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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凌《通典》注《孫子》考
一、注文為通典《荀子經(jīng)志》記載“孫子兵法卷、魏武、王力之劍”。”此書已佚。王凌死于嘉平三年(252),其成書當在此前?!锻ㄖ尽に囄穆浴芬嘤兄?似此書在南宋初尚存。此書內(nèi)容大體如何?曹注《孫子》內(nèi)容已眾所周知,王凌注《孫子》則所知者甚少,今據(jù)所見資料試做一粗略勾勒。孫星衍《孫子十家注序》說:疑《通典》“用曹公、王凌、孟氏諸古人注,故有‘王子曰’,即凌也。”筆者為此查閱了《通典》,發(fā)現(xiàn)其所引“王子”注雖如鳳毛麟角,但仍可看出其注文較為通俗、注重思想闡發(fā)、善用比喻、語言也較洗煉等特點。如注《計篇》“士卒孰練”句說:“士不素習,當陣惶惑;將不素習,臨陣暗變”;注“賞罰孰明”說:“賞無度,則費而無恩;罰無度,則戮而無威”;注“卑而驕之”句說:“善用法者,如貍之與鼠,力之與智,示之猶卑,靜而下之”;注《虛實篇》“能使敵人不得至者,害之也”句說:“一貓當穴,萬鼠不敢出;一虎當溪,萬鹿不敢過”等,就具以上特點。另外,《長短經(jīng)》卷九《還師》中所引“王子曰”之言亦有此風格。王凌乃東漢末司徒王允之侄,魏文帝時,拜散騎常侍。史稱他將兵征戰(zhàn)多有功,布政施教,甚有綱紀。司馬懿誅曹爽,進為太尉。后陰謀廢立,謀泄,在司馬懿率軍進逼下迎降,后飲藥死。因王凌有一定的軍事實踐經(jīng)驗,故其注著重于闡發(fā)《孫子》的軍事思想而多能得其要,與訓詁派(如孟氏)注《孫子》之風格迥然不同。二、賈林注為“因間”《新唐書·藝文志》、《崇文總目》、《通志·藝文略》均著錄有《賈林注孫子》一卷,《國史經(jīng)籍志》則作三卷。此書單行本已亡。其注現(xiàn)存《十家注孫子》系統(tǒng)各本中?!端问贰に囄闹尽妨碇浻小段寮易O子三卷》,不署輯者姓名,錄五注家為曹操、杜牧、陳白皋、賈隱林、孟氏。此順序當是據(jù)《五家注孫子》書中五注家之實際排列順序抄錄而來。孟氏被置于唐人之后,賈隱林在杜牧、陳白皋之后。后出的《十一家注孫子》與此同,只是賈隱林變成了賈林。這說明《十一家注》有可能是在《五家注》的基礎上增補而成。若此,《十一家注》之賈林與《五家注》之賈隱林似應是一人。但據(jù)新、舊《唐書》、《資治通鑒》等史書記載,賈林曾為李抱真參謀,于德宗建中四年(783年)多次奉抱真之命游說王武俊,使王武俊與李抱真馬燧結盟,并去偽號。并于興元元年(784年)五月說服王武俊與李抱真合軍,大敗朱滔于貝州(治所在今河北清河西北)。而賈隱林乃原范陽節(jié)度副使賈循從子,初為永平兵馬使,在783年朱氵此之亂時,率眾扈行在,封武威郡王,破圍有功,拜神策統(tǒng)軍,不在李抱真營中,并于興元元年二月去世??芍Z林與賈隱林不是一人。《宋史·藝文志》著錄《五家注孫子》注者有賈隱林,其可能性有二:一是輯者將賈林誤作賈隱林,所謂賈隱林注實乃賈林注;二是賈林、賈隱林各撰有注孫子之書,賈隱林注佚失,只剩下了《十一家注》中的賈林注。從史籍所載賈林事跡看,此人有膽有識,長于雄辯,在唐王朝平叛戰(zhàn)爭中立有奇功。按生卒年排列,其在十一注家的位置,至少應在杜枚之上?!妒患易O子》中存賈注140條,其注重思想闡發(fā),多合兵家要旨。如其在講《計篇》之“智、信、仁、勇、嚴”時說:“專任智則賊,偏施仁則懦,固守信則愚,恃勇力則暴,令過嚴則殘。五者兼?zhèn)?各適其用,則可為將帥”,切合實際,精譬嚴謹。其注《九地篇》“是故散地則無戰(zhàn)”句說:“地無關闥,卒易散走,居此地者,不可數(shù)戰(zhàn)。地形之說,一家之理,若號令嚴明,士卒愛服,死且不顧,何散之有?”不拘成說,似亦出自切身體會。他率先提出,《用間篇》之“因間”應為“鄉(xiāng)間”,張預、劉寅均贊同此說,櫻田本即作“鄉(xiāng)間”。賈林此說,必持之故。三、《張昭制旨產(chǎn)業(yè)著作,2書施子美《七書講義》中多處稱引《張昭兵法》以注解《孫子》之文??芍稄堈驯ā放c《孫子》在內(nèi)容上關系比較密切。據(jù)《舊五代史·周世宗本紀》載,顯德三年(956年)二月,“兵部尚書張昭奏,準詔撰集兵法,分為十卷,凡四十二門,目之為《制旨兵法》,上之。優(yōu)詔褒美,仍以器幣賜之?!薄端问贰堈褌鳌分幸嘤蓄愃朴涊d,《宋史·藝文志》中并著錄有《張昭制旨兵法十卷》,與以上記載相合。所謂《張昭制旨兵法十卷》與施氏稱引的《張昭兵法》應是一書。此書在宋后官私書目中再不見著錄,似在宋后即亡佚。張昭(894~972),字潛夫,歷事后唐、后晉、后漢、后周、北宋五朝。博通學藝,著述甚豐。顯德三年二月,正是周世宗征伐南唐之時,張昭選在此時將自己撰集的兵法呈送給周世宗,應有為當時的軍事行動服務之意?!稄堈驯ā穬?nèi)容大體若何?據(jù)《七書講義》稱引《張昭兵法》之文,開頭大都冠以《張昭兵法》篇名,如“張昭論權謀之法曰”、“張昭安營壘法曰”、“張昭應機決戰(zhàn)篇曰”、“張昭擇地利法有曰”等,由此可知《張昭制旨兵法》的一些門類或篇目之名,并可進一步推斷,此書是一部分類輯錄兵法并闡釋論述其原理的軍事著作,其中多有注解《孫子兵法》的內(nèi)容。從《七書講義》稱引的《張昭制旨兵法》注解《孫子兵法》的內(nèi)容看,有些值得注意。如,該書認為,《孫子兵法》的主旨是“以權謀而輔仁義,先智詐而后和平”(《七書講義·計篇》),較為全面;釋“九天”、“九地”句說;“九地以藏形之深,使敵不可測;得機而發(fā),疾若雷霆,勢如天落。九,數(shù)之極也?!?《七書講義·軍形》)甚得其旨。書中對《孫子兵法》有關地形的內(nèi)容闡釋較多,似作者對兵要地理有深入研究。四、《十一家注子》中何氏注的考證《十一家注孫子》中有一位注家稱作何氏。《郡齋讀書志》卷十四《兵家類》中著錄有《何氏注孫子三卷》,并稱:“未詳其名(袁本作“作題姓氏”,今從衢本),近代人也?!薄冻缥目偰俊贰ⅰ锻ㄖ尽に囄穆浴肪}為何延錫注。未見后人有對此持異議者。何延錫何許人也?此人乃五代時南唐兵馬都監(jiān)。《舊五代史·周世宗本紀》載:顯德三年(956年)正壬戌,“今上(按指趙匡胤)奏,破淮賊萬余眾于渦口(在今安徽懷遠東北),斬偽兵馬都監(jiān)何延錫等,獲戰(zhàn)艦五十艘?!薄顿Y治通鑒》世宗顯德三年正月條、《宋史·太祖本紀》中亦有類似記載。既然何延錫是被宋朝開國皇帝趙匡胤所殺,所以宋人輯的《十一家注孫子》收其注(因其有價值)而諱其名,只稱之為何氏,于理甚通。但問題并非如此簡單?!妒患易O子·行軍篇》“黃帝之所以勝四帝也”句下有何氏注曰:“梅氏之說得之?!笔呛问媳硎就饷穲虺紝Υ司涞淖⒔狻C穲虺忌淠隇楣?002~1060年,生活于真宗、仁宗朝。何延錫既然在公元956年就已被趙匡胤殺了,自然不會再到11世紀來為《孫子兵法》作注并稱同意梅堯臣的意見。另外,《軍爭篇》“窮寇忽迫”句下何氏注稱“五代晉將”如何如何,亦不似五代時人所講之言。《晁志》不取《崇文總目》之說,只講“未詳其名,近代人也”,當是有其原因的。那么,《崇文總目》何以斷言何氏即何延錫?似有以下幾種可能:一是在梅堯臣之后(或與之同時),又有一名叫何延錫的人,為《孫子兵法》作注,此人與趙匡胤所斬之南唐的何延錫無關。二是《崇文總目》未加詳考,憑想當然斷何氏為南唐的何延錫,《通志》等據(jù)以著錄?;蚴恰锻ㄖ尽仿氏戎?后人在整理《崇文總目》時據(jù)以抄錄。三是《十一家注孫子》的輯者錄有誤,“梅氏之說得之”之言不是何氏所注,輯者張冠李戴,“何氏”確為南唐兵馬都監(jiān)何延錫。若此,何氏乃五代時人,其在十一注家中的位置要作調(diào)整,應在梅堯臣之前,而不應為倒數(shù)第二名??傊?從目前情況看,尚不能遽斷何氏即是南唐兵馬都監(jiān)何延錫,仍稱其為何氏為妥?!端伪臼患易O子》中有何氏注168條,數(shù)量不多。其注理論挖掘較少,征引事例繁細。如《軍爭篇》“銳卒勿攻”句,其注詳引陸遜抗擊劉備等6個戰(zhàn)例進行解說;《九地篇》“投之亡地然后存”句,何注細述韓信背水為陣經(jīng)過等多例。因此,其注對于普及《孫子兵法》有益,但軍事學術價值不大。另外,他在注《用間篇》“昔殷之興也”句說:“伊、呂,圣人之耦,豈為人間哉?”說明其受儒家正統(tǒng)思想影響較深。其注中保存了一些“吳王問孫子”的佚文,可與《通典》、《武經(jīng)總要》所引孫子佚文相參校,有一定的史料價值。五、《天一閣見在目》《天一閣見在書目》著錄有歐陽修輯注《孫子集注十三卷》,并稱“全,閣中校刊本”。后出之書目多據(jù)以抄錄(如《中國兵書知見錄》、《中國兵書總目》等),似已無可置疑。但實是以訛傳訛。歐陽修從未輯過此書?!端沃尽?、《明志》及宋、明其他公私書目均未著錄有此書,史籍中也無關于歐陽修輯有《孫子集注》一書只言片語的記載。經(jīng)請在天一閣工作的同仁核查,確認天一閣從來就沒有“校刊”、也沒有藏過此書。那么,《天一閣見在書目》何以有此著錄呢?查范懋柱《天一閣書目》(清嘉慶十三年刊本)著錄有:孫子集注十三卷,刊本。明嘉靖乙卯錫山談愷刊,序云:“歐陽文忠公撰四庫書目言:‘孫子注二十余家,予所見僅此……’”薛福成《天一閣見在書目》編成于1889年,晚于范目,其編者大概沒有讀懂這幾句話,漏掉了“明嘉靖乙卯錫山談愷刊,序云”句,又誤斷“歐陽文忠文公撰四庫書目言”為“歐陽文忠公撰,四庫書目言”,于是,將此書著錄成“宋歐陽修輯注”,并稱“全,閣中??尽?。此書實為談愷刻《孫子集注十三卷》。薛目張冠李戴,妄稱“見在”;后人不加詳考,以致謬種流傳,至今不止。當還其本來面目矣。談愷刻《孫子集注十三卷》出于華陰《道藏》,現(xiàn)有明嘉靖三十四年(1555年)刻本傳世,10行20字,白口,四周雙邊?!兜啦亍繁尽秾O子集注》確源于宋本,與今本《十一家注孫子》因流傳渠道不同而造成有較多異文。學界一般認為,《道藏》本《孫子集注》,宋本《十一家注孫子》即是《宋志》著錄的吉天保輯《十家孫子會注》。清孫星衍對華陰《道藏》本《孫子集注》進行校改,并將此書改名為《孫子十家注》。此書后來成為孫子書的一個重要傳本。這些均與歐陽修無涉。六、《孫氏文》《氣仁之家所未講”戴表元《剡源文集》卷八中有《潘可大孫子釋文序》,知有是書。成書大約在元朝初年。后不見著錄,是早亡佚。潘可大,名衍翁,可大是其字或號,元天臺(今屬浙江)人,戴表元之友,“于書無所不觀”,“修詞而好”。20歲時作成《孫子釋文》。有將其認作明末史可法副將潘可大者,誤。戴表元(1244~1310)乃宋末元初人,潘可大既與戴同時,就不可能到明末去當史可法的副將,此自不待言。據(jù)戴表元序稱,《孫子釋文》折衷《孫子》之意,“稱仁人之兵,主于除天下之害,其殺之也,所以生之”,“本《孫子》所未講,而學《孫子》之家所未悉”,認為《孫子釋文》一書“其心仁,其術慎,其于詐利也遠矣”。由此可知此書內(nèi)容之主旨。七、本作《武經(jīng)直解篇》本及日本坂田本本明齊寅《武經(jīng)直解》引用書目中有《張賁注》,并云:“予少時避兵山谷間,受讀于先人菊齋處士。亡其書已四十余年,今仍能記其大略耳?!庇謩⒁宰鳌段浣?jīng)直解·序》末署“洪武戊寅”,此年為1398年。劉寅稱,當時“亡其書(按指《孫子張賁注》)已四十余年”,從其作序時間前推四十年,是元至正十八年(1358年)。由此可以推斷,張賁為元代人或元末明初人,號菊齋處士,曾隱于山中,注解《孫子兵法》并傳授弟子?!秾O子張賁注》最遲在1358年就已經(jīng)成書了。關于此書的內(nèi)容,因書佚失,已難窺其全貌。劉寅在《武經(jīng)直解凡例》中說:“《孫子張賁注》論‘道’字甚重。諸家說得極略。《軍爭》、《九變》錯簡處,賁皆訂正。今從之?!边@里所說的“《軍爭》、《九變》錯簡處”,是指《軍爭篇》里的“高陵勿向,背丘勿逆,佯北勿從,銳卒勿攻,餌兵勿食,歸師勿遏,圍師必闕,窮寇勿迫”等八句,作者認為,此八句應是《九變篇》之文,現(xiàn)跳入《軍爭篇》中。此八句與《九變篇》中的“絕地無留”合為“九變”,與篇題相符。而《九變篇》中的“圮地無舍,衢地合交”,“圍地則謀,死地則戰(zhàn)”乃《九地篇》之文,故應在《九變篇》中刪除。劉寅認為張賁此說“甚是有理”,故“從其說而解之”。趙本學《孫子書校解引類》也認為張賁這樣校改,“句法相合,文理相貫,九變明白,混無諸家牽強之病?!庇纱丝梢?張賁的這一校改意見對明人影響甚大。值得注意的是,日本櫻田本《孫子》中《軍爭篇》、《九變篇》與張賁校改之文基本相同。唯“圍師必闕”、“絕地無留”,櫻田本作“圍師勿周”、“絕地勿留”,即這九個排比句中,櫻田本用了九個“勿”字,從語法上看,較通行的武經(jīng)本更為工整。劉寅在其《武經(jīng)直解·孫子·九變篇》中言,他在“十八九歲時遭元季搶攘,嘗從先人授讀,亡其書四十余年,今尚能記其大略,姑依其次序而直解于下”。將四十多年前學過的東西憑記憶再寫下來,正如作者所說,只能“記其大略”,個別字不準確在所難免?;驈堎S本原與劉寅本同,后人對之有所校改??傊?櫻田本與張賁本如此相合,不應是偶然的,前者很可能是當時人據(jù)張賁校改過的本子刪除其注后刊印的。此本在元末明初時流入日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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