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文選粹」野地

「美文選粹」野地編者寄語

“就在城的郊外”，一片“并不很野”的野地，既沒有奇花異草，也沒有飛瀑怪石，只有雜林一片，野草一片，瓜菜幾畦。然而，就是這樣一片不起眼的地方，卻引得作者時時逃離城市！

不是風景名勝，不是文化古跡，一方野地，何以有這般魅力？這片土地是不是作者情感的寄托，精神的皈依？

披文入情

野地

①野地并不很野，就在城的郊外。

開門見山，簡要交代野地特征及其地理方位。

②在隨便什么時辰，對城市作一次小小的逃亡，到野地去呼吸，去想些什么或什么也不想，就一心一意感受那野地，是我的一門功課。

野地的近郊位置，方便了“我”對城市的逃亡?！疤油觥币辉~凸顯了“我”對城市生活的厭煩?！肮φn”一詞是指每日必做的事情。逃離城市，“感受野地”何以能成為“我的一門功課”？這是怎樣的野地？何以讓“我”喜愛如此？

③野地有很多樹。柳樹、松樹、槐樹，還有叫不出名字的灌木。不是成材林，也非防風林，結出的果子也不能食用，是一片無用的雜木林。它安于它的無用，保全了自己，也保全了這一片野地，在我眼里，它是這般地有了大用。（先抑后揚，突出野地在“我”眼里的大用。）它們不僅供給我清新的空氣，也免費讓我欣賞鳥兒們的音樂會，且是專場，聆聽、鼓掌都是我一人。黃鸝的中音，云雀的高音，麻雀的低音，布谷鳥抑揚有度的詩朗誦。報幕的是斑鳩吧，清清朗朗的幾句，全場頓時寂靜；接著出場的是鸚鵡，不像是學舌，是野地里自學成才的歌手；路過的燕子也丟下幾句清唱，全場嘩然；喜鵲拖著長裙出面了，它像是不大謙虛也不留情面的音樂評論家:“嘰嘰喳喳”——它是說“演出很差”？于是眾鳥們議論紛紛，議論一陣就暫歸于寂靜。獎金是沒有的，午餐補助從古至今就沒領過。（為什么插入這樣的說明呢？這樣不是就很容易讓人聯(lián)想到世俗的物質的名利的城市音樂會嗎？相形之下，這“鳥兒們的音樂會”讓人感覺是不是更可愛了呢？）然后，它們四散開去，各自找自己的午餐。

野地，野林，空氣清新，音樂曼妙。以歌聲形容鳥鳴，司空見慣，而像這樣細致有序地描寫鳥鳴，用音樂會形容林中眾鳥啼鳴的情景，確屬奇妙之筆。

④林子的外面長滿了草，招引來三五頭?；蚱甙酥谎?。牛有黑有黃，羊一律的白。（用林子當背景，以綠草為主體，拿白羊、黃牛和黑牛做點綴，這一幅田園圖畫不也挺美嗎？）羊口細，總是走在前面選那嫩的草，那么認真地咀嚼著，像小學生第一次完成作業(yè)。我撫摸一只小羊的犄角，它作出抵我的樣子，眼睛里卻是異常的天真溫良，它是在和我開玩笑。那抵過來的角，握在手里熱乎乎的，它一動不動地讓我握著，我們彼此交換著體溫和愛憐。我順手遞給它一株三葉草，又握了握它的角，說了一聲“好孩子”，卻再也說不出下面的話，因為我忽然想起了我穿過的那件羊皮襖。我覺得我對不起這些可愛又可憐的羊，它們是多么純真的孩子啊。正想著，一頭大黑牛走過來，它埋頭吃草，就像我埋頭寫詩，都是物我兩忘的境界。一個小土坎它卻爬得很吃力，我這才發(fā)現(xiàn)它是懷孕的母親，脖頸上有著明顯淤著血的疤痕，懷孕期間它仍在負重拉犁？我走過去，急忙牽起韁繩拉它一把，它上來了，感激地望著我，我看見了它眼角的淚痕。我向它點點頭，示意它快些吃草，祝福它身體健康，分娩順利，一路平安。我的心里多少有點苦澀，貼近哪一種生命，都覺得它們很美麗，也很苦澀。我終止了我的聯(lián)想。我看見，遠處那黑牛，仍不時地抬起頭望我……

黃牛，黑牛，白白的小羊，青青的野草，一片多么可愛的牧場！與小羊嬉戲，和黑牛交流，一種多么輕松愉悅的心情！不過，此段還寫了羊皮襖，寫了懷孕母牛淤血的疤痕。這些內容是不是破壞了此時此地的美感呢？作者為什么要寫這些苦澀呢？

⑤野地的邊緣有一小塊瓜菜地。包菜一層一層包著自己內心的秘密，像一位詩人耐心地保存著自己最初的手稿。芹菜仍如古代那么質樸，青青布衣，是平民的樣子，也是平民的好菜。紅蘿卜，通紅的小手仍在地里找啊找啊，在黑的泥土里它總能找到那么鮮紅的顏色。南瓜不動聲色地圓滿著自己。據說南瓜在夜晚長得最快，特別是在月夜，那么它一定是照著月亮的樣子設計著自己，它把月光里的好情緒都釀成內心里的糖。西瓜像枕頭，卻無人來枕它做夢。我就睡在這枕頭上，果然睡著了，夢見我也變成了一個西瓜，在大街上亂滾，差點碰上了鋼鐵和刀子。于是我又返回到野地，我掐一掐自己，想嘗嘗，卻感到了痛。于是我醒來，看見西瓜仍然自己枕著自己酣睡。

喜芹菜之青，愛蘿卜之紅，賞南瓜之美，心情愉悅，以至于以西瓜為枕，而甜蜜入夢。但作者為什么沒有去寫枕瓜而眠的美夢，而要寫這“差點碰上了鋼鐵和刀子”的噩夢呢？

以上三段寫野地白日里的景觀，下面兩段則轉而描繪其夜色之美。

⑥這時，我隱隱聽見了水聲，野地的前方是一條河，我看見它微微露出的脊背，白花花的脊背，它摸著黑趕路。是子夜了，月亮悄悄地升起來，月光把野地鍍成銀色。星星們把各種幾何圖案拼寫在天上，地上有幾處小水洼，臨摹著天上的圖案，也不注意收藏，風吹來，就揉碎了。恰好有幾片云小跑著去找月亮，月亮也小跑著躲那些云，云比月亮跑得快，月亮終于被遮住了。

星星羅夜空，水洼映星影，白云托月明，多么常見而普通，但擬人手法卻使之變得這般富于畫意詩情！

⑦星光照看著野地，有些暗，但很靜，偶爾傳出幾聲蟈蟈叫，我能聽出它們的雌雄……

仰觀云兒追月，俯看水洼星空，聽水聲隱隱，蟈蟈時鳴：野地之夜，悅人心性。

——選自《李漢榮散文選集》

文章珠璣

貼近哪一種生命，都覺得它們很美麗，也很苦澀。

紅蘿卜，通紅的小手仍在地里找啊找啊，在黑的泥土里它總能找到那么鮮紅的顏色。

星星們把各種幾何圖案拼寫在天上，地上有幾處小水洼，臨摹著天上的圖案，也不注意收藏，風吹來，就揉碎了。

思考探究

1.那塊“瓜菜地”屬于作者所說的“野地”嗎？為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