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博物館館藏商王命庵和王易、王拜手稽考

中國博物館館藏商王命庵和王易、王拜手稽考

在這里，我們想討論的是，2003年新中國國家博物館收藏的一件非常珍貴的商品制品。器作黿即大鱉形,首尾四足伸出,頸側(cè)及蓋上插有四箭,都只外露箭羽。從制造工藝看,黿體系一次鑄成,箭為分鑄,僅有尾端,嵌接在黿表面的凹穴內(nèi),表示箭已深入黿體。我最初觀察時,銅黿尚未去銹,蓋部的銘文不能完全看清,需要對照X光片辨認(rèn)?，F(xiàn)在經(jīng)過博物館專家處理,文字都已明晰,一共是4行32字,依原行款試釋如次:丙申,王于洹,隻(獲)。王射,奴射三,亡法(廢)矢。王令(命)(寢)馗兄()于乍(作)冊般,曰:“奏于庸?！闭?作)母寶。字體風(fēng)格與過去著錄的一些商末銘文酷似,如“王”字、“令”字類于二祀其卣,“獲”字類于《懷特氏等收藏甲骨文集》1915虎骨。由此知道,銅黿的年代也應(yīng)屬于商末。下面就黿銘中的問題逐一說明。第一行第四字從“”,“戈”聲,但“戈”少了一筆。此字甲骨文習(xí)見,也常有少這筆的構(gòu)形。字的釋讀,學(xué)者有種種意見?？紤]到其涵義有時與狩獵無關(guān),例如《殷周金文集成》2771鼎云“王這于作冊般新宗”,最好從楊樹達(dá)、陳煒湛等先生說,讀為“過”,意思是至。按甲骨文田獵地名甚眾,然而未見有洹。銘文“王過于洹”,即商王到洹水上;“獲”,即獲得此器所像的黿。第二行第三字“”,讀為“贊”,意思是佐、助。銘文先說“王射”,“贊射”即佐助王射。下面“三”的“”,通“率”字,《詩·假樂》箋:“循也。”“贊射”者三次接續(xù)“王射”,故稱“三率”即三循?！巴鰪U矢”,同于周初柞(胙)伯簋的“無廢矢”?！皬U”,《左傳》定公三年注:“墮也?！薄巴鰪U矢”是說沒有一箭不射中目標(biāo),就是洹水的黿?！巴跎洹币患?“贊射”三箭,與銅黿上箭數(shù)吻合。第三行第五字“兄”作人跽坐狀,而特顯其手,應(yīng)讀為“”。受王命貺的人“寢馗”,“寢”系職官,我曾指出近于《周禮》宮伯,是管理宮寢的近臣。黿銘這一部分當(dāng)對照《殷契佚存》518、426宰豐雕骨:“壬午,王田于麥錄(麓),隻(獲)商(章)戠,王易(錫)宰豐,寢小兄(貺)……”商王在麥麓田獵獲,即野牛,命寢小貺賜給宰豐,和黿銘王在洹水獲黿,命寢馗貺賜于作冊般,情況彼此相似?！柏浮弊忠姟墩f文》,在古文字里以往沒有出現(xiàn)過。第四行“曰:‘奏于庸’”,是商王命寢馗把黿貺賜給作冊般時傳達(dá)的指示?！兑葜軙返摹妒婪酚浳渫醴ゼq時事,云:“王入,奏庸,大享,一終,王拜手稽首。王定,奏庸,大享,三終。”孔晁注:“奏庸,擊鐘?！笔恰坝埂奔础扮O”,即大鐘。甲骨文屢見“奏庸”,但和文獻(xiàn)一樣,沒有“奏于庸”。王命寢馗將黿賜給作冊般,同時指示說:“奏于庸”,這是一件事,不是兩件事。文例可參看周初的中觶:“……王易(錫)中馬自(厲)侯四,南宮兄(貺),王曰:‘用先?！敝苷淹醢褟膮柡顏淼乃钠ヱR,命南宮貺賜給中,并傳達(dá)指示說用這些馬作王的先行,這也是一件事。我曾想過“奏于庸”的“于”能否讀為意思是大笙的“竽”,不過竽、鏞連稱不很合適,命作冊即史官奏樂也遠(yuǎn)于情理。按古代史官與樂人有一定聯(lián)系,如《周禮》的小史和瞽矇,鄭玄注云:“小史主次序先王之世,昭穆之系,述其德行,瞽矇主誦詩,并誦世系,以戒勸人君也?！庇纱送葡?商王可能是命作冊般詠詩,記述獲黿的事跡,將之譜入以鏞為主的音樂演奏。第四行末的“作母寶”,“母”字稍向右偏,但左側(cè)并沒有“乙”、“丁”之類天干,值得注意,在商代銘文里罕見。要知道,銅黿不屬于禮器,在祭祀中無所用之,所以這里作冊般之母當(dāng)時可能是生存的,也可能是已故的。銅黿只是對商王貺賜的紀(jì)念物,這就和西周的貉子卣因王賞鹿而鑄飾鹿紋,駒尊因賞駒而模仿駒形一樣。前面引及的宰豐雕骨也是紀(jì)念物,由于商王賜予大牛,于是保存其肋骨,雕刻紋飾銘文。黿沒有適用的部分可以留藏,于是造銅黿以為紀(jì)念,是很自然的。與貉子卣等不同的是,所造的銅黿不具有實用性,作冊般只是作一件珍貴的紀(jì)念物奉獻(xiàn)給母親而已。作冊般的青銅器,過去有三件見于著錄。一件是上文引到的鼎(《殷周金文集成》2771),其銘為:癸亥,王(過)于作冊般新宗,王賞作冊豐()、貝,太子錫東大貝,用作父己寶。其次是(《集成》944):王宜人方,亡敄(侮),咸,王賞作冊般貝,用作父已。來冊。還有一件是觥(《集成》9299):王令般兄(貺)米于,……用賓父己。來。銘當(dāng)與征人方有關(guān),征人方一事已證明在帝辛(紂)時,所以作冊般是紂的史官,銅黿的時期也可由此確定。還需要談到的一點,是現(xiàn)已發(fā)現(xiàn)的十余萬片甲骨卜辭中,沒有商王過洹或至洹一類文字,這是因為那時商都就在洹上,所以卜、辭屢有洹水為茲邑禍咎,以及禱于洹源等內(nèi)容。銅黿記“王過于洹”即至于洹,是否意味紂已不常居該地,頗為發(fā)人深思。文獻(xiàn)多稱紂都朝歌,武王伐紂牧野之戰(zhàn)的地理也符合其說。古本《紀(jì)年》載自盤庚徙殷,至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