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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檔簡介

兩個學科的界限犯罪學與刑法學的科際界限

沒有像犯罪學和刑法這樣的專門學科,它們以“犯罪”為名義研究對象。這種特有的現(xiàn)象造成兩個學科的科際界限從犯罪學產(chǎn)生至今就一直模糊不清,對犯罪學和刑法學的發(fā)展都有程度不同的影響。因而,劃清這兩個學科的科際界限,對兩個學科的健康發(fā)展都是至關(guān)重要的。(一)犯罪學界的觀點有學科界限是在學科產(chǎn)生、發(fā)展和成熟的歷史過程中不斷明確出來而被人們逐漸認識的。這個過程是學科發(fā)展與學科理論滿足社會實踐需求互動的結(jié)果。犯罪學與刑法學具有非常特殊的關(guān)系,它們表面上都以犯罪為研究對象,因而在犯罪學誕生的初期,這兩個兄弟般的學科為了各自的生存和發(fā)展曾發(fā)生過激烈的論爭,在犯罪學界,這種論爭的最直接后果是出現(xiàn)兩件至今未結(jié)的學案,使犯罪學至今連自己的概念、性質(zhì)和地位都不能明確。第一件學案是關(guān)于犯罪學的誕生。在刑法學界,普遍認為貝卡里亞1764年出版的《論犯罪與刑罰》是近代刑法學產(chǎn)生的標志,奠定了古典學派刑法理論的基本原則和理論基礎(chǔ),貝卡里亞是近代刑法學的奠基人。然而,在犯罪學界也有一種觀點,認為犯罪學也產(chǎn)生于貝卡里亞,他的《論犯罪與刑罰》是犯罪學產(chǎn)生的標志,貝卡里亞是犯罪學的奠基人。由于這種觀點的始作俑者是創(chuàng)建犯罪學的最重要人物之一——菲利,歐洲早期的犯罪學家大多也都持這種觀點。使這種觀點在犯罪學界具有很大的權(quán)威性?!逗喢鞑涣蓄嵃倏迫珪贩Q:“犯罪學起源于18世紀晚期。那時的人道主義思潮反對刑事審判和監(jiān)獄制度的殘酷、武斷和低效能,出現(xiàn)了所謂犯罪學派,其主要代表人物有意大利的貝卡里亞、英國的羅米利、霍華德及邊沁?!?9世紀下半葉產(chǎn)生了實證主義犯罪學派。”[1,2,9,11,16,21,24,27,36,42,44]當然,關(guān)于犯罪學的產(chǎn)生,在犯罪學界還有其他的不同觀點。例如最集中的觀點是認為犯罪學產(chǎn)生于龍勃羅梭的《犯罪人論》的發(fā)表,或者說產(chǎn)生于意大利實證學派。我們這里的問題不在于犯罪學到底產(chǎn)生于何時何地,而是為什么把刑法學界普遍認為的刑法學的產(chǎn)生作為犯罪學的產(chǎn)生來對待,把同一個人作為兩個學科的奠基人?第二件學案是關(guān)于古典學派與實證學派及其論爭的歸屬問題。對于歷史上這兩個學派的論爭,在刑法學界被稱之為刑法學上的兩派之爭,例如我國著名刑法學家甘雨沛教授指出,刑事古典學派是在17、18世紀的古典自然法的基礎(chǔ)上發(fā)展起來的,是刑法理論思想的一個學派。刑事實證學派是19世紀末出現(xiàn)的一個刑法理論思想流派。[1,2,9,11,16,21,24,27,36,42,44]這兩派屬于刑法學學派,它們的論爭屬于刑法學學科內(nèi)的學派之爭。但是,在犯罪學界又把這兩派的爭論稱之為犯罪學上的兩派之爭,而且持這種觀點的大都是犯罪學界的重量級人物?!逗喢鞑涣蓄嵃倏迫珪穂3,10,12,17,22,25,28,37,43,45]也持這種觀點。而且持以上觀點的人都認為犯罪學產(chǎn)生于18世紀的貝卡里亞。青年學者吳宗憲指出:犯罪學家往往把古典學派看成是犯罪學學派,而刑法學家往往把古典學派看成是刑法學派。[4,13,18,23,26,29,38,46]這種現(xiàn)象實際在犯罪學界至今仍然存在著。這兩件學案表面看來涉及的是學術(shù)事實,而實質(zhì)上涉及的仍然是理論問題,根源就在于犯罪學與刑法學的學科界限不清。在犯罪學沒有形成和誕生以前,在除了刑法學[5,14,19,30,39,47]之外沒有其它學科研究犯罪的情況下,不僅在理論上普遍認為刑法學是研究犯罪的,而且在事實上也賦予了刑法學對犯罪研究的壟斷地位。李斯特的德國刑法教科書不僅有對犯罪人的研究,還有對犯罪原因的研究[6,15,20,31,40,48];原蘇聯(lián)早期的刑法學也研究犯罪原因,新中國的刑法學著作直到20世紀80年代初還都有對犯罪原因的研究。這里其實就隱含著上述的認識并表明著上述事實。在犯罪學即將誕生和誕生之初,犯罪學家與刑法學家發(fā)生了激烈的論爭,雙方相互否定對方的獨立學科地位。對于古典學派與實證學派論爭這段歷史,原南斯拉夫一位犯罪學家帕施奇教授有過非常清晰而恰當?shù)財⑹龊驮u價,他說:“西方犯罪學形成以前,古典學派在刑法上占統(tǒng)治地位的時期,刑法學是犯罪領(lǐng)域唯一的一門科學。它把犯罪只作為法律現(xiàn)象進行研究。當時是盡可能地擴張法律的構(gòu)造和刑法學。歷史地和社會地研究犯罪被認為是不科學的,所以,從犯罪學的角度研究犯罪遭到了刑法學理論家們的反對。當犯罪學形成的時候,犯罪學家曾把犯罪學看得高于刑法學。菲利曾反對刑法學的獨立學科地位,主張犯罪學包容刑法學。我國一位犯罪學學者也指出:“從該書(《即犯罪社會學》)的理論框架上看,菲利實際上提出了一個外延十分廣泛的犯罪學概念。對菲利來說,‘犯罪社會學’不僅已經(jīng)變成了犯罪學的同義語,并且是一門包含刑法學、刑事政策學、刑罰學和刑事訴訟法學內(nèi)容在內(nèi)的集所有刑事科學之大成者。認真研究菲利的兩部代表作《犯罪社會學》和《實證派犯罪學》會發(fā)現(xiàn),他的所謂犯罪學一般都是指研究犯罪的科學,即“犯罪科學”。他的犯罪科學的概念包括刑法學在內(nèi)。他把凡是研究與犯罪有關(guān)的學科都包括在他的犯罪科學即犯罪社會學概念之中,這樣,刑法學自然也屬于他的犯罪社會學(犯罪學)學科。所以,刑法學的產(chǎn)生就屬于他的犯罪社會學(犯罪學)的產(chǎn)生,刑法學的鼻祖就是他的犯罪社會學(犯罪學)的奠基人;刑法學的學派,也屬于他的犯罪社會學(犯罪學)的學派。在菲利看來,作為學科,刑法學就是他的犯罪社會學(也是他的犯罪學)的一部分;作為學派,盡管可以稱為刑法學派,但是,仍然是屬于他的犯罪社會學(犯罪學)的一個學派。在這里,菲利不只是徹底模糊了犯罪學與刑法學的科際界限,而是取消了它們的界限,把刑法學包括在他的犯罪學(犯罪社會學)之內(nèi),把刑法學的一切問題都看作是犯罪學的問題。自然,犯罪學家們的這種極端的觀點遭到了刑法學家們的反對。盡管刑法學家與犯罪學家的這場爭論已經(jīng)成為過去,但是,他們的分歧還遠遠沒有結(jié)束。當犯罪學已經(jīng)用自己的實踐和理論證實了它的價值時,刑法學家仍然堅持刑法學對犯罪學的主導地位。那些長于法律教條的刑法學家把犯罪看作是個人現(xiàn)象那樣來對待犯罪學。按照這種觀點,犯罪學的科學成果要為刑法學和刑法學的實際運用服務。與此相反,犯罪學家則堅持,隨著犯罪學的發(fā)展,刑法學將失去自身的意義,而被犯罪學所取代。”從上述論述所透露的信息,看到了犯罪學誕生和成長的艱難歷程,看到了兩個學派(學科)所堅持的理論觀點的某些深刻的片面性及其產(chǎn)生的原因。這種表面看來的刑事古典學派與實證學派的論爭,不僅首先在于犯罪學“不知自我”,對自己的概念不明確,而且也與刑法學對自己的研究對象不準確有關(guān)。一言以蔽之,問題的根源在于兩個學科的科際界限不清。實質(zhì)上,歷史上所謂的古典學派和實證學派的論爭,在深層上表現(xiàn)和反映的也是兩個學科的論爭,有些爭論的問題本身就是學科上的問題。學科的形成需要一個過程,不可能一蹴而就。犯罪學從形成到正式誕生也有一個過程。如果說19世紀初、中期的犯罪統(tǒng)計形成了犯罪學作為學科的理論生長點,那么,到19世紀后期龍勃羅梭“發(fā)現(xiàn)犯罪人”(不同于刑法學的犯罪行為),并確立了犯罪研究的實證研究方法(不同于刑法學的法律邏輯研究方法),在客觀上就出現(xiàn)了一個在研究對象和方法上與刑法學完全不同的學科的基本理論框架,作為一個新的研究犯罪的學科的犯罪學,在對古典刑法學理論和刑事政策的批判中,表現(xiàn)為刑法學中的實證學派,在與古典學派的論爭中孕育、成長而誕生。只不過是當時把這個新學科命名為犯罪人類學而不是后來的犯罪學。菲利曾明確指出:只是從《犯罪人論》第一版(1876年)開始,犯罪人類學才自稱為一門獨立的科學。……《犯罪人論》的出版建立了一個運用不同方法和具有在古典刑法中所不能發(fā)現(xiàn)的科學促進作用的新學科。[1,2,9,11,16,21,24,27,36,42,44]所以說,龍勃羅梭發(fā)表《犯罪人論》可以看作是不同于刑法學的犯罪學已經(jīng)產(chǎn)生。但是,準確地說,最初,龍勃羅梭并沒有明確的犯罪學的學科意識,他要建立的是“犯罪人類學”,強調(diào)犯罪研究的人類學方法,而當時菲利的犯罪學學科意識也并不很清楚,他要建立的是“犯罪社會學”,強調(diào)犯罪研究的社會學方法,而到1885年加羅法洛以《犯罪學》命名而出版自己的著作,雖然與后來的犯罪學相差很遠,但是,作為明確的標志,表明了“犯罪學”作為學科已經(jīng)正式登上了學科舞臺。法國犯罪學家喬治·比卡說:“犯罪學不僅僅產(chǎn)生于刑法的不足,同時也為刑法的新生創(chuàng)造了條件。”[3,10,12,17,22,25,28,37,43,45]這句話精辟地概括了犯罪學誕生的原因和犯罪學在與刑法學的特殊關(guān)系中成長的過程,也從側(cè)面反映了兩個學科和學派的論爭。刑法(不是刑法學)和犯罪學的目的(直接而非間接的)有相同之處,都是為了控制、減少和消滅犯罪(期待和期待的實現(xiàn)不是一個問題)。在反對罪刑擅斷主義背景下建立起來的古典刑事法律制度,如果能夠勝任它所期待的任務,把犯罪控制在一定的范圍和程度內(nèi),犯罪學的誕生肯定會大大推遲。正是古典刑法制度及其刑法學在面對不斷增加的犯罪表現(xiàn)出令人失望的客觀現(xiàn)實,為犯罪學的誕生帶來了動力和機會。犯罪學是承載著解決現(xiàn)實犯罪劇增的使命產(chǎn)生的。因而,從關(guān)注、審視現(xiàn)實的刑事政策和刑事法律制度出發(fā),批判古典刑法和刑法學理念,改革古典刑法制度,就成為犯罪學產(chǎn)生時和產(chǎn)生后的最直接、最現(xiàn)實的迫切任務,也是犯罪學成長的客觀需要。古典刑法和刑法學面對無情的批判和否定,在堅決捍衛(wèi)自己的立場和原則的過程中,有時也未免表現(xiàn)出某種片面。這不僅表現(xiàn)為混淆兩個學科的界限,而且想從根本上否定對方的獨立學科地位。這種極端的做法既與兩個學科理論論爭的激烈程度有關(guān),更與學科意識和學科發(fā)展水平和程度有關(guān)。綜上可以看出,犯罪學界的兩件學案,無論是關(guān)于犯罪學的產(chǎn)生問題,還是關(guān)于兩個學派論爭的歸屬問題,都直接源于在犯罪學產(chǎn)生之初兩個學科互相否定、互不承認。刑法學認為它包括犯罪學,犯罪學沒有必要成為一個獨立學科;相反,犯罪學認為它能包括刑法學,因此把刑法學的問題視為犯罪學的問題,把本來屬于刑法學的產(chǎn)生和學派爭論,視為犯罪學的產(chǎn)生和學派爭論。不過,需要指出的是,我們現(xiàn)在的這種評價,是以現(xiàn)在的學科認識和標準為前提,以現(xiàn)在的眼光去看歷史的事情,而當時論爭的實際情況并不是以今天的學科劃分和認識來進行的。(二)從法學角度研究犯罪對犯罪問題的古典派與實證派的論爭,雖然在刑法學理論中可以看作是刑法學理論上的學派論爭,但是,實際上反映了犯罪學與刑法學兩個學科的對立,反映和表現(xiàn)了犯罪學與刑法學兩個學科的論爭。因此,對于古典派與實證派的論爭,既可以說是刑法學兩個學派的論爭,也可以說是犯罪學與刑法學兩個學科的論爭(至少對其中的某些問題可以做這樣的評價)。但是,就是不能認為它們是犯罪學中兩個學派的論爭。因為,這不符合客觀實際。在犯罪學中本來就不存在這樣的兩派之爭。把這兩派的論爭視為犯罪學上的論爭,其邏輯前提是犯罪學包括刑法學。這不僅在理論上是不合適的,而且這樣做的實際結(jié)果也適得其反,不僅犯罪學包括不了刑法學,而是犯罪學將被刑法學所包括,等于犯罪學自己挑戰(zhàn)自己的學科地位。從理論學派的角度說,這兩派的論爭只存在于刑法學之中,古典學派與實證學派之間的論爭是刑法學中的兩派,而不是犯罪學中的兩派。因為,這兩派所爭論的絕大部分問題,都是刑法和刑法學的問題,而不是犯罪學的問題;刑法學中的實證學派只是運用犯罪學的理論和方法研究刑法和刑法學問題而形成的刑法學派。具體地說,這場論爭是犯罪學以實證的方法,從社會和人的角度,全面、整體地觀察和研究犯罪現(xiàn)象(不只是犯罪行為)而得出的理論結(jié)論,用以審視和批判古典刑法和刑法學理論。犯罪學一改刑法學只從法律的角度研究問題的習慣做法,從社會實際出發(fā),就像政治學研究政治現(xiàn)象、經(jīng)濟學研究經(jīng)濟現(xiàn)象那樣,把犯罪作為社會現(xiàn)象進行整體地、全面地社會科學的研究。這樣,犯罪的法學研究,或者說古典的刑法學研究,在邏輯上只是整體的犯罪的社會科學研究即犯罪學研究的一部分(這實際就是菲利要把刑法學包括在犯罪學之中的理由)。古典刑法和刑法學只關(guān)注犯罪的法律問題,而犯罪學關(guān)注的是社會上整體犯罪的全面客觀的實際問題。從方法上看,作為古典學派的刑法學是在法律之內(nèi)研究刑法,而作為犯罪學用在刑法中形成的實證學派則是在法律之外研究刑法;刑法學采用的是法學的解釋方法,而犯罪學采用的是社會的實證方法,更準確地說,刑法學研究犯罪是用法律邏輯的方法,而犯罪學研究犯罪是用社會實際的方法(也可以稱為社會學方法)。簡單地說,前者研究的是關(guān)于犯罪的法律本身,后者研究的是關(guān)于犯罪的事實本身。這種研究對象和方法上的區(qū)別,根源于它們研究目的的不同。法律和法律邏輯作為法治的基本表現(xiàn)形式和觀念內(nèi)容,是刑法學的理論邏輯起點和價值追求目標,而減少、控制和消滅犯罪的社會實際則是犯罪學的理論邏輯起點和價值追求目標。前者是研究刑事法律和刑事法律制度的學科,法律的基本品格是法律操作上的一律性(一般性),因而,無論如何,作為研究法律的刑法學,它必須保持法律的基本品格及由此而形成的基本理論框架和原則,不可能離開得太遠;而后者是從法律之外的更宏觀的社會的角度去研究犯罪的學科,它雖然也重視理論的一般性,但是,它更重視社會實際問題的解決,因而,對依照法律解決的問題,它更重視和強調(diào)法律的靈活性,其基本品格是:法治觀念淡薄,總要社會地解決問題,把效果放到首位,希望具體問題具體分析、具體解決,甚至期盼一事一議(這正是刑罰個別化原則的理論根據(jù)),往往視法律本身為刻板的教條,它的邏輯極點實際是否定法律的一般性,如果脫離實際地過分在刑法中強調(diào)和發(fā)展這種理念,就會破壞甚至否定法治。簡言之,前者強調(diào)法律執(zhí)行的一般性,而后者則強調(diào)解決社會實際問題的靈活性。前者重視規(guī)則,追求的直接目標是法治,最高價值追求是公正。后者重視實際問題,追求的直接目標是實際犯罪問題的解決,最高價值追求是效果。兩者矛盾的根源是法律的一律性與社會實際問題的多樣性的沖突,實質(zhì)上就是法律運用于社會實踐所遇到的矛盾。這是這兩個學科和兩個學派區(qū)別的根源所在。把握這種區(qū)別的根源,可以洞察古典學派和實證學派在刑法學理論上分歧的基本問題,甚至可以極端地說,從堅持的觀點中可以得知作者的研究方法和追求目標;反之,從作者的研究方法和追求目標中,可以判斷出作者所可能堅持的理論觀點。例外是偶然的。這種情況即使是在刑法學的具體理論中,其基本傾向也是如此,從作者的理論立場上可以了解作者的研究方法和價值追求;從作者的研究方法和價值追求上可以判斷作者可能堅持的理論立場。這是因為,理論的方向和內(nèi)容基本上是由理論邏輯的起點決定的。理論邏輯起點和終點確定了理論的傾向和大致內(nèi)容都難以脫離始點和終點所決定的理路。美國犯罪學家里查德·昆尼等人在談到犯罪學研究者的理論傾向時指出:當代犯罪學的多元化,在很大程度上不僅反映了犯罪研究者的理論背景和現(xiàn)實背景的差別,而且反映了他們研究犯罪的直接、具體目的的差別。犯罪學主題的選擇、理論觀點的發(fā)展和獨特研究方法的確定,取決于犯罪研究者對某個研究對象的目的。[1,2,9,11,16,21,24,27,36,42,44]目的作為研究者的追求,決定理論研究的方法、方向、內(nèi)容、結(jié)構(gòu)和結(jié)論。例如,在刑法理論研究中,沒有任何一位重視和追求刑事法治的人不從法律和法治的角度思考問題,就像沒有任何一位重視和追求犯罪問題的實際解決的人不從法律之外思考問題一樣。把握以上的基本線索,可以基本上把握所謂古典學派與實證學派爭論的宏觀和微觀的各種復雜問題的基本內(nèi)容、觀點、來龍去脈及其分歧的產(chǎn)生。法治作為近代刑法和刑法學所追求的直接目標而成為它們的理論根基和理論出發(fā)點,其中罪刑法定(包括罪刑相當?shù)?是其最基本的原則。在舊派(古典學派)看來,這是絲毫不可動搖的原則。但是,在新派(實證學派)的牧野英一教授看來,罪刑法定原則“歸根到底,對于上述刑法的進化——社會防衛(wèi)、主觀主義、特別預防、目的刑、教育刑來說,這種通過罪刑的法定而制約的形式上的法律關(guān)系的要求,將起阻礙作用,乃至成為桎梏”[3,10,12,17,22,25,28,37,43,45]。中山研一認為“促成這種變遷的,是合理而科學的社會防衛(wèi)利益?!盵4,13,18,23,26,29,38,46]而在意識形態(tài)方面,牧野英一自己則把這說成是從19世紀的法治國思想向20世紀的文化國思想進化。[5,14,19,30,39,47]這些說法都未免有些過于“理論化”,其實包括牧野英一在內(nèi)的新派對罪刑法定原則以及的挑戰(zhàn),原因很簡單:罪刑法定作為法律制度上的一個原則,由于其過于教條而妨礙解決犯罪問題的實際效果。例如由罪刑法定原則派生的罪刑相當原則,按照舊派的觀點,強調(diào)什么樣的犯罪要處以什么樣的刑罰的罪與刑的嚴格對應關(guān)系,只以犯罪行為為基礎(chǔ)而不管犯罪人的主觀狀況如何。這樣,作為一項司法原則,當其普遍適用的時候,雖然符合所謂公正原則,也最有利于實行法治,但是,對解決犯罪問題的實際效果并不好:對主觀惡性小的犯罪人,把犯罪人放在監(jiān)獄里的刑罰可能成為培養(yǎng)其再犯的機會;對主觀惡性大的犯罪人來說,刑罰可能顯得不足,作用不大,或者沒有作用。按照新派的觀點,首先考慮的是刑罰的效果,于是提出教育刑的概念,把犯罪人的主觀惡性作為量刑的主要因素之一,自然也產(chǎn)生了刑罰個別化、犯罪人、主觀刑法等一系列概念和制度。刑罰的適用首先考慮的不是所謂的公正而是效果。在刑罰的一般預防作用不大、監(jiān)獄容易造成二次污染的判斷下,新派極力反對短期自由刑。因為這些罪惡不大的犯罪人,如果適用短期自由刑,無疑于培養(yǎng)罪犯。因此,對罪刑不大的犯罪人盡量不收監(jiān)。于是,緩刑、不定期刑、假釋、保安處分、少年司法制度等一系列新的刑罰和司法措施便粉墨登場了。新派的刑罰目的就是為了防止已經(jīng)犯罪的人再犯罪,首先考慮的不是以威嚇來實現(xiàn)的一般預防,而是以教育來實現(xiàn)具體(所謂的特殊)預防。加羅法洛宣稱:刑罰的目的不是去替私人復仇,而是保護社會免受犯罪人的進一步侵害,方法便是改變他的動機以引導他的行為,使其不再具有威脅性。[6,15,20,31,40,48]嚴格地說,這些原則和措施已經(jīng)與罪刑相當原則相去甚遠了。作為刑罰,如果完全是教育而沒有絲毫的懲罰之意,那其實也就不是刑罰了。新派的東西與舊派比較,解決犯罪問題的社會效果好,但容易妨礙和沖擊法治。從價值追求上看,舊派追求公正,新派追求效益。兩派所關(guān)注的則是刑事政策中的刑法制度問題,作為一種制度,是解決客觀實際問題的操作規(guī)則,而不是理論邏輯,所以,它們所遇到的問題就像在解決其它社會問題中所遇到的問題一樣:只能在公正和效益的永恒沖突中,從實際出發(fā)進行利弊選擇。因為,制度作為一種實際操作的東西,除了在理論邏輯上以外,世界上不存在無任何弊病的制度。確實,從根本上說,刑法學中的兩派以及犯罪學與刑法學的分歧是無法消除的。因為,它們在根源上存在矛盾:作為刑法學所堅持的法律邏輯,追求法治和公正,強調(diào)的是法律的一般性;作為犯罪學所堅持的解決社會實際問題,追求犯罪實際減少的社會效益,強調(diào)的是解決實際問題的靈活性。這里遇到的是一般與特殊的矛盾,也可以說是法治原則與社會實際問題的矛盾。法治不應被社會特殊問題所沖破,[1,2,9,11,16,21,24,27,36,42,44]但是,法治也沒有理由妨礙社會實際問題的解決。這兩者的矛盾是客觀的,在形式邏輯上是無法調(diào)和的,而作為刑事法律制度應用于社會實踐時,卻可以也應當予以一定的解決,這就是根據(jù)客觀實際情況而兩全其弊取其輕的一定的選擇和協(xié)調(diào)。所以,這兩個學派、兩個學科的分歧在理論上是絕對的,而在實踐中則是可以進行調(diào)和的。李斯特教授有句名言就來自這種認識的結(jié)論:科學上不妥協(xié),立法可妥協(xié)。[3,10,12,17,22,25,28,37,43,45]科學是原則,立法是實踐,原則是不能動搖的,但原則運用到實踐時,不可能是絕對的,必須做出某種讓步,否則原則將無法在實踐中行得通,原則也就沒有用處了。事實是,理論作為實踐中的原則,在實踐上永遠也不應該、實際也不可能達到邏輯極點,因為理論是邏輯上的,而實踐是歷史的。犯罪學作為一個學科與刑法學的最大不同是,它脫開了法律的框架,在法律之外,從社會等其他方面觀察、研究整體的犯罪現(xiàn)象,研究犯罪的法律制度。如果說刑法學是在法律框架內(nèi)研究犯罪(的法律規(guī)定),那么,這種法律框架則正是犯罪學所要檢討的部分內(nèi)容。刑法學作為研究刑法的學科,它只能法學地[4,13,18,23,26,29,38,46]研究犯罪,這是由它的學科任務所決定的。然而,犯罪問題不只是法律上的問題,犯罪作為一種社會存在,它首先是社會現(xiàn)象。因此,沒有對犯罪的社會的、個人的等多方面的研究,人們是不可能全面、理性地認識和把握犯罪問題的。從這個角度說,菲利等實證學派(包括犯罪學)的最大貢獻是:把人們對犯罪問題的研究和認識,從原來只有法律上的單純研究和認識帶到和擴大到了對犯罪的全面、整體地研究和認識中來。質(zhì)言之,把人們從研究犯罪的法律引導到真正研究犯罪本身。刑法學只研究犯罪的法律規(guī)定,而犯罪學則是研究犯罪本身,這對人類認識犯罪現(xiàn)象來說是歷史性的進步,具有里程碑性質(zhì)的意義。與刑法學比較,這正是犯罪學的優(yōu)勢,是犯罪學的價值和貢獻所在。不同學科有不同的研究方法。學科的不同研究方法之間不存在價值上的判斷。刑法學對犯罪的法學研究方法是實現(xiàn)其學科任務的最重要的、也是最基本的方法。刑法學不能被代替,作為學科它有獨立存在的必要和理由。刑法學應當被批評的是,不應當?shù)荒苡纱朔穸ǚ缸飳W對犯罪問題的研究。如果沒有對犯罪問題的犯罪學研究,就沒有對犯罪問題的全面的、整體的和真正本質(zhì)上的研究和把握。學科是人類認識客觀世界成果和水平的標志,在學科的劃分問題上,理論邏輯是次要的,社會需要和人類對社會知識積累而形成的學科(科學)是首要和首選的,只要社會需要而又具備獨立學科的資格,就要以獨立學科對待之。這不僅是對人類知識的尊重,更重要的是理論發(fā)展和社會實際的需要。在學科問題上,不能完全按照理論邏輯的標準來劃分。否則,社會上就只能有學科“門”而沒有學科“類”了。心理學是獨立學科,犯罪心理學也是獨立學科。不能因為犯罪心理學在理論邏輯上包括在心理學中而否定犯罪心理學的獨立學科地位。[5,14,19,30,39,47]隨著人類認識能力的提高,在學科中分化出更為具體的學科是理論發(fā)展的必然。稍微注意一下那些以專業(yè)存在的政治學、經(jīng)濟學、社會學、心理學和法學等學科就會發(fā)現(xiàn),它們中的學科分化不僅是必然的,而且又是必要的。這是種必然的發(fā)展趨勢。當然,這種發(fā)展也有其弊病,為了避免和減少這種弊病,當今世界社會科學又出現(xiàn)了新的發(fā)展趨勢[6,15,20,31,40,48]。眾所周知,兩派論爭的結(jié)果是刑事古典學派吸收了很多實證學派的理論思想,促進了刑事政策的重大進步。正如德國著名刑法學家耶賽克所說:“在近代刑法史中,許多刑事政策的重大進步均要歸功于犯罪學。少年刑法、限制自由刑的適用、對罰金刑的改革、緩刑和假釋、緩刑幫助、保留刑罰的警告、矯正及保安處分和刑罰執(zhí)行的改革等,在很大程度上均是建立在犯罪學研究工作的基礎(chǔ)上的?!盵1,2,9,11,16,21,24,27,36,42,44]古典學派與實證學派論爭的結(jié)果表明,學派的論爭是社會客觀需求的結(jié)果和產(chǎn)物,它最終的目的、作用也表現(xiàn)為社會實踐的需要,而不可能是人為的,主觀的,更不可能是為了學派而學派。因此,對學派理論觀點的評價,也只能拿到具體時空之內(nèi)的社會實踐需要面前加以審視和判斷。在一個剛剛建立起法治的國家,過多強調(diào)和運用實證學派的理論,或者在犯罪急劇上升而成為嚴重社會問題的時候和地方,仍然過多強調(diào)和運用古典學派的理論,就有不妥之處。符合本國現(xiàn)實的實際,是法學理論原則和制度的最高準則,這就是評價和進行學派論爭必須堅持的實踐原則。在實踐面前,任何理論原則都得做出一定的讓步,而無論實踐如何,作為原則,讓步只能是程度上的,而不會是根本的、性質(zhì)上的,原則的基本屬性是不能改變的。犯罪要減少,法治也必須堅持。在兩者之間尋找到恰當?shù)钠胶恻c是理論家和社會管理者的共同責任。所以,問題的關(guān)鍵不是符合哪個學派,而是是否符合具體的客觀實際。刑法學的體系是法律的體系,刑法學的理論體系不能、也無法摧毀,犯罪學代替不了;然而,接受了實證學派理論的刑法和刑法學,就再也不是古典學派的刑法和刑法學了。如果說建立在古典學派理論基礎(chǔ)上的刑法和刑法學是近代的刑法和刑法學,那么,建立在實證學派基礎(chǔ)上的刑法和刑法學則是現(xiàn)代的刑法和刑法學,這就是那些已經(jīng)實證學派化了的西方發(fā)達國家的現(xiàn)行的刑法和刑法學。但是,實證學派的理論本質(zhì)不是刑法學的,它永遠不會形成完全區(qū)別于古典學派的獨立的刑法學理論體系;如果真正形成這樣的東西,那只能是在刑法連同它自己都消滅了的時候。這兩個學派的論爭,受益最大的是刑法學。犯罪學雖然在論爭中獲得了生存和發(fā)展,犯罪學的思想和價值得到了一定程度的承認和實際運用,并且促成了一個新的刑法學派的誕生。但是,由于刑法學先于犯罪學產(chǎn)生,而且有著深厚的國家權(quán)力和公眾基礎(chǔ),而犯罪學要否定刑法學的獨立學科地位,其結(jié)果不僅是模糊了兩個學科的界限,而且必然是像羊要吃狼一樣而被狼吃掉,把一個剛剛誕生的犯罪學淹沒在強大的刑法學學科之中了。在刑法學那里,犯罪學只是刑法學的一個學派;即使作為一個學科,犯罪學也只能作為刑法學的“奴仆”而成為為刑法學“服務”的輔助學科[3,10,12,17,22,25,28,37,43,45]。這種情況在刑法學發(fā)達而犯罪學不發(fā)達的地方至今還余韻猶存。犯罪學一直在與刑法學學科界限不明的陰影之中艱難地發(fā)展著。所以,劃清犯罪學與刑法學的科際界限,幾乎成為犯罪學繼續(xù)發(fā)展的前提。(三)學科任務和社會需要在犯罪學產(chǎn)生以前,除了刑法學之外沒有其它學科研究犯罪,因此不存在學科界限問題。當犯罪學產(chǎn)生以后,這個號稱“犯罪原因?qū)W”的學科,由于也以“犯罪”為研究對象,于是使得這兩個學科的科際界限出現(xiàn)并變得模糊起來。所以,如何劃分兩個學科的科際界限,就成為犯罪學誕生一百多年來的一個“老大難”問題。由于刑法學產(chǎn)生在先,且研究對象、方法和目的基本明確,所以,兩個學科的界限實質(zhì)是犯罪學的概念問題。明確犯罪學的概念是劃分這兩個學科科際界限的關(guān)鍵。通常,學科的概念和學科界限問題都是以學科研究對象來解決的,以學科對象為標準來劃分學科的界限。但是,在解決犯罪學概念和犯罪學與刑法學的科際界限問題上,這個方法卻無能為力了。在學科研究中,往往把學科對象作為評判學科的標準[4,13,18,23,26,29,38,46],一般地說,這是沒有問題的。而面對兩個學科研究所謂的一個對象[5,14,19,30,39,47]的情況,問題就無法解決了。所以,要解決犯罪學與刑法學的科際界限問題,就必須到研究對象之外另尋出路,這就是要尋找決定學科研究對象的東西。在學科概念、學科界限等問題上,還有一個更重要、更基礎(chǔ)的東西,這就是學科任務。學科的概念、對象、方法等這些基本的東西,都是由學科任務決定的。[1,2,9,11,16,21,24,27,36,42,44]劃分犯罪學與刑法學的科際界限,只能求助于學科任務。原南斯拉夫犯罪學家帕施奇曾經(jīng)給犯罪學下過一個具有方法論意義的定義,他說:“犯罪學是為了預防和控制犯罪而把犯罪作為社會現(xiàn)象進行思辨和實證研究的科學。犯罪學的定義應包括三個方面的內(nèi)容,即對象、方法和作用(作用指目的和任務)?!@個定義所具有的特征是指出了犯罪學的實質(zhì)要素和構(gòu)成部分,即犯罪學的對象、方法和作用。這種分析的意義在于突出了在其它學科中也提到的犯罪學的基本問題,這些就是:一研究什么,二怎樣研究,三為什么要研究?!盵3,10,12,17,22,25,28,37,43,45]我們且不論這個定義是否嚴密、充分,僅就它向我們提示的作為犯罪學定義所包含的三個要素,無疑具有正確的指導意義,它為我們判斷犯罪學與刑法學的科際界限標準提供了根據(jù)。學科的“作用”是就已經(jīng)存在的學科目的和任務而言的。學科作用是學科產(chǎn)生時的社會需要。社會需要是學科產(chǎn)生的根本動因,或稱首要條件;沒有社會需要,學科就不可能產(chǎn)生。因而學科任務(學科目的是從另外角度而言的)在學科的三個要素中居于根本地位,它決定著學科的對象和方法。學科產(chǎn)生時的社會需要即學科任務是學科理論研究中確定、評價其它問題的最高原則和標準,甚至成為定義研究對象概念的原則和標準,至少決定著研究對象的范圍、內(nèi)容、方法,甚至是邏輯起點和理論方向。這樣,只要把兩個學科的任務區(qū)別開來,明確起來,從而也就邏輯地把研究對象和方法區(qū)別開來了,至少有了確定研究對象和方法的根據(jù),有了判斷學科界限標準的根據(jù)。學科任務是客觀的,而不能是人為的,不能以研究者的個人好惡來取舍。學科任務的客觀性為定義學科概念、劃分學科界限提供了客觀標準,使問題的解決變得可能和更加容易。犯罪學誕生于犯罪增加而傳統(tǒng)犯罪理論及其刑法制度無能為力的歷史背景下?!?9世紀后期,隨著資本主義的發(fā)展,社會各種矛盾日益激化,導致各種犯罪尤其是累犯急劇增加,古典學派的刑法理論在犯罪對策上顯得無能為力,按照傳統(tǒng)的對應于一定犯罪科處一定刑罰的罪刑均衡原則,已解決不了累犯增加等新問題?!盵4,13,18,23,26,29,38,46]犯罪學是應社會預防和減少犯罪的客觀需要而產(chǎn)生的。這樣,從社會上有效預防和減少犯罪就成為犯罪學學科的直接任務。為了實現(xiàn)犯罪學的學科任務,尋找有效的犯罪對策,犯罪學就不能只從法律的角度研究和思考問題,而必須從更廣泛的社會的角度研究犯罪現(xiàn)象的產(chǎn)生和發(fā)展變化規(guī)律。因此,犯罪學就要從社會現(xiàn)實(而不是從法律的規(guī)定)出發(fā),通過對社會上犯罪事實(而不是法律規(guī)定)的實際調(diào)查,即實證的(而不是法律的邏輯分析、解釋的)方法,研究群體(而不是個體)犯罪現(xiàn)象的(而不是犯罪行為)產(chǎn)生、發(fā)展變化規(guī)律,確定多方面的、有效的(不只是法律的)犯罪對策,因此,犯罪學是社會科學(而不是法學)。所以,概括地說,犯罪學就是研究作為社會現(xiàn)象的犯罪現(xiàn)象產(chǎn)生、存在和發(fā)展變化規(guī)律及其對策的社會科學。而刑法學是從法律的規(guī)定出發(fā),通過對法律上規(guī)定的抽象犯罪行為進行法律邏輯解釋和分析的方法,研究個體犯罪行為的法律構(gòu)成和刑罰適用。因此,刑法學是不同于社會科學的法學。這樣,就在研究對象、方法以及學科性質(zhì)上把犯罪學和刑法學區(qū)別開了。(四)貝卡里亞對于刑法的思想模糊犯罪學與刑法學科際界限的另外一個因素是貝卡里亞的《論犯罪與刑罰》的學科屬性問題。貝卡里亞不是犯罪學的奠基人,而是近代刑法學的奠基人。他的《論犯罪與刑罰》所反映的古典刑法學派的思想奠定了近代刑法學的基礎(chǔ),所反映的是刑法學的學科任務和價值追求,與犯罪學存在明顯區(qū)別。我國學者黃風在評價貝卡里亞的《論犯罪與刑罰》時指出:這部著作開創(chuàng)了刑法發(fā)展史的新紀元,[1,2,9,11,16,21,24,27,36,42,44]他所提出的刑法原則具有革命性和系統(tǒng)性,后來幾乎成為資產(chǎn)階級刑法的準則。[3,10,12,17,22,25,28,37,43,45]貝卡里亞在闡述寫作意圖時說:“本書將從刑事制度方面,研究這些保留著最野蠻世紀痕跡的法律,……向公共幸福的領(lǐng)導者勇敢地揭露這些法律的弊端”。[4,13,18,23,26,29,38,46]刑事法律和刑事法律制度是貝卡里亞著作關(guān)注的核心問題。正是貝卡里亞著作提出的原則奠定了近代刑法學的基礎(chǔ)??梢院敛豢鋸埖卣f,沒有貝卡里亞提出的古典學派的思想原則就沒有近代意義上的刑法學。古典學派的理念是“法的秩序”,[5,14,19,30,39,47]公正是其最高的價值追求。這是由它所產(chǎn)生的時代背景決定的。黃風在論述貝卡里亞《論犯罪與刑罰》產(chǎn)生的歷史背景時指出,“……舊的刑事制度是何等可憎和可悲:它們挖空心思設計出無數(shù)酷刑,而用此去懲罰什么,這個問題連它們自己也沒搞清楚;多少世紀以來,它們就是憑著一些虛偽無聊的神學教義、飄忽不定的道德信條和喜怒無常的個人意志,把無數(shù)過著正常生活的無辜者送上絞刑架,綁上火刑柱,它們用人類自己設計和制造的刑具,為人類的進步、經(jīng)濟的發(fā)展和文化的昌明設置屏障;那些混混沌沌的立法者和執(zhí)法者用一些含糊不清的禁令使廣大群眾生活在朝不保夕、人人自危的險境之中,社會秩序和安定因此而受到自己的維持工具的破壞。”[6,15,20,31,40,48]貝卡里亞提出的刑法原則反映了時代對法治的渴望和需求,奠定了近代刑法理論的基礎(chǔ)。在犯罪學界,貝卡里亞的著作常常因為書中研究了以下兩個問題而被看成為是犯罪學的著作:一個是犯罪原因,一個是犯罪預防。誠然,犯罪學要研究犯罪原因,但是,不能認為凡是研究犯罪原因的就都屬于犯罪學。關(guān)于貝卡里亞研究的犯罪原因問題,黃風也有明確論述,他說:“貝卡里亞的學說雖然包含對犯罪原因的解釋,但由于這種解釋基本上是基于哲學原理的演繹,因此,大陸法系的學者一般認為它屬于刑法學的范疇?!敝劣谪惪ɡ飦喼髦械姆缸镱A防問題,主要是從法律的明確性和執(zhí)法的嚴肅性等法律問題上強調(diào)法制原則,也與犯罪學上的犯罪預防有明顯的不同。總之,貝卡里亞的這部著作以及它所代表的古典學派的思想,其核心內(nèi)容,方法、理論的基本作用(目的、任務)和價值取向等構(gòu)成了近代刑法學的基本框架,與后來的犯罪學(即實證學派)截然不同,任何理論的產(chǎn)生都反映和體現(xiàn)著時代的要求。適應反對罪刑擅斷的需要,貝卡里亞明確提出了罪刑法定思想。這一光輝思想,不僅是刑事法治的基本原則,同時更是近代刑法學根本原則。在罪刑擅斷的時代,在法律的作用都可有可無的情況下,不可能有真正科學研究法律的空間和需求,因而近代意義上的刑法學是不可能產(chǎn)生的。只有提倡罪刑法定原則,才需要法律的確定性,才需要法律及法律適用的科學性,才有刑法學產(chǎn)生的需求和可能。貝卡里亞的思想包括了古典學派的基本精神和內(nèi)容,所以說,如果說古典學派的學說是“標準的刑法學”,那么,貝卡里亞的思想是標準的刑法學思想,除了為了把刑法學包括在犯罪學之中的邏輯需要外,沒有任何理由說貝卡里亞是犯罪學的奠基人,說他的著作是犯罪學的著作。(五)刑法只考慮刑罰,而非刑法為了進一步劃分犯罪學與刑法學的科際界限,有必要探討刑法學所研究的犯罪的內(nèi)容和方法,以便厘清刑法學對犯罪學的“越界”。在我國的刑法學教科書中,大都認為刑法學是研究犯罪與刑罰的科學。其實,嚴格地說,刑法學并不研究犯罪,它只是研究犯罪的法律規(guī)定而不是犯罪本身。德國刑法學家耶賽克稱:“刑法學的核心內(nèi)容是刑法教義學(刑法理論),其基礎(chǔ)和界限根源于刑法法規(guī),致力于研究法規(guī)范的概念內(nèi)容和結(jié)構(gòu),將法律素材編排成一個體系,并試圖尋找概念構(gòu)成和系統(tǒng)學的新方法。作為法律和司法實踐橋梁的刑法教義學,對司法實踐進行批判性檢驗、逐漸翻新地適用刑法,從而達到在很大程度上實現(xiàn)法安全和法公正?!盵1,2,9,11,16,21,24,27,36,42,44]所以,從科學的意義上看,刑法學(傳統(tǒng)注釋刑法學)并不研究犯罪本身,它僅僅研究犯罪(和刑罰)的法律規(guī)定。當然,不能說刑法學絕對不研究犯罪,它只是根據(jù)刑罰的需要來研究犯罪。正像《意大利百科全書》所說,刑法學一方面可以理解為對刑事法律的解釋學,另一方面也可以理解為“研究如何以法律為基礎(chǔ)建立刑罰體系的科學或?qū)W說”。[3,10,12,17,22,25,28,37,43,45]在刑法中,刑罰是法律的目的、核心和實質(zhì)所在,是區(qū)別其他法部門的本質(zhì)所在。刑罰決定和制約刑法學研究犯罪的基本問題。日本刑法學家西原春夫說:“刑法是規(guī)定刑罰的法律”。[4,13,18,23,26,29,38,46]我國青年學者李海東指出,對于刑法,只能通過刑罰為聯(lián)系點而定義刑法。[5,14,19,30,39,47]在刑法和刑法學(注釋刑法學)中,比較而言,刑罰是出發(fā)點和目的(直接目標),處于核心和主導的地位,而犯罪僅僅是刑罰的前提。刑法的基本目的是通過規(guī)范國家刑罰權(quán)而控制犯罪,這是在刑法之外看刑法。如果在刑法之內(nèi)看刑法,就刑法的直接目的和作用而言,刑法是施用刑罰的法律根據(jù)。法律規(guī)定犯罪并不是它的目的,它的目的是對這種行為施用刑罰以便控制和減少之。刑法產(chǎn)生于社會對有秩序運用刑罰的需要。刑罰的運用是刑法產(chǎn)生的社會原動力和基礎(chǔ)。人們?yōu)榱藢δ切o法容忍的行為進行懲罰而制定了刑法,規(guī)定犯罪,定義犯罪。從立法的序列上看,人們是先感到有行為應當被懲罰,然后通過法律定義這樣的行為為犯罪,并規(guī)定刑罰。施用刑罰的觀念產(chǎn)生在對犯罪進行立法和定義之前。因此,刑罰規(guī)定著刑法的邏輯和范圍,甚至定義著犯罪概念的內(nèi)涵和外延(可以施用刑罰的行為才是犯罪,否則不是犯罪),[6,15,20,31,40,48]自然也規(guī)定著刑法學的研究目的和范圍。刑法學是在法律的背景和范圍內(nèi)、圍繞刑罰的運用來研究具體的、法律規(guī)定的具體(個體)的犯罪行為。要有序地、在法律的規(guī)定下運用刑罰,不僅要對犯罪有法律的定義,而且還要有對法律規(guī)定的犯罪和刑罰的科學研究。這正是刑法學產(chǎn)生和發(fā)展的動力和基礎(chǔ)。刑法學是為了正確地在法律規(guī)定上運用刑罰而研究犯罪的,犯罪是作為運用刑罰的前提而不是目的而被研究的。在刑法學中,犯罪是為了刑罰的依法運用而被研究的。刑法學的這種研究目的大大地限定了對犯罪的研究范圍和方法,決定了刑法學所研究的犯罪只能是法定的被施用刑罰的犯罪,只能是與法定的刑罰有關(guān)的犯罪,并且只能在法定的刑罰范圍內(nèi)研究犯罪。刑法學只在法律的范圍和意義上研究犯罪,所以,刑法學只能是法學。刑法學沒有可能像其它社會科學那樣承擔起對作為社會現(xiàn)象的犯罪現(xiàn)象的全面、整體的研究。如果說犯罪需要懲罰的話,刑法學所研究的“犯罪”僅僅是對作為社會現(xiàn)象的犯罪的整體研究的一個部分、一個方面,即法律規(guī)定(作為概念而被定義)的只是為了實現(xiàn)刑罰目的而與犯罪現(xiàn)象相關(guān)的犯罪的那一部分。僅僅在與刑罰有關(guān)的這個意義上才可以說刑法是規(guī)定犯罪的,刑法學是研究犯罪的,刑法學是為了和圍繞刑罰的適用而研究犯罪,與刑罰無關(guān)的犯罪問題刑法學是不研究的。刑罰是刑法學研究犯罪的出發(fā)點和落腳點。所以,準確地說,刑法學是以刑罰為核心研究刑法的科學,或者說刑法學是研究犯罪和刑罰的法律規(guī)定的科學。刑法學只是對法律現(xiàn)象進行的法學研究,而不是對犯罪現(xiàn)象本身進行的社會科學的研究。如果說科學是對研究對象規(guī)律的探索,那么,犯罪學產(chǎn)生之前,人類只有對犯罪進行懲罰的刑法學研究,或者說,只有刑罰的研究,還沒有對犯罪現(xiàn)象進行規(guī)律性探索的科學研究。從上述論述看出,刑法學所研究的犯罪與犯罪學所研究的犯罪,從概念到研究的目的和方法,完全都是不同的。刑法學研究具體犯罪行為(的構(gòu)成),目的是依法準確地運用刑罰,它是探討法律規(guī)定的法學;犯罪學研究作為社會現(xiàn)象的犯罪現(xiàn)象(的規(guī)律),目的是預防減少犯罪的發(fā)生,它是探討社會現(xiàn)象規(guī)律的社會科學。這是由它們的不同的學科任務和價值追求決定的。人們常常自覺不自覺地用“刑法學是研究犯罪”的命題來代替和排斥犯罪學對犯罪的研究,以為刑法學就是對犯罪的全面、整體的研究,而犯罪學的研究則是多余的,是與刑法學爭奪陣地,從而掩蓋和模糊了人們對犯罪現(xiàn)象進行理性研究的自覺性,延緩了對犯罪現(xiàn)象進行科學認識的進程。這是犯罪學被歧視和發(fā)展緩慢的一個不可忽視的原因。在這個意義上說,只有在犯罪學的研究中,才有可能獲得對犯罪現(xiàn)象事實本身的理性知識。對于犯罪學與刑法學在研究內(nèi)容、方法上的區(qū)別,我國年輕刑法學者李海東闡述得頗為清楚,他說:作為實驗科學,在犯罪學與刑事政策學的研究中,我們可以使用一切適用于說明反社會現(xiàn)象和控制及其效果的方法,包括社會學、經(jīng)濟學、哲學、倫理學、政治學、心理學、生理學、統(tǒng)計學、生物學、人類學的方法。而刑事法學,尤其是刑法學,是一門規(guī)范科學,它要解決的問題是行為規(guī)則自身的目的、涵義及其適用,因此,它所適用的研究方法,只能是規(guī)范學的方法。分清這兩類研究的屬性及方法的不同,對于刑法學的研究是很重要的。刑法學的研究當然不能脫離犯罪學和刑事政策學的基本認識和研究成果,否則,刑法學的研究將是盲目的;但是,刑法學的研究只能在規(guī)范學的范圍內(nèi)引用并實現(xiàn)犯罪學中合理的成果與結(jié)論,而決不能背離規(guī)范科學及其目的的軌道去直接采取犯罪學或刑事政策學的研究方法。否則,刑法學的研究不僅會變得漫無邊際,而且,它將可能失去其規(guī)范的功能而成為無法實際適用的東西,并可能直接為法外施刑提供理論根據(jù)。[1,2,9,11,16,21,24,27,36,42,44]實際上,犯罪學與刑法學的研究內(nèi)容和方法在客觀上存在著清晰的界限。它們之間的不同是由它們的不同客觀任務所決定的,不是人為的。從另外的角度說,要正確區(qū)別它們對象和方法的不同,必須以它們各自不同的學科任務為根據(jù)和標準。在確定的、客觀存在的學科任務下,任何研究者都不應該也無法改變它們的研究對象和方法。如果改變了它們的研究對象和方法,那么就肯定會背離它們的學科任務,其附帶的結(jié)果是造成兩個學科界限的混亂,尤其是會造成犯罪學發(fā)展的遲緩。刑法學的研究目的是為了在法律規(guī)范內(nèi)正確適用刑罰,因此,它的研究對象自然是正確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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