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爾濱中東鐵路與俄國移民

哈爾濱中東鐵路與俄國移民

俄羅斯人的滿洲王朝（中國東北部，下同）是在19世紀末開始的，主要與中原鐵路的建設有關。中東鐵路連結俄國歐洲部分與其遠東邊陲,是通過相鄰的中國領土的一段鐵路。這個時期中國東北部的民族關系和經(jīng)濟關系是復雜的。在最近幾百年間,中國人墾殖了滿洲的農(nóng)業(yè)地區(qū),并在這里的農(nóng)村、城市中定居。特別大的墾殖浪潮在北滿修筑鐵路時出現(xiàn),俄國移民占墾殖者的很大部分。中東鐵路的修筑于1897年開始,1901年鐵路試運行,而在1903年正式投入運營?！霸谌藷熛∩俚母吆貐^(qū),沒有任何技術資源……不到五年就出色地鋪設了連綿不斷的鋼鐵大動脈……”到1900年年中已鋪設約1300俄里鐵路線,即所設計的中東和南滿鐵路的一半。修筑結束時鐵路長度達2668公里。在人口稀少的滿洲土地上修筑鐵路,不僅需要技術和物質資源,而且需要大量人力資源。因此,筑路工人、工程技術人員和各種從事服務工作的職員及其家屬,就成為來自俄國的第一批移民。任何大型工程建設都會導致建立附屬企業(yè)和機構,于是隨在鐵路工人職員之后,從事其他職業(yè)的俄國人接踵而至,而婦女占其中很大部分。滿洲俄國移民的特點是社會階層和民族的多樣性。在移民的構成中有俄國社會所有階層的代表,其中有高級專家和沒有什么專業(yè)知識的人、工廠主和企業(yè)家、商人和學者。技術熟練的工人和工廠工人、鐵路員工及其家屬構成俄國移民的主要部分。俄國政府制定的針對中東鐵路員工的優(yōu)惠條件和各種獎勵措施吸引他們來到異國他鄉(xiāng)。根據(jù)1903年5月15日在哈爾濱市進行的第一次“一日人口調查”結果(不含其郊區(qū)傅家店),全市有44576人,其中男性38983人、女性5593人,俄國人為15579人。過了十年,1913年2月14日再次對哈爾濱市及其郊區(qū)進行“一日人口調查”。調查結果是:男性居民48153人、女性居民19947人(1)。與十年前相比,婦女人數(shù)增長了2.5倍。但是,從這些數(shù)字中并不能推算出俄國人的數(shù)量。不過,我們可以使用1910年的材料:在哈爾濱的四個區(qū)居住著俄國移民31269人(2),其中成年男性14236人、成年女性9682人、兒童7156人。到第一次世紀大戰(zhàn)開始前,在哈爾濱有俄國移民43500多人,其中婦女占近半數(shù)。其余俄國移民居住區(qū)在中東鐵路附屬地帶的其他站點,其中海拉爾、滿洲里、橫道河子人口較多,那里的俄國居民人數(shù)達2000~6000。在以后的年代里,中東鐵路沿線居民繼續(xù)增加。例如,在橫道河子,1917年有2652名俄國人,而十年后的1927年,按當?shù)鼐炀值牟牧?已達4335人,其中婦女983人、男子1552人、15歲以下兒童2000人。在35年間,中東鐵路一直是滿洲俄僑的主要工作場所,而且不只是男人,婦女也在那里工作。隨著鐵路網(wǎng)的擴大和貨物周轉量的增加,對勞動力的需求也逐漸增長,尤其是在日俄戰(zhàn)爭和第一次世界大戰(zhàn)期間,婦女走上工作崗位頂替上前線的男工。像在俄國所有鐵路一樣,中俄鐵路的員工也被分為三類:編制內的固定工、臨時工和日工。20世紀20年代初,中東鐵路年均員工數(shù)約為19000人,其中臨時工和月工占40%。當然,在鐵路員工中婦女只占一小部分。例如,1910年在10000名編制內職員中有300名婦女,其中只有138人從事辦公室工作,其余162人在鐵路線、醫(yī)院、學校、電報局等處工作。在中東鐵路管理局的營業(yè)部婦女占總人數(shù)的23%,在稅務處占18%。在運量不大的支線車站和會讓站,婦女們充任值班員、售票員、貨物和行李過磅員、客車列車員、車廂里的燒爐工,此外有些婦女還做線路清潔工、房間清潔工、扳道工、車站和其他鐵路設施的看守工、車廂記號工、中心工廠和機車庫的標號工、鉛封工、工廠工人等。除上面列舉的專業(yè)外,婦女還在鐵路的地方管理機關辦公室里擔任職員工作。按照俄國鐵路章程,婦女的勞動薪酬與未婚男子相同。這里婦女的平均勞動報酬高于俄國。年長的男職員年薪為2400盧布以上,而女職員為1650盧布,并提供宿舍。道口女看守人和車廂擦洗工的工資最少———120盧布。教師屬高薪職業(yè)(每年1120盧布),醫(yī)務工作者薪金為950盧布,機務段職工薪金為806盧布,材料段職工薪金為800盧布,電報局職工為670盧布。到1923年,在中東鐵路工作的婦女數(shù)量增加了,10105名編制內員工中有婦女708人,全部員工18362人中有878名婦女,占4.8%。除708名編制內職工外,還有90名婦女做臨時工、80名做日工。鐵路臨時工總數(shù)(957人)中婦女占9.4%,而在日工(7300人)中她們約占1.1%。從所占比例來看,婦女在臨時工中占比是最高的,比在編制內職工中占比高1倍,比在日工中占比高7.5倍。須強調指出的是,1923年1月1日中東鐵路的18362名員工中操俄語的有11710人,占63.8%;而中國人有6652人,占36.2%。在男工總數(shù)(17484人)中操俄語的有10835人,占62%,而中國人占38%(6649人)。在女工總數(shù)(878人)中操俄語的達99.7%(875人),而中國人只占0.3%(3人)。十月革命前期俄國政府為中東鐵路工作人員規(guī)定了許多優(yōu)惠待遇:比國內鐵路員工更高的工資、住房保障、各種一次性補助、免費醫(yī)療和免費乘坐火車旅行(中東鐵路和俄國內鐵路)。這些優(yōu)惠政策吸引很多俄國人到滿洲工作。和以后年代不同,十月革命前僑居滿洲的俄國人不是被迫出國的。俄國居民在這里享有治外法權,他們的利益受領事館保護和外交保護。這時期俄國人移居滿洲可以說是勞動移民。這樣,革命前時期在滿洲包括在中東鐵路附屬地帶形成了俄國僑民的穩(wěn)固群體,婦女構成了它的很大部分。關于國內戰(zhàn)爭后流亡國外的俄國難民數(shù)量,應指出的是,難民統(tǒng)計資料只是一些大概的數(shù)字,這是由對僑民進行登記的困難性造成的。入境的非法性,取得簽證、辦理護照和勞動就業(yè)許可證的困難性,都是造成對僑民登記困難的原因。同時,登記系統(tǒng)本身也是極簡陋的。在各種歷史研究著作中所引用的數(shù)字是相互矛盾的。例如,德國的歷史學家漢斯·馮·里姆沙在1921年估計俄國僑民總數(shù)為293.5萬人。同年,美國紅十字會的報告指出,1920年11月1日俄僑有196.55萬人。根據(jù)另外兩份獨立的資料,俄僑數(shù)量在1921年1月1日為102萬人,在1922年1月1日為63.56萬~75.52萬人。國際聯(lián)盟南森委員會確定1930年在歐洲有50萬俄僑。此外,在遠東紅十字會登記作為需要幫助的俄僑有5萬人,1934年增長到13萬人?？偟膩碚f,在提及十月革命和國內戰(zhàn)爭后離開俄國的難民數(shù)量時,俄羅斯和外國歷史學家最常選定的數(shù)字是200萬人。關于遠東的俄國僑民人數(shù)也存在相互矛盾的數(shù)字。通過對東省特別行政區(qū)警察局、哈爾濱市政局、中國海關的資料,以及包含在俄國和其他國家研究著作中的資料的分析,可以發(fā)現(xiàn),在提供給國際聯(lián)盟的《關于白色僑民狀況的報告》中指出的在滿洲和蒙古的俄國人數(shù)量是令人信服的。該報告作者使用了俄國駐華領事館的資料,這些領事館直到1920年關閉為止都在進行俄國移民的登記(3)。根據(jù)該報告的材料,1912—1917年在中國的俄國人略多于5萬人,其中約半數(shù)是婦女。20世紀20年代初在中國的俄僑數(shù)量達到頂峰,按大多數(shù)研究者的意見,不少于25萬人。這個時期在華俄僑數(shù)量增加的原因在于,俄國發(fā)生了一系列重大政治事件(1917年十月革命、國內戰(zhàn)爭和外國武裝干涉)以及根據(jù)1920年9月23日至10月30日的法令俄國人在中國失去了治外法權并開始歸中國司法管轄,致使在滿洲定居的俄國人全都被納入僑民范疇。1917—1923年是俄國流亡者群體在遠東境外形成和發(fā)展的時期。從1923年起,俄國僑民開始逐漸分遷到其他國家,到1924年俄國僑民已分布到25個國家,不含美洲國家。1930年約11萬俄僑定居在滿洲各地固定住所里(4)。1922年10月,日本干涉軍完全撤出遠東大陸,白衛(wèi)軍殘余和平民大量進入中國。隨著國內戰(zhàn)爭的結束,俄國人流亡國外的浪潮逐漸平息下來,但并未完全停止。20世紀20年代中期至30年代期間,遠東邊境地區(qū)農(nóng)民越境逃往滿洲的事件時有發(fā)生。這些農(nóng)民逃亡的主要原因是對蘇聯(lián)強制實行的農(nóng)業(yè)全盤集體化和消滅富農(nóng)政策不滿。例如,僅在1931年,根據(jù)不完全的資料,有405人越境進入滿洲,其中2/3是婦女(5)。綜上可見,滿洲俄國僑民群體的形成經(jīng)歷了三個階段:(一)1917年十月革命前進入的,可稱其為老住戶;(二)1917—1922年流亡中國的白衛(wèi)運動參加者和贊同者及其家人;(三)1922年以后越境逃往滿洲的蘇聯(lián)公民。作為“境外俄國”一部分的滿洲僑民能夠順利進入并定居在這里,是因為這里沒有狹隘民族主義和種族歧視。哈爾濱成為俄國流亡者在滿洲的中心,他們繼續(xù)按革命前俄國的傳統(tǒng)生活。這有助于難民對新環(huán)境的適應。但這畢竟是另一個國度,難民們要面對陌生的文化,而且在政治和法律上無權,他們要找到合適的工作還是困難的。俄國僑民的性別比例基本均衡,男性略多一些。以1929年為例,哈爾濱市計有30362名俄國僑民,其中男性15411人,女性14951人,即女性比男性少460人,男女之比為100∶97(6)。居住在哈爾濱市的蘇聯(lián)公民有26812人,其中男性13688人,女性13124人,即女性比男性少564人,男女之比為100∶96。這樣的性別比也體現(xiàn)在僑居哈爾濱的朝鮮人身上。在哈朝鮮僑民有949人,其中男性479人,女性470人,男女之比為100∶98。而歐洲人的性別比則不同。居住在哈爾濱市的2022名歐洲人中,有男性1120人、女性902人,男女之比為100∶80。而美國人在哈爾濱市共有101人,其中男性70人、女性31人,男女之比為100∶44.6。1929年在哈爾濱總共居住著160723人,其中男性100222人,女性60501人,男女之比為100∶60。哈爾濱的全部居民(160723人)中有家庭35772個,平均每戶4.4人。根據(jù)1929年的統(tǒng)計資料也能夠判定俄國僑民的家庭狀況。這一年居住在哈爾濱的俄國僑民30362人中有8156個家庭,平均每戶3.7人。而26812名蘇聯(lián)公民中有6544個家庭,平均每戶4人(7)。1930年在中國計有12.5萬名俄國人,其中11萬人居住在滿洲,僅有1.5萬人居住在其他地區(qū)。這11萬人中有近5萬人是蘇聯(lián)公民,余下的6萬人是俄國僑民,其中約3萬人是男性。俄僑在滿洲的地理分布狀況如下:哈爾濱和東省特別區(qū)4.5萬人、三河和呼倫貝爾地區(qū)6000人、黑河屯和黑龍江沿岸地區(qū)500人、沈陽2000人、大連200人、營口和撫順200人、其他地區(qū)6000人(8)。根據(jù)《哈爾濱商業(yè)》一書的材料,1931―1932年在哈爾濱居住著30044名俄國僑民、26633名蘇聯(lián)公民、6793名中國籍俄羅斯人。通過對現(xiàn)有的關于俄國僑民材料的分析,可以得出他們的年齡狀況。1930年僑民中兒童和18歲以下學齡少年有2萬人,余下的4萬人年齡在18歲以上,其中20~45歲的男性明顯占多數(shù)(9)。1930—1943年的軍事事件給在中國的俄國僑民人口狀況造成很大影響。在這些年里他們的死亡率超過出生率數(shù)倍,因此其人口自然增長微乎其微。還應考慮到,1931年“九一八”事變后日本占領滿洲全境并建立傀儡國家滿洲國,使俄僑處境惡化,引起俄僑大量外流。1935—1945年是滿洲俄國僑民史的最后和最重要時期。1935年蘇聯(lián)將中東鐵路出售給偽滿洲國造成兩方面后果:一方面有些蘇聯(lián)鐵路員工拒絕回國,從而充實了僑民群體;另一方面再次引起僑民從滿洲外流。到1943年,俄國僑民在滿洲的數(shù)量下降到7萬人(包括女性約2.55萬人),其中4萬人居住在哈爾濱市及其附近地區(qū),3萬人居住在其他城市和中東鐵路沿線地帶(10)。1944年,在穆棱居住著510名俄國僑民(男性261名、女性249名),其中17~35歲者154名(男性70名、女性84名),36~56歲及以上者228名(男性124名、女性104名),16歲以下者128名(男性88名、女性40名)(11)。17~35歲的154名青年中有86人(男性44人、女性42人)在穆棱煤礦擔任采礦工程師、機械工程師、采礦技師等職,其余68人在學校和服務部門工作。在穆棱煤礦從業(yè)僑民受教育水平是這樣的:86人中受過高等教育的有5人(全為男性),受過中等教育(含中等專業(yè)教育)的有48人(男性21人、女性27人),受過初等教育的有33人(男性18人、女性15人)(11)?？梢?煤礦工作者的受教育水平是相當高的。值得注意的是,在煤礦工作的婦女有一半多受過中等教育。在這里,受過高等教育的婦女一個也沒有,其原因在于,采礦工程是純粹男人的職業(yè),它不僅要求掌握深厚的理論和專業(yè)知識,而且要求有很強的體力,婦女是難以勝任的。而在扎賚諾爾和滿洲里市則是另一種狀況。1944年在扎賚諾爾居住著561名俄僑(男性217人、女性344人),在滿洲里居住著1176名俄僑(男性546人、女性630人)。女性比男性人數(shù)多是因為在兩個城市里存在著相當發(fā)達的日常生活服務行業(yè),廣泛使用婦女勞動。在滿洲里市有奶油和奶酪加工廠,還有數(shù)家旅店和商店。1944年這里有50名俄僑房產(chǎn)主。滿洲里市的很多僑民(67%)從事家政服務工作,多為婦女。有8%的婦女在旅店、商店、理發(fā)館工作。只有25%的僑民當工人,其中男人占很大部分(11)。與在鐵路和煤礦工作的僑民(主要是有文化的年輕人)不同,滿洲里和扎賚諾爾的僑民受教育水平較低。滿洲里市60%的僑民只受過初等教育,30%的僑民受過中等教育,其余10%為文盲,主要是家庭婦女。中東鐵路各個車站的僑民與城市居民在性別和年齡上區(qū)別不大。1944年在橫道河子車站有441名青年僑民,其中男性242名、女性199名,男性多出43名。從年齡來看,他們中26~35歲的有180人,其中男性98人、女性82人;20~22歲的有72人,其中男性38人、女性34人;23~25歲的有71人,其中男性39人、女性32人;14~18歲的有118人,其中男性67人、女性51人(12)。橫道河子車站年輕僑民受教育水平如下:441人中受過高等教育的占2%(男女各半);10%的男性和5%的女性受過中等教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