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南漢廣》詩選本商榷

《周南漢廣》詩選本商榷

關(guān)于“南”的具體含義有很多的不同理論?？偟膩碚f，他們主要包括以下：。1、南化說。如《毛序》:“南,言王化自北而南也。”2、樂舞說。如《小雅·鼓鐘》四章:“以雅曰南”、以龠(yue)不僭。”《毛傳》:“南夷之樂曰南?！薄多嵐{》·“雅,萬舞也。萬也、南也、龠也,三舞不僭,言進退之旅也?！?、南國說。如《小雅·四月》六音:“滔滔江漢,南國之紀?！薄遏旐灐ゃ钒苏?“元龜象齒,大賂南金。”《毛傳》:“南,謂荊揚也?！?、詩體說。如崔述《讀風(fēng)偶識》:“南者,詩之一體。”梁啟超《釋四聲名義》:“《詩·鼓鐘》篇‘以雅以南’,南與雅對舉,雅既為《詩》之一體,南自然也是《詩》之一體。”5、樂器說。南為樂器名,即鈴。郭沫若《甲骨文字研究》:“《小雅》之‘以雅以南’《文王世子》之‘胥鼓南’,實即‘以雅以鈴’‘胥鼓鈴’也。”6、南風(fēng)說《左傳·襄公十八年》:“吾驟歌北風(fēng),又歌南風(fēng),南風(fēng)不競,多死聲?！北憋L(fēng),就是北方的曲調(diào),南風(fēng),就是南方的曲調(diào)。上列諸說,我們認為“樂器說”較妥。郭沫若《甲骨文研究·釋南》云:甲骨文“南”字,“本鐘二、信筆筆寫“風(fēng)”詩的實際效果《周南·漢廣》詩,優(yōu)美動人,明白如話。然而歷代論詩者對其詩本事,說法各異。近讀張震澤《論<漢廣>》,深受啟發(fā),現(xiàn)錄幾種,談?wù)劰P者之見。1、神女遺佩說。《齊》、《魯》、《韓》三家詩均用此說。下面且錄《魯詩》原文:“江妃二女者,不知何所人也,出游于江漢之湄。逢鄭交甫,見而悅之,不知其神人也,謂其仆曰:‘我欲下請其佩。’仆曰:‘此間之人皆習(xí)于辭,不得,恐罹辱焉?！桓Σ宦?遂下與之言,曰:‘二女勞矣!’二女曰:‘客子有勞,妾何勞之有?’交甫曰:‘桔是柚也我盛之以笱(gǒu),令附漢水,將流而下,我遵其傍,采其芝而茹之。以知吾為不遜也,愿請子之佩!’二女曰:‘桔是柚也,我盛之以篪,令附漢水,順流而下,我遵其傍,采其芝而茹之?！焓纸馀迮c交甫。交甫悅,受而懷之,中當心。趨去數(shù)十步,視佩,空懷無佩,顧二女,忽然不見。《詩》曰:‘漢有游女,不可求思’此之謂也。”三家詩對《周南·漢廣》詩本事的敘述文字雖不盡相同,但都是用鄭交甫漢皋遺佩的故事。筆者認為所謂“漢皋神女遺佩”說,是不足為信的。理由如下:其一,《詩經(jīng)》是我國上古時代的一部巨型形象歷史和當時社會生活的真切圖畫,其主要特點是尚實性強,是采用現(xiàn)實主義的創(chuàng)作方法,真實地反映當時的歷史現(xiàn)實和社會風(fēng)貌的。它展現(xiàn)了從西周初期到春秋中葉五百多年間的社會生活的各個則面,反映了當時各階級、階層的人物的活動和思想感情,開創(chuàng)了我國文學(xué)創(chuàng)作的現(xiàn)實主義道路?？v觀全書,絕大部分是采用現(xiàn)實主義的方法創(chuàng)作出來的,是當時社會生活的真實反映,其尚實性是很突出的。作為“民俗歌謠”(朱熹語)、“風(fēng)土之音”(鄭樵語)的“風(fēng)”詩更是如此。通讀15國“風(fēng)”詩160篇,可以說無一不閃耀著現(xiàn)實主義的光輝,無一不反映著“饑者歌其食,勞者歌其事”的社會現(xiàn)實生活。難道唯獨《周南·漢廣》篇例外?如果《漢廣》是寫人神生活,那么與之相類的《關(guān)雎》、《兼葭》、《澤陂》等是否也是寫人神的故事呢?顯然不是。所以,把《周南漢廣》解釋為鄭交甫漢皋遺佩的神話故事,是沒有根據(jù)的。其二,“神女遺佩”說本身充滿著矛盾,不能自圓其說。如果漢有“不可求思”的“游女”是漢水女神,而“人神之道殊兮”(曹植語),哪能“之子于歸”,“言秣其馬”、“言秣其駒”呢?這不是相矛盾嗎?2、“德廣所被”說?！对娦颉吩?“《漢廣》,德廣所被也。文王之道被于南國,美化行乎江漢之域,無思犯禮,求而不可得也?！薄多嵐{》說:“紂時淫風(fēng)偏于天下,維江漢之域先受文王之教化?！薄对娂瘋鳌氛f:“文王之化,自近而遠,先及于江漢之間,而有以變其淫亂之俗,故其出游之女,人望見之而知其端莊靜一,非復(fù)前日之可求矣。因以喬木起興,江漢為比,而反復(fù)詠嘆也。”《詩集傳》以下諸家莫不本此說而闡發(fā)之。大家知道,《詩經(jīng)》中的15國風(fēng)詩,大部分是勞動人民的創(chuàng)作,“多出于里巷歌謠之作所謂男女相與詠歌,各言其情者也”(朱熹語)。主要是反映古代勞動人民生產(chǎn)、生活、理想和愿望的“民俗歌謠”和“風(fēng)土之音”。《周南》中的《漢廣》和《關(guān)雎》一樣,都是反映一位癡情男子,對其意中人熱烈愛慕、執(zhí)著追求,而又“求之不得”的長歌浩嘆。正如陳啟源所說那樣:“夫悅之必求之,然惟可見而不可求,則悅益至”。(《毛詩稽古編》)而“德廣所被”說,把一首充滿生活氣息,謳歌純潔、真摯愛情的民間戀歌,說成是統(tǒng)治階級的“教化詩”,是要把《詩經(jīng)》納入“厚人倫、美教化”(《毛詩序》)的軌道,體現(xiàn)了漢代儒家學(xué)者們的政治偏見和文學(xué)觀點,是對《詩經(jīng)》穿鑿附會的典解,是不能成立的。3、“樵唱”說。清人方玉潤等提出此詩是一首樵歌。方氏《詩經(jīng)原始》云:“此詩即為刈楚刈蔞而作,所謂樵唱是也。近世楚、粵滇、黔間,樵子入山,多唱山謳,響應(yīng)林谷,蓋勞者善歌,所以忘勞耳。其詞大抵男女相贈答,私心愛慕之情,有近乎淫者,亦有以禮自持者。文在雅俗之間,而音節(jié)自然天籟也?！狈绞系摹伴猿闭f,較之前面兩說是個很大的突破,因而影響較大,今人不少從其說。我們認為“樵唱”說未免失之偏頗。究其原因,關(guān)鍵在于對“錯薪”、“刈楚”、“刈蔞”等含義的理解不清所至。在《詩經(jīng)》中我們可以見到不少“采薪”、“束薪”、“析薪”等詞語,從詩的內(nèi)容來分析,這些詞語大都是作為戀愛婚媾的隱語,可能同當時的嫁娶的禮節(jié)有關(guān)。如《周南·漢廣》:“翹翹錯薪,言刈其楚。之子于歸,言秭其馬。翹翹錯新,言刈其簍。之子于歸,言秭其駒?！憋@然,“錯薪”、“刈楚”、“刈蔞”是與“之子于歸”(這位美人出嫁)相聯(lián)系的。又如《周南·汝墳》:“遵彼汝墳,伐其條枚。未見君子,恣如調(diào)饑。遵彼汝墳,代其條肄。既見君子,不我遐棄。”西周末年,犬戎攻陷鎬京,詩人的丈夫在戰(zhàn)亂中輾轉(zhuǎn)回到家中,妻子喜出望外,這是一首喜慶夫妻相聚的詩篇?！胺テ錀l枚”,“伐其條肄”顯然也是與“未見君子”的愁苦與“既見君子”的歡悅有關(guān)。又如《唐風(fēng)·綢繆》:“綢繆束薪,三星在天。今夕何夕?見此良人!子兮子兮!如此良人何!綢繆束芻(chu)三星在戶。今夕何夕?見此邂逅!子兮子兮!如此邂逅何!綢繆束楚,三星在戶。今歹何歹?見此粢者!子兮子兮!如此粢者何!”這首詩是寫一對戀人在夜間邂逅相遇時無限喜悅的情景。顯然“束薪”“束芻”“束楚”是與“今夕何夕”“見此良人”、“見此邂逅”、“見此粢者”相關(guān)的。又如《豳風(fēng)·伐柯》伐柯如何?匪斧不克。取妻如何?匪媒不得。伐柯伐柯,其則不遠。我覯之子,筋豆有踐。“這是一位小伙子宴請媒人,希望人替他說親的詩篇。可見“伐柯”與“取妻”有關(guān)。又如《小雅·車4、“情詩”說。近年來,一些《詩經(jīng)》的研究者,一反前人之陳說,提出《漢廣》詩是一首男女相悅的民間情詩。這是一個可喜的進步。游國恩《屈原》指出:“這是一首民間戀歌?！标愖诱埂对娊?jīng)直解》認為:“《漢廣》當為江漢流域民間流傳男女相悅之詩”。高亨《詩經(jīng)今注》云:“一個男子追求一個女子而不可得,因作此歌以自嘆”。余冠英《詩經(jīng)選譯》認為《漢廣》詩“寫出求女失望之情”。蔣立甫《詩經(jīng)選注》認為《漢廣》詩“是江邊人民的情歌,抒發(fā)男子單戀的癡情”。我們基本同意上述見解,但想補充一點,此詩應(yīng)從民俗情詩去加以理解。為了說明這個問題,關(guān)鍵應(yīng)對“游女”一詞去加以考析。關(guān)于“漢有游女,不可求思”詩句中的“游女”,如前所述,眾說紛紜。我們認為“游女”既不是“三家詩”所云的“神女”,也不是周人眼中的“淫女”,而是春日出游于水濱的良女。要弄清楚這個問題,就得從當時南方民間風(fēng)俗去考察。《韓詩》解釋《鄭風(fēng)·溱洧》時說:“溱洧》,說(悅)人也。鄭國之俗,三月上巳之辰,于兩水上,招魂續(xù)魄,拂除不祥,故詩人愿與所說(悅)者俱往觀也?！薄稘h書·地理志》引此詩,顏注曰:“謂仲春之月,二水流盛,而士與女執(zhí)芳草于其間,以相贈遺;信大樂矣,惟以戲謔也。”《詩集傳》云:江漢之俗,其女好游,漢魏以后猶然?！睆纳狭兄T說,可以推知古俗二三月南方民間特別是江漢地區(qū)確有臨水祓楔、男女歡會之事。因此,《周南·漢廣》是一首謳歌江漢地區(qū)春日出游的善男倩女歡會相悅的民俗情詩?！对娊?jīng)》是我國最早的一、“國”字的理解《詩經(jīng)》共有305篇,分為風(fēng)、雅、頌三大類。其中風(fēng)詩包括“周南”、“召南”、“邶風(fēng)”、“牗(yong)風(fēng)”、“衛(wèi)風(fēng)”、“王風(fēng)”、“鄭風(fēng)”、“齊風(fēng)”、“魏風(fēng)”、上述分析說明《詩經(jīng)》只分“風(fēng)”、“雅”、“頌”三類,“二南”同屬于“風(fēng)”,不是另為既然“二南”同屬于“風(fēng)”詩,《詩經(jīng)》中的“風(fēng)”又稱“國風(fēng)”,且有十五國“風(fēng)”。那么“二南”又是何國之“風(fēng)”呢?這個問題的關(guān)鍵在于對“國”字的理解。所謂“國風(fēng)”其實是相對于當時的周王朝京都而言的地方樂曲。十五國“風(fēng)”所標的名稱,有些是當時諸侯國的名稱,有的卻是地域的名稱。如“豳”、“王”就不是諸侯國的名稱?！搬佟笔侵浮搬佟钡?是周族在周建國之前所住的地方,即今陜西甸邑、邠縣一帶;“王”,也不是諸侯國的名稱,是周平王東遷后的王畿地區(qū)’即東都洛吧一帶’包括今河南洛陽和孟縣等地區(qū)?！岸稀币膊皇侵T侯國名,而是地域名稱?！岸稀痹姰a(chǎn)生的地區(qū),歷來多有分歧,主要應(yīng)以“二南”詩本身去考析。如《周南漢廣》:“漢之廣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云思”。其中“漢”指漢水,“江”即長江。又如《周南·汝墳》:“遵彼汝墳,代其條枚”?！睹珎鳌?“汝,水名也?！薄都瘋鳌?“汝水出汝州天息山,徑蔡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