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記晉世家》中的女性形象分析

《史記晉世家》中的女性形象分析

《左傳》是中國歷史傳說文學的杰出代表，在思想內(nèi)容、藝術(shù)特色和歷史價值等方面達到了先秦歷史散文的巔峰，并在文學史上表現(xiàn)出了明亮的榮耀。在記敘歷史人物時,《左傳》注意兼顧史學價值與故事的生動性,擅長用細致生動的情節(jié)來突出人物形象,使之栩栩如生。《晉公子重耳之亡》更是其中的佳篇。主人公重耳從一個“不諳世事、只圖享樂的貴介公子”成長為“有志氣、有膽識、有機智、有度量的英雄人物”,豐富多彩的女性形象也伴隨著主人公重耳的漫漫流亡故事而登上舞臺,在這個故事中扮演著不同的角色。下面將結(jié)合《晉公子重耳之亡》的相關(guān)描寫,分析與重耳關(guān)系最為密切的女性,就是故事中所提到的他的三位妻子:季隗、姜氏、懷嬴,比較這三位“閃現(xiàn)型”人物各自的異。1個給人以保護者重耳流亡的第一個避難之地是狄,“狄,其母國也”(《史記·晉世家》)。來到狄國,他的生存與安全獲得了一定保障,狄人也盡量給他提供了便利的生活條件。狄人伐廧咎如,獲其二女叔隗、季隗,納諸公子。公子娶季隗,生伯鯈、叔劉。這是在重耳流亡生涯中提到的第一個妻子,與后面的齊國宗女姜氏和秦國宗女懷嬴相比,她只是一個亡國的公主,沒有堅強的政治后臺。從家國角度來看,她更像是一件戰(zhàn)利品。在狄居住了十二年后,重耳為謀求政治上的發(fā)展,前往投奔當時的霸主齊桓公,希望獲得可能的政治援助。與妻子離別前夕,他對于自己長期流亡生活的艱難作出了充分的估計,要求季隗等他二十五年,“不來而后嫁”?？酀挠哪澈箅[藏的還是自私心理。善良的季隗面對與丈夫的別離,做出“請待子”的決定,使丈夫可以安心離去。《史記·晉世家》此處對季隗的描寫是“其妻笑曰”,一個“笑”字,將苦澀無奈又急切想寬慰丈夫的賢妻神情刻畫得入木三分。季隗在這十二年的婚姻生活中,與落魄的重耳患難與共,相濡以沫。她將心中的萬般不舍隱藏,用微笑面對即將來臨的分離。她的善良、堅貞以及對丈夫的信任,使得再次踏上漫漫長路的重耳吃了一顆“定心丸”。2國內(nèi)形勢的原因隨后重耳到達齊國。齊桓公有著春秋霸主的胸懷和眼光,以較高的禮節(jié)接納了他,并且“妻之,有馬二十乘”?；楹蟀惨莸纳?使得這位長期流亡的公子感嘆:“人生安樂,孰知其他!必死于此,不能去?！?《史記·晉世家》)的感嘆。他舍不得離開齊國,也是離不開姜氏。溫柔賢淑的姜氏為長期顛沛流離的重耳營造了一個多么舒適的生活環(huán)境。重耳在娶到姜氏的同時也獲得了齊國的支持,之所以他能夠在以后的政治斗爭中獲勝,除自身的聰明才智之外,齊秦兩大國的支持是最為關(guān)鍵的因素。與季隗被動地與丈夫別離不同,果敢的姜氏身為齊國宗女,政治嗅覺十分敏銳。對陶醉于“安樂窩”而喪失斗志的重耳,她“怒其不爭”,堅決而主動地與丈夫別離。隨同重耳流亡的眾人不甘心看著他沉溺安樂而不思進取,在桑樹下密謀。蠶妾聞之以告姜氏,姜氏果斷地殺掉蠶妾。手段雖然殘忍,但這是她當時所能做的唯一選擇,她必須保護自己的丈夫,保護自己的婚姻。姜氏的政治眼光由此可見一斑。在她看來大丈夫就應該明智地選擇建功立業(yè),她毫無保留地幫助重耳,看中的正是重耳超絕的政治才能和賢明。當時的齊國,桓公已死,諸公子爭位亂政,即位的孝公已經(jīng)不具備開闊的政治胸襟,很難為重耳提供更有力的復國幫助。姜氏“與子犯謀而醉遣”的決斷將漸漸消磨了斗志的重耳“逼”上了重新奔走的流亡之路,使他重新歸國成為可能。她的偉大之處就在于選擇主動與丈夫別離,支持他成就事業(yè)。3懷整理的:受封閉者重耳漫漫流亡之路的最后一地是當時的西方強國——秦國。秦穆公為籠絡(luò)他,也為了向曾經(jīng)作為人質(zhì)被羈留秦國、后潛逃回晉國的晉太子子圉(晉懷公)表示不滿,轉(zhuǎn)而支持重耳,“納女五人,懷嬴與焉?！睉奄那闆r與前面兩位都有所不同:她原來是子圉的妻子。當子圉從秦逃歸回國時,曾問她:“與子歸乎?”懷嬴既認為貴為太子的丈夫應該回國即位應該逃離秦國,又清楚秦穆公使自己“侍執(zhí)巾櫛”的目的。她不能背叛自己的父親、宗族、國家,和丈夫一起出逃;也不能背叛自己的丈夫,在秦穆公面前出賣丈夫的行蹤。這個自尊而倔強的姑娘選擇“不敢從,亦不敢言?！敝囟牡絹?她第二次成為政治婚姻的籌碼,嫁給了丈夫的叔父。重耳對于接受懷嬴,始終心有芥蒂。這次徹底的政治婚姻,重耳娶了包括懷嬴在內(nèi)的五位宗女。他接受了穆公的好意,獲得了秦國的強大支持,這對于他最終返回晉國即位是至關(guān)重要的。新婚之時,懷嬴恭敬地服侍丈夫梳洗。奉匜沃盥,既而揮之。怒曰:“秦、晉匹也,何以卑我?”公子懼,降服而囚。穆公以文嬴妻重耳,另外四位宗女的身份為媵,故懷嬴為重耳沃盥,捧著匜(盛水器)澆水服侍重耳洗手。重耳不待送上巾帕就心不在焉地隨手甩干余水,這種無禮的舉動是嬌貴的懷嬴不能接受的,因而發(fā)怒:“秦、晉匹也,何以卑我?”這番話使重耳清醒過來,立即“降服以囚”,希望得到原諒。懷嬴以秦言事,“卑我”就等同于“卑秦”,這是重耳最終謝罪的根本原因。在一個夫權(quán)至上的社會,一個已是再嫁的女子可以對丈夫說出這樣的話,固然與其尊貴的地位有關(guān),也是懷嬴的個性使然。她不會為了丈夫背棄自己的國家,但是她也不能忍受丈夫的輕慢。嬌貴高傲的公主經(jīng)歷了第一次婚姻的艱難選擇之后,又嫁給了丈夫的叔叔,被人輕慢,內(nèi)心的自尊、敏感在重耳一個看似不經(jīng)意的動作前激發(fā)出來。這種發(fā)自內(nèi)心的自強自尊對于一直東奔西走、寄人籬下、看他人臉色的重耳,不能不說產(chǎn)生了極大的觸動。需要注意的是據(jù)俞正燮《癸巳存稿·晉夫人》所考,晉文公的九位夫人中懷嬴位列于九,地位是很低下的。她甚至為臣子慢待,連趙孟都說“辰嬴賤”,并且認為“其子何震之有”(《左傳·文公六年》),連帶兒子都被人輕視。4沖擊著健全的女性群體重耳自身的性格,既有貪圖安逸、任性高傲的一面,也有胸懷抱負、善于克制的一面。在流亡過程中,成熟政治家的氣質(zhì)也在他身上逐漸體現(xiàn)。這些性格特點和氣質(zhì)的表露都可以從他和三位妻子的言行中窺見一斑。重耳的婚姻遵循的也是貴族男子的一夫多妻制(媵妾制)。季隗無奈的選擇無疑具有深刻的社會背景,姜氏的果斷抉擇自然難能可貴,懷嬴的怒更是有力的抗爭。夷狄之地婦女受到中原風習的影響,在婚姻中也是很尊重丈夫的,善良、質(zhì)樸是她們的優(yōu)秀品質(zhì),季隗選擇等待流亡的夫君歸來也體現(xiàn)了這樣的品質(zhì);齊國寬緩闊達的民俗影響著婦女們,女性的個性比較張揚,給人以率真、樸實、勇敢的印象,姜氏的魄力決斷就是很好的證明;秦地歷經(jīng)長期的開發(fā),國富民強,這個尚武勇敢的民族婦女在婚姻關(guān)系中比他國更為開放自由,女兒也能當自強。季隗的深明大義、姜氏的聰明決斷、懷嬴的大膽抗爭,她們都是當時貴族婦女的杰出代表。只是在復雜的政治斗爭和殘忍的權(quán)利爭奪中,總體說來尚處于從屬地位的女性必須面臨許多的艱難選擇和困境。這也正是季隗和姜氏不得不和丈夫分別的原因,正是懷嬴在第二次婚姻中如此敏感的根由。作為一個階層,春秋時代的婦女并不具備獨立的政治力量,更多作為統(tǒng)治階級的附庸而存在。季隗選擇的是分離和等待,姜氏的志向胸懷必須依靠丈夫來實現(xiàn),懷贏的憤怒也要建立在秦國實力的基礎(chǔ)上。5《列傳》的人物壁畫女性在整個作品中都處于從屬地位。作者對女性人物形象的描繪多是片段性的、一人一事式的,女人似乎只是男人活動的背景,“事與人俱來,人與事俱去”,雖是一閃而過,卻大都具有非常清晰的性格輪廓,并且以各自不同的風貌、品質(zhì)、情操,存留在《左傳》的人物畫廊中。忠貞的季隗、果敢的姜氏、抗爭的懷嬴無不為這個人物畫廊增添著光彩。春秋時期貴族婦女在政治、經(jīng)濟、文化等方面都有所發(fā)揮,是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