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貸款

1、大學的假期是寂寞痛苦的，為了避免想到某個人更加痛苦，我一貫打工度日?，F在終于熬過來，因為馬上要開學了，而家里不得不準備解決我第二學期的學費問題。以前的辦法是貸款，貧困學生的無息貸款，而今年，同樣也得復制一下。就在前天，媽火急火燎的為盡快辦理貧困證明，倉促的把收了一季的毛豆低于市場價兩毛錢快速的賤賣出手了。 因為新來的大學生村長好像“在其位，不謀其政”，或者“求香拜佛，不見尊榮”，不一定啥時現身，所以盡量能早辦就早辦。果不其然，找了半天，人物虛無縹緲，逼得媽不得不使用強大的人脈關系，最后拖出來一個老會計。在媽的游說下，會計欣然點頭說：我懂。既然用的是國家的錢，跟他沒半毛錢的利益，他也愿意在職權范

2、圍內賣個人情。媽在桌前站著口述，會計就坐著執(zhí)筆行草，字跡娟秀，漂亮得很。媽先說我爸得了腰椎間盤突出，失去勞動能力。然后說自己接著也得了腰椎間盤突出，行動不便。會計聽了，筆一停頓，抬頭望著站了半天臉不紅氣不喘的強悍媽，意味深長的笑了。媽若無其事的接著說自己得了膽結石，需要動手術開刀。還有其它的婦科病什么亂七八糟的?？傊?，能寫多少寫多少，能寫多慘寫多慘，恨不得再把我寫成孤兒，這樣他們死一回也值了。最后，那個會計差點淚流滿面，略帶同情和半開玩笑道：妹子啊，你家真慘！隨后，他不慌不忙好似畫龍點睛的添上一筆，“總計花去十多萬元，家里一貧如洗！”媽看了先是一樂，后覺心里一陣發(fā)虛。回來后，她發(fā)神經似的拍著大

3、腿說賣毛豆虧了，那腿拍得青一塊紫一塊，聲聲帶響，一點都不含糊。一邊拍一邊道：那小毛豆啊，就屬今年長得好，顆粒飽滿，沉甸甸的，人家都賣九毛一塊二的，在我手里怎么就這么賤呢。 手里的貧困證明辦好了，接下來就是蓋章問題了，由村級蓋章到鎮(zhèn)級蓋章，再由鎮(zhèn)級蓋章到縣級蓋章，此所謂“三級證明”。媽覺得那“十萬”有點多，還琢磨是否把那“十”偷偷改成“4”，最后，因為找不到筆而作罷。雖說已經在村里辦了貧困證明書，但那會計說蓋章不在村里，具體在何方，他也不清楚，只是裝作算命大仙似的搖頭晃腦說：可能遠在天涯，也可能近在咫尺。我媽聽了，登時氣得難受，意欲把他的頭直接揪下來當皮球踢，或者送他一陣煙似的駕鶴西去。最后，實

4、在不行，媽又把姥姥請過來，細說一番后，姥姥欣然答應，因為這事，她老人家去年也幫我們干過。姥姥曾經當過婦女隊長，見多識廣，常常向我們講過去種種，她甚至說她7歲那年有個日本鬼子端著刺刀向她要花生吃!她比我媽膽大歷練多了，至少不暈車，況且我媽還調向，不知東西南北。昨天，姥姥可謂奔波勞累，據說她去過什么勞動局，什么建設局，什么民政局甚至派出所都去過，搞得跟領導視察似的。反正，想去哪里去哪里，最后，任務完成。而這期間，表哥三番五次打電話責備我，說什么天氣熱啦，他敬愛的奶奶一個人出去讓人不放心啦，年齡大啦，走路肯定累啦?？傊?，說些貌似什么關心的假話。而我真想說：去你奶奶的！這家伙，平常一個人和姥姥生活時，

5、對姥姥又吼又叫，關鍵時刻，他就裝孫子，百般討好。還說我虐待老人，我想說：你要是老人，我直接虐死你！這些話，把我媽笑得夠嗆。今天，我就準備去教育局辦理學生貸款了，之所以這樣急，是因為之前我聽說貸款需要學校的什么申請書，而我剛好沒有，當然我也沒聽說學校提醒我們必須有。況且不久前，班長打電話說他沒有申請書也貸到了款。所以，我想拿著“三級證明”試試看，既然貸款本來就是因為家境貧寒，那么，貧困證明應該也奏效。在西橋頭差不多等了五分鐘，我得以乘班車不到半小時到達白塔鎮(zhèn)。途徑母校，看到教學樓前的五星紅旗仍舊招展，思緒也忍不住跟著飄揚起來。下車行走五分鐘到車站，花五塊錢搭班車去往牛山鎮(zhèn)，不到一小時，終于到達步

6、行街。街上人來人往，各色小吃，應有盡有，我去年來過，也吃過。各處店鋪繁多有趣，門前車輛來往不絕，超大音響更是激情叫唱，我注意到有個家具城的名字叫“別具衣閣”，還有個飯店叫“梁山酒泊”，走了一會我又看到一店，上面赫然寫道：衣冠親售！憑著記憶，多走了幾趟路，又路過一個叫“衣拉客”的店。最后，我終于勉強找到，卻發(fā)現它的門口被施工的圍墻擋住，轉了半天，我愣是找不到進出口，藍色的障礙鐵皮讓我心灰意冷，頓感失望。我向旁邊賣水的中年男子詢問，結果得知還有一個新教育局。而這一個，肯定是老的。打聽到了新教育局的地址和怎么去，為了表示感謝，我順便在男子的小亭里買了瓶茶，結果價格不出我所料，高得離譜。我又搭了一趟公

7、交車，車子遲緩的駛出喧鬧的集市，穿過幾條街，上了公路，兩邊仍有別墅民房和各種擁有馳名商標的店鋪。我看到了高高矗立的廣電局，巍峨莊嚴的人民法院和氣派非凡的稅務局，還有幾個及時映入眼簾的乞丐。司機在我的一片懵懂之下停了車，說教育局到了，結果我就到了這個連教育局的影子都看不見的地方。冒著炎炎烈日，我揮汗如雨又渾身燥熱的一陣急找，結果是未果。 我向過路的老頭打聽教育局到底在哪里，結果得知就在我眼前。它在兩旁茂密濃郁的蒼松翠柏的掩映下赫然映入我眼簾。這東西隱藏的很深，即使它又高大又宏偉，但任憑誰看，都看不出它居然和教育拉上關系！雖然說整棟樓紅磚碧瓦，氣宇軒昂，但是它卻沒有任何文字或者其它東西說明其就是傳

8、說中的“教育局”。不知是它不好意思讓人知曉，還是根本就沒時間掛牌。總之，我們也不好追究什么，雖然理論上，我們是國家的“主人”。我只感到教育局的建筑玻璃刺得我眼瞎，雖然它外觀大氣漂亮，而且向我們反射光明！它的對面有一家店，名字叫“夫妻保健”，不愧是個教育人的地方。如果說先前的老教育局是一小坨狗屎的話，那么眼前的這座新教育局就是一大坨牛屎了，而且狗看到的話，都覺得自慚形穢、大吃一驚！這只能說明，眼前的龐然大物牛氣沖天。我遠遠佇立端詳它良久，心中更是一陣羨慕嫉妒恨，如果這輩子我能夠擁有這么這么大的“一坨屎”的話，那我就不愁吃了！我小心翼翼躡手躡腳地朝門口踱步前行，一步兩張望，三步一回頭。生怕駐扎在一

9、旁的保安發(fā)現我如此卑微的小人，竟敢偷偷摸摸、賊頭賊腦的擅自闖入并且玷污神圣圣地而趕我出去。當我意外發(fā)覺喝茶看報紙的保安瞥我一眼又好像對我視而不見的時候，我便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似的，開始昂首挺胸，大踏步進門。而我更覺得：保安根本沒把我當人看。 院里靜悄悄地，我走了幾步，不由得又開始觀賞這偉大建筑，雖說它只有六層，但其建筑面積廣闊，尤其是底層還有附庸樓、地下室，頂部奢華的直刺云天，所以它更像是一坨金字塔形的屎！這是納稅人的錢做到有效消化“吸收”，然后“利用”，才留下的。但我只感覺這座樓是用老百姓的血肉之軀奠基的。所以剛進來，我就覺得自己仿佛置身于靜謐的烈士陵園之中，頓時肅然起敬。我的眼皮底下只發(fā)現一

10、兩個人走動，而我要面對的是如何爬上眼前有一層樓高的臺階，包括其間的兩個平臺。我一步步強健而穩(wěn)妥的邁著，好像自己要當皇上正在登基，而宮殿慢慢浮現，雖然旁邊缺少個太監(jiān)！門口有一立牌，是房間的大概分布圖，由于布局構造錯綜復雜，所以我沒看懂。來到大廳內，我的眼前豁然開朗，里面寬敞至極，以至于都能當廣場用。左邊望去是信息欄，右邊看去建有書香閣，內置教育書本，古色古香。室內四周錯落有致的擺放各色奇珍異卉的盆景，中間更有一超大青花瓷花瓶坐鎮(zhèn)，里面大得都能栽下一棵樹！周圍墻面上，貼滿名言字畫。由于大廳里一個人也沒有，所以我敢無憂無束的瞎轉悠，發(fā)現中間的東西走廊盡頭各有上下樓梯，我沒有急著上樓，因為我意外發(fā)現廳

11、內有電梯，雖然六層樓建設電梯實在是鋪張浪費，但我很想過把癮，否則就對不起政府的多此一舉了。當我的手指剛要摸索著接觸電梯按鈕時，我猛然看見了頭頂上的攝像頭，我瞬間石化我把看到的廳里的所有攝像頭仔仔細細回憶了一遍，最后得出結論：像極了馬蜂窩。我不知道在錄像室里值班的保安如果看到如此鬼鬼祟祟的我要作何感想，我猜他一定得出這樣結論：事情很詭異！總之，我感覺自己很尷尬，很丟人，心里還有點小慌張。我裝作什么事都沒發(fā)生似的走向一邊的樓梯，貌似波瀾不驚的上了樓，感到做賊心虛。這就是辦公層了，里面跟賓館似的一間接著一間。上有各職務名稱，像什么主任室，會計室，財務室，規(guī)劃室等等，可惜就差一個滿臉堆笑來接客的小姐。

12、我在樓道里左看看，又看看，來回幾趟，居然沒發(fā)現和貸款相近的職務?？吹接虚g辦公室沒關門，里面有兩男子坐在電腦前辦公，我躊躇半天，打算進去問問，反正不用敲門?！斑诉?哦-請問-哦-您知道辦理學生貸款業(yè)務在哪間辦公室嗎？”我細聲細氣的問道。離我最近的那男子手里的鼠標繼續(xù)點著，雖然面對著我，但他還是沒有抬起他那高貴的頭顱。對比我來說，他倒更愿意把眼睛盯在顯示器上，仿佛上面躺著一位美女，而他的手偶爾動著鼠標上的滾輪，仿佛那是放大鏡似的。那邊的男子也一樣，沒吱聲，兩人很有默契的把我擱置了幾秒后，我都懷疑自己剛才到底說沒說話，又過了幾秒，那個看“美女”的家伙終于金口微開：“在五樓，自己找去?！蔽铱闯隽怂难?/p>

13、神里對我的無視，出了房間， 我心里一陣氣憤，他說的話比他屋里空調里的冷氣還要冷。如果我把五萬塊錢往桌上一扔，他肯定對我另眼相看，而且十分仰視我，我cao！更上幾層樓，因為剛剛憋了一肚子氣，所以我的腳下格外有力，眨眼來到五樓。五樓也是一樣，跟停尸間似的死氣沉沉，昏暗陰冷，陰森恐怖。我兩腿顫栗，額頭沁出的熱汗竟然變成冷汗，害怕稍有疏忽大意，突然跑出一僵尸把我給吃了！我辛苦尋了半天，還是沒找到和貸款業(yè)務有關的職務，最后停步于什么業(yè)務咨詢的房門前。門同樣半掩著，要不是看到屋里有人，我甚至以為這一層都沒人，呆在這里安靜得真是嚇死人了。屋里靜靜的坐著兩女人在辦公，長得還挺順眼，在這種“暗無天日”的環(huán)境下工

14、作，自然養(yǎng)的一身皮白肉嫩。我在門前左瞄瞄又瞄瞄，好像偷看她們洗澡似的。在這種神不知鬼不覺的房間里，如果她們愿意的話，說不定，嘿嘿，說不定我也愿意。我本想把自己的目光定在那女人敞開的飽滿胸部多停留一會，不料那女人好像下意識覺得門口有個黑影搖動，抬頭看見我，被我嚇一跳，好似真被別人偷看洗澡似的！我于是裝作學生不懂事的樣子來掩飾，抬手往門上輕敲兩下，以打消內心的驚慌，和我對面的那個女人點頭示意我可以進“浴室”！ 我懷著忐忑的心情進了屋，里面彌漫著雌性的芳香味道使我春心蕩漾不已，而我希望她們不要再借著職權的優(yōu)越對普通人亂發(fā)脾氣，所以我暗自祈禱上帝：千萬不要讓她們同時來月經。結果，它們來得很洶涌！這趟白走了，新教育局不能辦，能辦的還是那個破教育局，而且它就騰在老地方的西面，十幾步開外。我走出院門，轉身回頭望向五樓，現在那個女人白讓我上，我都沒心情。不過我覺得隔壁家的那條黑狗挺適合她的。不知黑狗聽了，是否感激得對我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