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中的俠與小說中的俠-論古代文化觀念中武俠性格的變遷

1、歷史中的俠與小說中的俠論古代文化觀念中武俠性格的變遷武俠小說是成年人的童話，俠的人格已成為古代平民群眾和知識分子渴盼和敬慕的偶象。其實所謂英雄豪杰義士的強者，是弱者文化孕育出來的精靈，而由小說家提升、變形、彩繪的結(jié)果。因此歷史中的俠與小說中的俠有許多差異，士人與市人俠的觀念也有別，各自從不同層面從俠的世界中尋求支撐點，獲得心理平衡，在歷史開展過程中呈現(xiàn)著不同的軌跡和性格形態(tài)。一、古游俠意識與俠的形態(tài)中國武俠階層的正式出現(xiàn)，大約在春秋、戰(zhàn)國之交，從平民分化出特殊的階層“士，而士之中，文者為儒，武者為俠，做為武士之后又做為國士國中戰(zhàn)斗之士，充當(dāng)統(tǒng)治者的精兵。然而，王室衰微，政歸諸侯，地方政權(quán)及政治

2、上豪強世家的政治力量急劇膨脹，周平王東遷之后周天子“天下共主的地位早已名存實亡，國士與國君的固定關(guān)系發(fā)生了動搖，形成了“邦無定交，士無定主1卷十一，?周末風(fēng)俗?，p.304、“士之失位2?滕文公下?的場面。于是國士可以自由流動，成為游俠的主要成員。春秋戰(zhàn)國諸侯公卿養(yǎng)士之風(fēng)的興起與熾盛，為俠的產(chǎn)生與開展提供了活動場所，促進了俠的開展。齊國的孟嘗君田文、魏國的信陵君魏無忌、趙國的平原君趙勝、楚國的春申君黃歇等四君子門下的食客超過千人以上，其中文武兼?zhèn)?。下層社會的俠士們會集于四公子的門下，形成了?韓非子五蠹?中指出的“養(yǎng)士游俠私劍之屬的現(xiàn)象。此時所謂的俠，顯然已成為一支獨立的社會力量，出如今政治舞臺

3、上。不過，細按司馬遷?史記?的?游俠列傳?、?刺客列傳?，司馬遷已明確指出先秦社會存在三種俠的形態(tài)：游俠、刺客，以及以四公子為代表的卿相之俠。毫無疑問，司馬遷特別揄揚出身于閭巷、布衣的游俠，故深嘆“自秦以前，匹夫之俠，湮滅不見，余甚恨之而專立?游俠列傳?，概括提出游俠的精神特征：“今游俠，其行雖不軌於正義，然其言必信，其行必果，已諾必誠，不愛其軀，赴士之厄困，既已存亡死生焉，而不矜其能，羞伐其德，蓋亦有足多者焉。所謂“不軌正義，即不顧及封建法紀和世俗約束，同韓非子說的“以武犯禁系同一種認識。然韓非子以法家觀點言俠，把俠的行為置于公義與私義兩個對立范疇加以觀察。嚴公義與私義之辨，以“公義即君權(quán)做

4、為最高的價值判斷，在?五蠹?、?八奸?、?問辯?中，不斷指斥張揚個性和獨立性的俠客之義為“私義、“小義、“小德，俠者只行“小義而不顧“大義，沒有區(qū)分俠的品類及行為準那么，凡以武犯禁均為“行劍攻暴激之民也當(dāng)死之民也3(p.948)，統(tǒng)統(tǒng)封殺。而司馬遷并不因俠的私義而貶低其人格價值和精神內(nèi)涵，他不僅界定了俠德俠義的內(nèi)容，而且提升為理論形態(tài)的價值觀念，與諸子倡導(dǎo)之仁義相并列。不過，“不愛其軀，赴士之厄困、“專趨人之急，甚己之私的利他主義精神，即?太史公自序?所云：“救人於厄，振人不贍，仁者有乎！不既信，不倍言，義者有取焉的仁義觀，同儒家的義有本質(zhì)的區(qū)別。這種不同，班固在?漢書游俠列傳?中已明確地指出

5、為“背公死黨之議義與“守職奉上之義的對立。儒家義的最高準那么必須符合自己在社會中的封建等級地位，不可隨意跨越自己的本分，正如孟子?孟子離婁?中說：“非禮之禮，非義之義，大人弗為。而俠客之義，卻以個人之間的“私義，或如班固所謂“死黨之議義作為處理人際關(guān)系的準那么，不考慮封建王朝的需要。墨家的活動與主張，對于先秦俠的開展起了推動作用，其門徒有些人就有任俠作風(fēng)，仿照俠的方式行事。墨子在?兼愛?中主張：“言必信，行必果，猶合符節(jié)。?經(jīng)上?又云：“為身之所惡以成人之急。義利觀念似乎與俠客之義相一致。但墨家的根本命題是“兼相愛，交相利。主張“非功，而不是俠客以“鋤強助弱方式解決社會問題。先秦時刺客甘愿以性

6、命報恩，實現(xiàn)人格信念和道德理想，重名好義的精神與游俠似無二致，但司馬遷并不認同做游俠。這大約在于刺客是報知己之恩，甘心舍命相報，刺殺政敵，如豫讓刺殺趙襄子，專諸行刺吳王僚，要離刺慶忌，聶政刺韓累，荊軻刺秦王者，皆因報恩而以性命贈人，而不管大是大非，不免淪為政客和豪強的工具。游俠雖然同刺客一樣重然諾、輕生死，但在立身行事的動機上，并不只為了報恩，施恩以仁是游俠與刺客的本質(zhì)區(qū)別。至于有任俠作風(fēng)的豪暴之徒，靠“朋黨宗強比周，設(shè)財役貧，豪暴侵凌孤弱，恣欲自快，游俠亦丑之，不屬于俠之列。司馬遷是史學(xué)家，他只是客觀地解釋各種俠的屬性和文化形態(tài)，可司馬遷首次界定了游俠的人格形象及其精神，實際上指出了一種人格

7、形式，即在先秦社會除了有儒家的仁德人格形式，道家的順天人格及儒法王霸結(jié)合的人格形式，還有賴力仗義的俠客人格，前者為當(dāng)權(quán)者、失意文人、逍遙的士大夫所追求，后者為平民群眾的理想企盼。同主流文化的關(guān)系而言，游俠與刺客都屬于“不軌正義的文化離軌者，具有強烈的獨立性和個性，因此游離于社會政權(quán)之外，藐視他們所處的社會文化的價值觀念，其不軌正義的身份和地位，決定他們根本就不能承當(dāng)治國平天下的職能，尤其在秦代以后的皇權(quán)統(tǒng)治下，俠們匡扶正義的層面和成功率是很有限的。因為帶劍者或聚徒屬，或單獨行俠，犯王官之禁，威脅著封建統(tǒng)治?！按笠唤y(tǒng)的政府之不能容忍游士、游俠過度活動也是完全可以理解的。從社會秩序中游離出去的自由

8、分子無論如何總是一股離心力量，這和代表法律與秩序的政治權(quán)威多少是處在相對立的位置。4(p.80)因此從秦漢直至清代，統(tǒng)治者采取一切有效的策略將游俠納入秩序標(biāo)準。游俠的形態(tài)也由此逐漸異化，遠離了最初的精神，于不同時期呈不同特點。二、漢魏六朝俠的豪強化其實戰(zhàn)國的“四公子收攏賓客，從博徒賣漿者到雞鳴狗盜之徒，其間不乏任俠者，就已說明社會紛爭時期追求任俠之風(fēng)的人很難保持特立獨行的特性，至漢代任俠者的豪強化群體化，已成為較為普遍的現(xiàn)象。漢劉邦以三尺劍起家，蕭何、韓信、張良等豪杰義士輔佐，其身份如?史記留侯世家?的張良行刺秦始皇于博浪沙失敗，“亡匿下邳，為任俠；?陳丞相世家?也云陳平是位有俠風(fēng)的謀臣；?黥

9、布列傳?記英布曾“亡之江中為群盜；又據(jù)?季布欒布列傳?云季布“為氣任俠，有名于楚，所以班固?漢書敘傳第七十下?說：“韓信惟餓隸，英布實黥徒，彭越跡狗盜，吳芮尹江湖。云起龍襄，化為侯王。指明他們均來自下層社會的任俠者。西漢至東漢期間權(quán)臣公卿出于爭奪權(quán)利，打擊政敵的目的，私自養(yǎng)俠，形成一股尚俠的風(fēng)氣，這正如范曄在?后漢書黨錮列傳?中的分析：“及漢祖仗劍，武夫勃興，憲令寬賒，文體簡闊，緒余四豪之烈，人懷凌上之心，輕死重氣，怨惠必仇，令行私庭，權(quán)移匹庶，任俠之方，成其俗矣。這時期的任俠者，按東漢荀悅在?漢記?卷十?考試?所下的定義：“立氣勢，作威福，結(jié)私交，以立強于世者，謂之游俠。“結(jié)私交、“作威福、“以立強于世，帶有鮮明的政治品格，喪失了古游俠的根本精神。魏晉的歷史文獻也驗證現(xiàn)實生活中的俠夠得上先秦游俠標(biāo)準的也是非常稀少的，許多俠不過是具備俠義的某種特征，最終紛紛借著俠名進入政界。?三國志魏書?卷十八?閻溫傳?裴松之注引?魏略勇俠傳?，即記有施愛尚義、濟危扶困、輕財重士、有游俠之風(fēng)的孫賓碩、祝公正、楊阿假設(shè)、鮑出等?？勺屑毻凭恐挥絮U出尚存古游俠神韻。啖人賊數(shù)十人略其母，弟兄恐懼，不敢追逐?！磅U出攘臂結(jié)衽獨追之，連殺數(shù)賊，不但救出了自己的母親，而且還救出了鄰居的老嫗。鄉(xiāng)里欲薦州郡辟召，鮑出以“田民不堪冠帶為由回絕，與母隱居山中。其余如孫賓碩趨人之難，冒死救助遭宦官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