行曲本的選擇、出版時,也將自己的觀點灌注其中。在她的選本中,周之標明確地將曲分為散曲與戲曲,分別分集收錄作品。對曲創(chuàng)作本身,她在《吳歈萃雅·題辭》中,痛陳八股文的虛浮之弊以及曲作的矯飾之風(fēng),倡導(dǎo)表達真性情的時曲(即散曲)。同樣是出于對時曲的推崇,周之標在編選《增訂珊瑚集》時,以時曲為主,“時曲增十之五,戲曲增十之三”。但她更看重的是“情真境真”,認為只要能夠做到這一點,無論時曲、戲曲,皆可采用。周之標將時曲與傳統(tǒng)的戲曲區(qū)分開,對這兩個概念進行了分析比較,認為“時曲者,無是事有是情,而詞人曲摩之者也;戲曲者,有是事且有是情,而詞人曲肖之者也”,指出了它們在作用和創(chuàng)作方法上的不同,這是對戲曲理論的完善與發(fā)展。周之標將以上的戲曲理論主張體現(xiàn)在自己的創(chuàng)作中,通過自身的創(chuàng)作實踐,推動戲曲的發(fā)展。她并不回避在編選曲集時收入自己的作品,《增訂珊瑚集》中就收有她自己創(chuàng)作的《鶯啼序·冬夜懷舊》。周之標的作品還被其他曲家編入曲選集當(dāng)中,如明張栩編次的散曲集《彩筆情辭》,收元明兩朝散曲作品,其中就有題名宛瑜子的作品《南呂梁州小序·贈馮姬喜生》。明末刻《方來館合選古今傳奇萬錦清音》,所收散曲中也有署名周君建的散曲作品。所以,周之標的散曲作品在當(dāng)時的曲界比較受認可。明末戲曲家祁彪佳在給袁于令的信中說:“仁兄倘見有佳傳奇,乞多命記室錄之,弟當(dāng)一一備筆貲及優(yōu)人傳寫之例銀,覓便羽奉來。昨小札中所諄囑欲得者,古本也。新本如周君建之《十快》、《魏珰傳奇》,范香令之《花筵賺》、《楊雄斑管》,顧九疇乃翁之《天公醉》,俱函欲一觀者,萬惟仁兄留神?！庇终f:“向承仁兄所諾諸曲古曲如《黃孝子》、《十孝》等記,新曲如周君建所作,望之甚于饑渴,不能不向知己再索也?！笨梢娭苤畼说淖髌奉H為業(yè)界人士所重。周之標在明末曲界有一定的聲望,這一點還體現(xiàn)在她曾參加其他曲家的活動。明末戲曲家沈自晉編《南詞新譜》,曲譜編撰完成后,邀請江浙兩地知名戲曲家參閱,順治十二年沈氏不殊堂刻本有《重訂南詞新譜參閱姓氏》,其中就有“周之標君建蘇州”。身為女性的周之標列名其中,與其他眾多吳門曲家共成其事。2周之波及女性選家明代對婦女的創(chuàng)作進行出版漸成風(fēng)尚,而晚明女詩人成就卓著,當(dāng)時的女詩人如王微、徐媛、趙燕如、朱泰玉等,雖出身各自不同,但于詩歌創(chuàng)作方面都頗有成績,更是促使時人將他們的作品結(jié)集成冊。當(dāng)時為女性進行結(jié)集的多為男性,如無錫顧起綸編《國雅》,末二卷收明代女性作品。萬歷四十六年冒愈昌編《秦淮四姬詩》,收金陵名妓馬守貞、趙彩姬、朱無暇、鄭如英四人之作品。在這些男性當(dāng)中,周之標以女性出版家的身份,為女性詩人作品的結(jié)集出版竭盡其力,編有《女中七才子蘭咳集》、《女中七才子蘭咳二集》,收十四位女詩人的著作,并加評語?！杜衅卟抛犹m咳集》五卷,收馮小青、王修微、尹紉榮、杜瓊枝、劉玄枝、會稽女子、佘五娘詩。據(jù)胡文楷《歷代婦女著作考》,所錄各卷為:卷一,馮小青《焚余草》;卷二,王修微《未焚稿選》、《遠游篇選》;卷三,王修微《閑草選》、《期山草選》;卷四,尹紉榮《斷香集選》,附杜瓊枝,附劉玄枝《宮詞選》;卷五為會稽女子《題壁詩》,附徐安生傳、佘五娘詩。據(jù)國家圖書館著錄,此集為明末周之標輯刊本,半頁八行,行二十字,白口,四周單邊。前序不存,中間也多有缺頁,國家圖書館藏有殘本?！短m咳集》集后附《周君建鑒定古牌譜》二卷,胡貞波撰。國家圖書館藏明末周之標刻本。一冊,半頁八行,行二十字,白口,四周單邊。胡貞波,字冰心,安徽天都(歙縣)人。《販書偶記續(xù)編》載是書,稱“明天都女子胡貞波纂輯,無刻書年月,約天啟間刊”。《女中七才子蘭咳二集》八卷,周之標編。收吳綃《嘯雪庵詩》、浦暎淥《繡香吟草》附周珊珊詩、沈宜修《鸝吹》、王鳳嫻《焚余詩草》附張引元、張引慶詩、徐媛《絡(luò)緯吟》、余尊玉《綺窗迭韻》附余席人詩、陸卿子《考槃詩》《玄芝集》。據(jù)《歷代婦女著作考》、《江蘇藝文志》著錄,是書有康熙間刻本,今未見。上海圖書館藏清抄本八冊。首有支如璔序,次為參訂社友姓氏,再次為總目。周之標所輯詩文,皆明代閨閣之作,通過她的極力搜羅編纂,我們得見當(dāng)時女性文人的文思才情。而作為女性選家,她對女性創(chuàng)作的態(tài)度,對女性作品的品評,體現(xiàn)出與當(dāng)時男性文人不同的特點。男性對女性才情的推崇,在晚明時期頗為風(fēng)行。正如支如璔序文所言:“女子之文章,則月之皎機生華矣?！倍摇伴|秀著作,明人喜為編輯”。但男性為女子選集,其把玩鑒賞之意難免占主要地位,而對所選女性亦有從男性角度出發(fā)所產(chǎn)生的評價標準。明酈琥的《彤管遺編》刻于隆慶元年,他在自序中談及自己的擇選標準和分類依據(jù),說:“學(xué)行并茂,置諸首選;文優(yōu)于行,取次列后;學(xué)富行穢,續(xù)為一集;別以孽妾文妓終焉,先德行而后文藝也?！睆膫鹘y(tǒng)觀念出發(fā),他對女性的德行更為看重,才學(xué)則次之,這種以德為要的擇選標準,在當(dāng)時的文人中具有一定的代表性。無名氏之《吟堂博笑集》收隋唐以來閨閣之作,《四庫全書總目》著錄,稱是書“惟首二卷,尚有裨風(fēng)教……其后三卷,則多鄙穢之詞”?？梢?女性之作常常被貼上道德的標簽,并由男性來進行居高臨下的品鑒。冒愈昌編《秦淮四姬詩》,不再視青樓女子為“孽妾文妓”,注重其才情、氣質(zhì),較之前以德行為旨歸的標準有所進步。鄭文昂所編《名媛匯詩》刊于明泰昌元年,其標準中道德的觀念被進一步淡化,選文“但憑文辭之佳麗,不論德行之貞淫”,對“宮闈、閭巷、鬼怪、神仙、女冠、娼妓、奴妾之屬”視為平等,“不定品格,不立高下”,體現(xiàn)出與前期完全不同的、以藝術(shù)創(chuàng)作風(fēng)格為主的評選標準與觀念。周之標身為女性出版家,對這些女性的才學(xué)更為敬服,并給與了極高的評價。在她的眼中,她們不是閨秀、名媛,而是才子,所以才會以“女中七才子”稱之,有著以前后七子為標榜、并且不輸前后七子的豪氣。周之標本身是位才學(xué)極高的女才子,所以,她也更希望并愿意對自己的同性給予同樣的肯定。她的收錄標準打破門第界限,唯以才學(xué)為準,以情真動人。她所收入的女才子有身世凄苦的金陵妓王修微,有郁郁而終的馮小青,有好學(xué)而早卒的尹紉榮,也有文學(xué)家庭出身、兩代女性皆工詩文的王鳳嫻及其女引元、引慶。周之標的選輯,對保存這些女性的著作很有價值。如王修微,其著作原本已不可得,而《未焚稿選》、《遠游篇選》、《未焚稿選》、《遠游篇選》從《蘭咳集》得以輯出。再如王鳳嫻多將自己著作焚毀,原刻罕傳,而《蘭咳二集》收錄其詩作二十余首。流傳的詩作讓我們通過其詩得見其人,通過這些女性的作品更好地體會當(dāng)時文學(xué)婦女的心緒與情懷。而身處其時的周之標,對她們的心緒當(dāng)有著更深刻的體會。能夠走入這些女性的內(nèi)心,從情感方面理解她們,并感同身受,這是同時代的男性文人所不能及的。王鳳嫻是宜春令張本嘉妻,回鄉(xiāng)途中寫下《東歸記事》,周之標評其詩:“女才子獨歷長途,以詩詞游覽,消此孤寂。不得此記,悠悠千古,誰知之者?！边@種從女性視角對詩作的細膩情感進行的品評,在其他男性文人的鑒賞中并不多見。《蘭咳集》收馮小青詩十一首、詩余一首,后附《小青傳》。馮小青嫁武林馮生,為正室所妒,終以抑郁終。清錢尚濠《買愁集》錄小青事跡及《焚余詩》,后附周之標語:“嗟乎!小青之形,宓妃湘靈。小青之文,庚月秋云。小青之神,立玉吹笙。小青之生,永巷長門……美緒不終,古今同恨。小青已矣,又何言哉?！逼渲斜磉_的對小青的欣賞、同情、哀慟,以及對女性不幸命運的慨嘆與不平,是男性文人所難以體悟和表達的。3周之標《香螺?！芬痪砻鞔唐方?jīng)濟發(fā)達,為有明一代出版業(yè)的發(fā)展提供了巨大的便利。而金陵、蘇杭一帶經(jīng)濟較之其他地區(qū)更為富庶,出版業(yè)的發(fā)展呈現(xiàn)出更加繁榮的局面。晚明,眾多書坊、出版者都參與到商業(yè)性的出版活動當(dāng)中,周之標便是其中之一。她編輯有小說集《香螺卮》,并為小說《封神演義》、《殘?zhí)莆宕费萘x傳》撰寫過序言。《香螺卮》是文言小說選集,選取從漢至宋小說一百二十九篇,并于每篇加眉批、旁批,篇后有總評。是書有明刻本,藏日本東京大學(xué)綜合圖書館。復(fù)旦大學(xué)黃霖先生曾經(jīng)眼,云此書無里封,版心題“香螺卮”,下有“益吾原版”一行。全書十卷,共十冊。第一卷卷首題“長洲周之標君建甫選評,同社徐文衡以平甫參訂”。以下各卷均題周之標選評,但參訂者分別為“同社”申紹芳、吳思穆、湯本沛、徐文堅、趙玉成、徐遵湯、曹磯、鄭敷教等人?？济髂╆懯纼x所撰《復(fù)社紀略》,書中所載復(fù)社成員姓名表中,徐遵湯列名江陰縣,吳思穆列名錢塘縣。此外,在日本學(xué)者井上進所撰《復(fù)社姓氏校錄》中,有南直蘇州府鄭敷教。則此“同社”或即指復(fù)社。而且,為《蘭咳二集》作序的支如璔也出現(xiàn)在《復(fù)社紀略》所載嘉善縣成員中。周之標與這些男性復(fù)社成員往來交往,并且在出版活動中進行合作,這也是一個很值得我們注意的現(xiàn)象?！斗馍裱萘x》,明長篇小說,作者一說為鐘山逸叟許仲琳。是書刻本眾多,最早為明天啟金閶舒暢陽刻本,首有李云翔序,二十卷,現(xiàn)存日本內(nèi)閣文庫。此外有二十卷本、十卷本、八卷本、二十一卷本等。明末周之標序刻本為福建建陽刻本,十卷一百回,前《封神演義序》署“長洲周之標君建甫題于一線天小蘭若”,目錄頁題“新刻鐘伯敬先生批評封神演義”,版心題“全相封神傳”。半頁十三行,行二十四字。上圖下文。此本現(xiàn)存日本無窮會織田文庫。清康熙金陵德聚堂曾翻刻此本,北京大學(xué)圖書館有藏。據(jù)孫楷第《中國通俗小說書目》,清蔚文堂有覆明本八卷,亦載周之標序,半頁十五行,行三十二字,有圖二十頁四十面,北京大學(xué)圖書館有藏?！稓?zhí)莆宕费萘x傳》,歷史小說,八卷六十回。明末刻本題“貫中羅本編輯”,“卓吾李贄批評”。首有周之標《點校殘?zhí)莆宕穫鲾ⅰ?署“長洲周之標君建題于仰蘇樓”。目錄頁題“鐫李卓吾批評殘?zhí)莆宕费萘x傳”,版心題“殘?zhí)莆宕鷤鳌?。半頁九?行二十字,白口,四周單邊,單魚尾。有圖十六頁,共三十一幅。每圖對應(yīng)一章回,多回缺圖。國家圖書館、日本天理圖書館、大阪府立圖書館等有藏?！豆疟拘≌f集成》據(jù)復(fù)旦大學(xué)圖書館藏明末刻本影印。明代出版的商品化,在小說出版領(lǐng)域表現(xiàn)尤為突出。書坊選刻小說,更多的是面向一定讀者群,追求經(jīng)濟利益。這就要求編選者在選定文本時有一定的考慮。內(nèi)容的選擇自然十分重要,為了吸引更多的讀者,出版物的內(nèi)容必須要對讀者富有吸引力。周之標所選《香螺卮》,內(nèi)容雖取漢宋之間常見之篇,但編選方面卻有其自出機杼之處。而她所作序言的《封神演義》、《殘?zhí)莆宕费萘x傳》,則題材新穎,富有故事性,更能吸引讀者的注意力。然而,想要獲得讀者的歡迎,單從選材方面著力是遠遠不夠的。出版者必須要采取一些巧妙的手段,或故弄玄虛,或假托名人,或別出心裁。這一點,周之標作為商業(yè)出版的參與者,也是深諳其道?！断懵葚础返谝黄恰断刃⒊苫实哿⒑笥洝?署“漢鮑宣”撰,然而其實際內(nèi)容中有些段落與托名漢伶玄所作的《趙飛燕外傳》相似。篇末周之標評語說:“此篇得之婁東世家,似是宋刻,字跡滅沒,細繹乃得之。通篇審端不茍眾靡以立,真古記事之良書也。與《趙飛燕外傳》小同大異。蓋《外傳》如繁工,然集鏢以求,了無意旨,此記出世,當(dāng)令唐宋以下文字拜在下風(fēng)矣。”黃霖先生認為此語可疑,可能為周氏虛造。而此篇也許是由《漢書》和《趙飛燕外傳》的內(nèi)容拼湊而成。另有《大將軍梁商少女傳》、《迷樓記》,在黃霖看來都很可疑。這些觀點有待考證,但以人們熟悉的故事,冠以新的題目,并標以新的作者,是當(dāng)時小說營銷慣用的一種手段。周之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