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漢語通論(十五)《詩經(jīng)》的用韻

古漢語通論（十五）《詩經(jīng)》的用韻中國和外國古代的詩歌，差不多都有一定的格律；用韻是構(gòu)成詩歌格律的主要手段之一。漢族人民的詩歌從一開始就是有韻的?！对娊?jīng)》三百零五篇中只有七篇沒有韻，這七篇都在祭祀詩里（《周頌》《商頌》）。至於國風(fēng)、《小雅》和《大雅》，就沒有一篇是沒有韻的。要徹底了解詩歌的內(nèi)容，必須了解它的格律，當(dāng)然也就要了解它怎樣用韻。

在本節(jié)里，我們主要談兩點(diǎn)。第一是《詩經(jīng)》的韻例，第二是《詩經(jīng)》的韻部。

談到韻例和韻部，首先就必須把韻和韻母分別開來。因?yàn)轫嵗晚嵅慷际琼嵉膯栴}，而不是韻母的問題。韻母是指韻頭、主要元音和韻尾，而韻則只指主要元音和韻尾（如果有韻尾的話）。韻頭不同的字如檀tán干gān漣lián廛chán貆huán餐cān是可以互相押韻的。這些互相押韻的字放在同樣的位置上就構(gòu)成詩韻。漢語詩韻一般是放在句尾的，習(xí)慣上叫做韻腳。（一）《詩經(jīng)》的韻例

韻例就是關(guān)於用韻的格律：什么地方用韻，什么地方不用韻，和怎樣用韻。我們舉幾首詩作例子來說明《詩經(jīng)》的韻例。字的下面加△號(hào)、○號(hào)、＊號(hào)的都是韻腳。關(guān)關(guān)雎鳩，在河之洲。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參差荇菜，左右流之。

窈窕淑女，寤寐求之。求之不得，寤寐思服。

悠哉悠哉，輾轉(zhuǎn)反側(cè)。參差荇菜，左右采之。

窈窕淑女，琴瑟友之。參差荇菜，左右芼之。

窈窕淑女，鐘鼓樂之。

（周南·關(guān)雎）采采芣苢，薄言采之。

采采芣苢，薄言有之。采采芣苢，薄言掇之。

采采芣苢，薄言捋之。采采芣苢，薄言祮之。

采采芣苢，薄言襭之。

（周南·芣苢）靜女其姝，俟我於城隅。

愛而不見，搔首踟躕。靜女其孌，貽我彤管。

彤管有煒，說懌女美。自牧歸荑，洵美且異。

匪女之為美，美人之貽。

（邶風(fēng)·靜女）泛彼柏舟，在彼中河。髧彼兩髦，實(shí)維我儀。

之死矢靡它。母也天只！不諒人只！泛彼柏舟，在彼河側(cè)。髧彼兩髦，實(shí)維我特。

之死矢靡慝。母也天只！不諒人只！

（鄘風(fēng)·柏舟）

坎坎伐檀兮，置之河之干兮，河水清且漣猗。不稼不穡，胡取禾三百廛兮？不狩不獵，胡瞻爾庭有縣貆兮？彼君子兮，不素餐兮！

坎坎伐輻兮，置之河之側(cè)兮，河水清且直猗。不稼不穡，胡取禾三百億兮？不狩不獵，胡瞻爾庭有縣特兮？彼君子兮，不素食兮！

坎坎伐輪兮，置之河之漘兮，河水清且淪猗。不稼不穡，胡取禾三百囷兮？不狩不獵，胡瞻爾庭有縣鶉兮？彼君子兮，不素飧兮。

（魏風(fēng)·伐檀）

碩鼠碩鼠，無食我麥！三歲貫女，莫我肯德。逝將去女，適彼樂國。樂國樂國，爰得我直。

碩鼠碩鼠，無食我苗！三歲貫女，莫我肯勞。逝將去女，適彼樂郊。樂郊樂郊，誰之永號(hào)？

（魏風(fēng)·碩鼠）

以上六篇詩的用韻格式基本上反映了整部《詩經(jīng)》的韻例。

第一，從韻在句中的位置來看，句尾韻是最普遍的形式。例如《關(guān)雎》一章三章，《靜女》全詩，《碩鼠》全詩。

《詩經(jīng)》里有不少的詩句以代詞或語氣詞收尾，韻往往在代詞或語氣詞的前面（注：語氣詞一般是不能看做韻腳的，但也有少數(shù)例外。），可以看做句中韻，也有人把它看做變相的句尾韻。例如《關(guān)雎》二四五章和《伐檀》全詩都用的是這種句中韻。句尾的代詞或語氣詞常用的有“之”“我”“矣”“也”“只”“思”“止”“兮”“猗”等。有的代詞或語氣詞完全相同，例如《關(guān)雎》二四五章都用“之”，有的不完全相同，例如《伐檀》各章第三句用“猗”，其他用“兮”。

第二，從一章中所用的韻數(shù)來看，可以分為一韻到底的和換韻的兩類。舉例來說，《靜女》第一章是一韻到底，第二章“變”和“管”押韻，“煒”和“美”押韻，換了一次韻。又如《關(guān)

（耕部）

功成而弗居。夫惟不居，是以不去。（魚部）

三十輻，共一轂。（職屋合韻，這是老子的特點(diǎn)。）

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聾；五味令人口爽；馳騁畋獵令人心發(fā)狂；難得之貨令人行妨。（盲爽狂妨，陽部，聾，東部，東陽合韻。）

（老子）

野語有之曰：“聞道百，以為莫己若”者，......（鐸部）

（莊子·秋水）

蓬生麻中，不扶而直；白沙在涅，與之俱黑。（職部）

（荀子·勸學(xué)）

語音隨著歷史的發(fā)展而發(fā)展，《詩經(jīng)》的韻腳，到了后代，念起來就不和諧了。這個(gè)問題遠(yuǎn)在六朝的時(shí)候就產(chǎn)生了。當(dāng)時(shí)的人，為了說明《詩經(jīng)》押韻和諧，于是認(rèn)為某字該改讀某音，這就是所謂“葉韻”，或稱“葉句”（葉xié，同“協(xié)”，就是和諧的意思。）到了宋代，有的人更全面采用“葉音”的辦法來說明《詩經(jīng)》的用韻。例如朱熹在注《關(guān)睢》第四章時(shí)說：“采，葉此禮反；友，葉羽已反?！庇脺\顯的話來說，朱熹的意思就是：在這里“采”要讀作“妻”字的上聲，“友”要念作“以”字的聲音。他在注《匏有苦葉》第四章時(shí)又說：“友，葉羽軌反。”就是說，“友”在這里又要念作“委”字的聲音了。這就是說，詩人把某字臨時(shí)改讀為某音，以求和諧。這種觀念是錯(cuò)誤的；因?yàn)檎者@樣字音隨著上下文變化，所規(guī)定的“葉音”是隨意的，不規(guī)則的。這種錯(cuò)誤，在於他們沒有看到語言發(fā)展的事實(shí)，不知道古今的語音并不相同。清代古音學(xué)興起以后，葉音說早已受到徹底批判，但是直到現(xiàn)在仍有人錯(cuò)誤地沿用葉音說。因此，我們認(rèn)為，在閱讀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