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采薇”李素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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乙常青

司馬遷《史記·伯夷列傳》：“伯夷、叔齊，孤竹（在今XX盧龍縣南）君之二子也。父欲立叔齊，及父卒，叔齊讓伯夷。伯夷曰：‘父命也?！焯尤ァＪ妪R亦不愿立而逃之。國人立其中子。于是伯夷叔齊聞西伯昌（即周文王姬昌）善養(yǎng)老，盍往歸焉。及至，西伯卒，武王（即周武王姬發(fā)）載木主（靈牌），號為‘文王’，東伐紂（商紂王）。伯夷、叔齊叩馬而諫曰：‘父死不葬，爰及干戈，可謂孝乎？以臣弒君，可謂仁乎？’左右欲兵之。太公（姜尚）曰：‘此義人也?！龆ブＮ渫跻哑揭髞y，天下宗周。而伯夷、叔齊恥之，義不食周粟，隱于首陽山（在今XX永濟縣南），采薇而食之。及餓且死，作歌。其辭曰：‘登彼西山兮，采其薇矣。以暴易暴兮，不知其非矣。神農虞夏忽焉沒兮，我安閑歸矣？于嗟徂兮，命之衰矣！’遂餓死于首陽山。〞這說的是伯夷、叔齊隱居山野、義不侍周的故事。后來“采薇〞就借指隱居生活。

“采薇〞的“薇〞不是薔薇?！稜栄拧愤@樣解釋“薇〞：“薇，垂水。〞“注〞說：“生于水邊。〞“疏〞說：“草生于水濱，而枝葉垂于水者曰薇。〞許慎的《說文解字》說：“薇，似藿（豆葉）。〞總之，“薇〞是在水邊生長的一種豆類野菜?！对娊洝ふ倌稀げ菹x》唱道：“陟彼南山，言采其蕨。……陟彼南山，言采其薇。〞婦女們采的“薇〞跟“蕨〞都是山上的野菜。三國時陸璣的《毛詩草木魚蟲疏》說：“薇，山菜也。今官園種之，以供宗廟祭祀。〞明代王象晉《群芳譜》說得更明了：“一名野豌豆，一名大巢菜。生麥田及原隰中。《本草》云：‘非水草也。莖葉氣味皆似豌豆，其藿作蔬入羹皆宜?！暚F(xiàn)代人認為“薇〞就是巢菜，豆科，多年生草本，結莢暴，可以入藥，嫩芽可以食用?！稗报曤m然“作蔬入羹皆宜〞，但伯夷叔齊連續(xù)采食三年，不吃其他食物，難免營養(yǎng)不良而餓死。

“薇〞因依據(jù)伯夷叔齊而名垂青史，“采薇〞則成為隱逸避世的行為符號。“薇〞和“采薇〞都是唐詩習見習用的意象。如王維的《送綦母潛落第還鄉(xiāng)》：“遂令東山客，不得顧采薇。〞杜甫的《別董顴》：“當念著白帽，采薇青云端。〞錢起的《玉山東溪題李叟屋壁》：“野老采薇暇，蝸廬招客幽。〞李頻的《嵩山夜還》：“家住東皋去，好采舊山薇。〞許渾的《臥病（時在京都）》：“清露已凋秦塞柳，白云空長越山薇。〞盂郊《感懷》（之五）：“舉才天道信，首陽誰采薇。去去荒澤遠，落日當西歸。〞等等。

“采薇〞除了表現(xiàn)隱逸高義之外，還充當懷鄉(xiāng)的文學意象?！对娊洝ば⊙拧げ赊薄芬浴安赊报暈槠鹋d，以“重章疊句〞的方式反復吟唱：“采薇采薇，薇亦作（長出幼苗）止。〞“采薇采薇，薇亦柔（長出柔嫩的莖葉）止。〞“采薇采薇，薇亦剛（長成剛硬的枝條）止。〞詩篇詞意逐層推進，寫出一位戍守多年的征夫在返鄉(xiāng)途中撫今追昔、百感交集的情景。詩歌最終一章尤為著名，被譽為《詩經》中最好的詩章：“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行道遲遲，載渴載饑。我心傷悲，莫知我哀。〞征夫回想當時自己出征時，楊柳隨風飄拂;如今走在回家路上，卻是大雪紛飛。他艱苦地行走在泥濘的道路上，又渴又餓，滿心的傷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