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釣魚”案背后的出租“圍城”

1、“釣魚”案背后的出租“圍城”南風窗 2014 年 第 15 期引起全國關注的這起浦東新區(qū)“黑車倒鉤” 事件并非偶然， 而只是近年來在上海發(fā)生的眾多類似事件中的一樁。作者：莊 鍵 顧訓中來源：南風窗日期： 2009-11-07瀏覽： 4648 收藏10 月 26 日，引起輿論更廣泛關注的另一起“釣魚案”受害人孫中界亦得以平反。上海浦東新區(qū)區(qū)長姜樑表示： “ 1014 事件現(xiàn)已查明，原南匯區(qū)交通行政執(zhí)法大隊（南匯區(qū)已并入浦東新區(qū)） 在執(zhí)法過程中使用不正當?shù)娜∽C手段。 浦東新區(qū)人民政府責成有關部門依法終結對該案的執(zhí)法程序，對當事人做好善后工作?！钡弥@個消息，孫中界流下了眼淚。“釣魚執(zhí)法，水落石出”

2、因為這起案件，“公益律師”郝勁松也出名了。10 月 29 日，郝勁松在接受本刊特約記者采訪時堅定地表示：會將其代理的另一起“車主張暉訴上海閔行區(qū)交通執(zhí)法大隊違法行政一案” 進行到底， 以改變此前上海系列“釣魚執(zhí)法”案中被栽贓陷害的車主無一勝訴的先例。上溯 3 天， 10 月 26 日，上海閔行區(qū)政府承認， “張暉非法營運”一案的行政執(zhí)法行為取證方式不正當， 導致認定事實不清， 區(qū)交通執(zhí)法大隊在區(qū)建設和交通委員會責令下已撤銷行政處罰行為。此前，浦東新區(qū)城市行政執(zhí)法局于10 月20 日交出“調查結論”，稱“經全面核查”，“孫中界涉嫌非法營運行為，事實清楚，證據確鑿，適用法律正確，取證手段并無不當，

3、不存在所謂的倒鉤執(zhí)法問題”。該執(zhí)法大隊負責人更是頻頻面對媒體， 信誓旦旦地宣稱 “在整個過程中， 執(zhí)法人員肯定按章辦事， 沒有違規(guī)”；“依據以往案例， 百分之百可以認定孫先生駕駛的就是黑車”；“我們和乘客沒有默契，不認識” ，并非“倒鉤”；并強硬表示，“如果當事人不服，可以走司法程序，申請復議” ，“如果錯了，這些費用全部是由我們承擔”。這些議論一出，不但沒有平息眾怒，反如干柴上潑汽油，讓不平之火更為燃燒。上海市政府要求浦東新區(qū)再度調查。經浦東新區(qū)政府聘請、 由市、區(qū)人大代表、政協(xié)委員、律師、中央和地方媒體代表、社區(qū)和企業(yè)代表共12 人組成的聯(lián)合調查組提供的調查報告證明， 上述政府部門和官員所

4、稱統(tǒng)統(tǒng)是謊言。 新的調查報告稱：原南匯區(qū)城市交通行政執(zhí)法大隊在 10 月 14 日執(zhí)法過程當中使用了不正當?shù)娜∽C手段； 當天，該大隊一中隊一名隊員通過一社會人員將執(zhí)法的時間、 地點告訴了 “乘客” 陳雄杰。這一關鍵事實證明， 該大隊使用了 “鉤子”、采用“釣魚”方式非法執(zhí)法；孫中界并非“黑車” ，確系冤枉。話說今年 9 月 8 日，上海白領張暉駕私家車在閔行區(qū)行駛。 等紅燈時，一名白衣男子輕敲車門，并說自己胃痛，因為打不到車，請求帶他一程。張暉看到對方“疼痛難忍”隨后“心軟” ，同意讓這名男子上車。車子沒開幾分鐘，這名剛剛還“胃疼” 的男子在車停駛后突然拔走了車鑰匙。 七八名身穿制服的人隨即出

5、現(xiàn)，“強行”將張暉塞進一輛面包車，并拿出一份閔行區(qū)城市交通行政執(zhí)法大隊調查處理通知書，讓他簽字，理由是非法營運。一個月后的 10 月 14 日，河南小伙兒孫中界在浦東新區(qū)也遭遇了類似的 “釣魚”事件。感覺萬分委屈的他砍斷了自己的手指， 用這種激烈而遠古的方式表明自身清白，此舉引發(fā)了眾多媒體和公眾的關注。 而在初步調查后， 浦東新區(qū)得出不存在“釣魚執(zhí)法”的結論更是令輿論嘩然。其實，引起全國關注的這起浦東新區(qū)“黑車倒鉤”事件并非偶然，而只是近年來在上海發(fā)生的眾多類似事件中的一樁。在此之前，年初的 3 月 7 日，上海郊區(qū)奉賢區(qū)頭橋鎮(zhèn)曾發(fā)生了一起“黑車”司機刺死女“倒鉤者”的惡性事件，21歲的“黑車

6、”司機雷慶文用水果刀將假扮乘客的“鉤子”陳素軍刺死。因為是命案，曾引來眾多媒體的報道。再往前的 2008 年年初，同樣發(fā)生在閔行區(qū)，那里的康城小區(qū)出行不便，熱心居民徐國志以“雙跳燈”形式搭載有需求的鄰居上班，結果被“鉤子”出賣而變成“非法營運”并遭扣車罰款。這一事件被上海頗有聲望的新聞晨報跟蹤報道，最終卻不了了之。歷史重演，律師揚名。孫中界和張暉不約而同找到了郝勁松尋求法律援助，他曾經因為沒能要到發(fā)票而狀告鐵老大，被稱為“維權戰(zhàn)士” 。一位是“敢于使用起訴權的公民” , 一位是“敢于斷指反抗，有血性的年輕人” ，郝勁松很快向這兩位他眼中值得幫助的人伸出了援手。郝勁松代理張暉向上海閔行區(qū)法院提起

7、訴訟； 要求上海市及各區(qū)縣交通行政執(zhí)法部門公開近 3 年查獲黑車的罰款總額； 揭露此前上海車主 “釣魚案” 屢訴屢敗之后的行政干預。 10 月 25 日，郝勁松終于得到了好消息， “釣魚執(zhí)法，水落石出”，他的博客中用了這樣一個標題以示宣告。“不要僅僅從打擊的角度講”上?！搬烎~案” 在揭露政府執(zhí)法程序不當?shù)耐瑫r，也折射出城市交通的頑疾“黑車”猖獗。和中國大部分城市一樣，摩托車、改裝的殘疾車、小轎車、面包車，各種無營運執(zhí)照的“黑車”出沒在大街小巷，成為市容交通整治的一大難題。在“ 1014 釣魚案”調查新聞通氣會上，浦東新區(qū)區(qū)長姜樑就政府執(zhí)法失當?shù)狼钢?，亦表達了堅決打擊“黑車”的決心。他說： “

8、市政府有兩個態(tài)度，一個態(tài)度是堅決整治黑車， 如果黑車的問題不解決， 整個出租市場一混亂， 對市場的后果將是災難性的；另外一個，堅決禁止用這種不合法的手段來進行取證，這樣的話，就等于我們法治環(huán)境缺失。 ”10 月 28 日，上海市交通港口局開展以“整頓交通經營市場秩序、規(guī)范交通行政執(zhí)法行為” 為主題的交通行政執(zhí)法大檢查。 同時，上海市交通行政執(zhí)法部門將會同公安、城管等部門開展綜合執(zhí)法，加大打擊非法經營行為。從數(shù)據上看，上海歷年來打擊黑車的力度不可謂不大。據統(tǒng)計，2006 年、 2007 年和 2008 年前 10 個月，分別查處黑車 7500、 2.3萬輛 ( 次) ，而今年上半年則查處了 1.

9、67 萬輛 ( 次) 黑車。 1.82005萬、 2.5年、萬、雖然如此，位列2009 年上海市“平安建設十項實事工程”之首的整治非法營運依然不見根本好轉。 在上海市政府責令浦東新區(qū)政府對 “釣魚案” 進行二度調查，事件真相尚未明了之時， 上海本地門戶網站東方網推出了 “上海該如何整治黑車 ?”的網絡調查。根據 10 月 26 日的調查結果顯示：回答“在上海，你遇見過黑車嗎？” 這一問題的 13628 人中，超過半數(shù)的人表示曾經見過， 而經常見到的則占了 43.14%。其中，軌道交通車站周邊、城鄉(xiāng)結合部為“黑車”高發(fā)區(qū)域?；卮稹笆欠裼谐俗谲嚱洑v？”的 4415 人中，也有 50%左右承認曾乘

10、過黑車?！耙粋€地方犯罪多了當然要去治理犯罪， 但是也得追問為什么犯罪多了？不要僅僅從打擊的角度講，還要看為什么出租車這個行業(yè)問題多。 ”對于“黑車”問題，上海交通大學經濟學院執(zhí)行院長陳憲向記者這樣表示。 作為巴士股份的兩屆獨立董事，他對出租車行業(yè)有著深入見解。“到了半夜才為自己干”在各種黑車猖獗，嚴打之后“春風吹又生”的同時，出租行業(yè)的正牌軍卻陷入了司機流失的困窘之中。據滬上媒體報道，為迎接世博會，上海將增加2000輛以大眾“途安”和別克“君越”為車型的“世博出租車” 。然而作為世博專用車隊的上海五大出租公司，大眾、強生、巴士、海博、錦江卻為難以招聘到駕駛員而頭疼。申城約有 4.7 萬輛出租車

11、，近 10 萬出租司機，而每年流失的司機數(shù)卻達到5000 人左右。記者在街頭采訪的數(shù)十位的哥多半是只有兩三年出租經歷的司機，甚至還有幾個才開個把月的新手， 他們大都來自崇明等郊區(qū)。 其中一位的哥告訴記者，因為才開兩個月，他還沒認幾條路，所以一般載客都選擇在小區(qū)門口，這些乘客認識路，能指揮他開到目的地。這些新手對于這份工作有著一致的看法，他們完成三四年的合同期就會選擇轉行。理由則極為相似： 開出租太辛苦， 還賺不到錢。一位老的哥還激動地表示：“開出租算是八輩子倒霉！ ”一般而言，一輛出租車由兩位司機搭伙，每人開一天休一天，一月30 天就有 15 個工作日。在記者采訪的眾多司機中， 每天的工作時間

12、最少 16 小時，最多則接近 24 小時， 20 小時算是常態(tài)，一個月下來就是 300 小時。與普通的上班族相差近一倍，而前者還承受著兩班倒的高工作強度， 沒有雙休日，也沒有節(jié)假日。如此高強度的工作所能帶來的收入卻并不能讓司機們滿意。一位干了 15 年的的哥說：“每月的收入并不一定，要看運氣、身體狀況、車況等諸多因素。不過一天要開 18 個小時以上才能保證一個月 3000 元?！庇浾咴儐柕乃緳C普遍收入就在 3000 元上下，而 2008 年底上海交通行業(yè)內部的一份調研報告顯示， 出租司機的月收入為 3500 至 3700 元之間。據人力資源和社會保障局、統(tǒng)計局的數(shù)據，在國際大都市上海， 200

13、8 年的月平均工資已經達到 3292 元。一位“藍色聯(lián)盟” 出租公司旗下的司機告訴記者， 有的出租公司為防止司機疲勞駕駛引發(fā)交通事故， 規(guī)定凌晨兩點以后到早高峰這段時間禁止營運。 但是這樣的規(guī)定并不能阻止司機們繼續(xù)沒日沒夜地攬客， 因為巨大的成本壓力每天都尾隨在的哥身后，無情地驅使著他們。五大出租車公司占據了上海市場約 2/3 份額，這些司機每月須上繳車隊的總金額在 5500 元左右，這其中包括“份錢”和各種雜費。以每個司機 15 個工作日計，折合至每天則約為 360 元。有的公司根據車況好壞， 將出租車分為一至三類，因此司機每天的成本會有 10 元以內的波動。對司機而言，油錢亦是一筆不小的支

14、出，每天行駛里程和車輛耗油的差別，使得司機油費不盡相同，但大致為 230 元上下。如此司機每天的固定成本就是 590 元?！吧衔鐬槠透桑?下午為公司干，到了半夜才為自己干。 ”成了的哥每個工作日的生活寫照。今年 10 月，上海出租車的起步費漲到了 12 元，整體運價上揚 10%。眾多司機向記者表示生意更難做了， 特別是晚上 9 點以后，街道上盡是各色空駛的出租車。而市政府還同時取消了近年來對于出租行業(yè)的汽油補貼， 少了這筆每月數(shù)百元收入的出租司機， 卻又將承受下月起使用 93 號汽油而陡漲的油價成本。 為此，有司機向記者嘆苦說，希望政府能夠還利于民?！傲汴P稅誰還去走私啊”城外的人被趕著跑，城

15、內的人卻想著辦法逃。上海出租行業(yè)的“圍城”亂象愈演愈烈。上海的出租車行業(yè)主要采用的是公車公營模式。 出租公司從政府處獲得出租車牌照，從而擁有經營權，繼而出資購車，招聘司機?！俺鲎廛囈驗檎加昧斯操Y源，向你收取一定的牌照租金，是有道理的。但是以什么方式來收取這個租金，就是需要研究的問題了。 ”陳憲教授這樣看待出租車的管制問題。“政府向公司發(fā)放牌照的時候收沒收錢還不重要，但是這幾大出租公司把牌照給司機營運的時候， 它是要了錢的， 當然它是以管理費的名義來要的。”上海目前有 3000 輛 X 牌照的出租車， 車輛屬于個人， 掛靠小出租公司經營。他們每個營運日需要向公司上繳 120 元抑或更少的份錢。

16、 記者采訪時發(fā)現(xiàn)，有些小公司的出租車盡管并非 X 牌照，司機個人卻已經買斷了車輛， 每天也只需向所在的公司繳納 120 元的管理費（每月 3600 元）。比起大出租公司， 這些出租車每天能少交 240 元左右，一個月就是 7200 元。出租司機與公車公營的大公司簽訂合同后，每月經營結束后就需上繳份錢（其中包含管理費、 車輛折舊和維修費） 和各種雜費（保險費、清洗費、電調費、銷卡費、稅金等）。雜費各公司并不相同，平均 200 元左右。而份錢大約是 5300元，一輛車兩個司機共 1.06 萬元。如果以 X 牌照出租車每月所交的3600 元管理費計算，那么五大出租公司的司機余下上繳的7000 元就應

17、當全數(shù)用于車輛折舊和維修了？事實并非如此。 有的哥為記者分析說， 在每月收取的份錢中包含的車輛維修費是每人 500 元，即每輛車 1000 元。并且這筆錢不管是否能如數(shù)花完，公司概不退還。那么以車輛折舊為名，收取的費用就是每月6000 元，一年則是 7.2 萬元。現(xiàn)在出租車的主要車型為桑塔納3000，市場價 9 至 10 萬，團購則更為便宜，權且以 9 萬計。根據車況的好壞，出租車一般運行 4 至 5 年即更新。每年 7.2 萬元以4 年計，就是 28.8 萬元，基本夠得上 3 輛桑塔納 3000 的價了。4 年下來，出租公司擁有一輛車就可盈利 19.8 萬元以上，平均每年 4.95 萬。如果

18、將單位需要繳納的司機社會保險金一并算入， 出租公司的牌照租金依舊可觀?，F(xiàn)在上海的郊區(qū)司機比例較大， 其享受的福利是較城鎮(zhèn)職工社會保險低一級的小城鎮(zhèn)社會保險， 不過記者所采訪的大多數(shù)司機并不清楚公司繳款的具體金額。按規(guī)定，小城鎮(zhèn)社會保險由單位統(tǒng)一繳納 259 元，而城鎮(zhèn)職工社會保險則與工資掛鉤，單位需繳納工資的 36.5%，以司機的平均收入 3600 元來算，就是 1314元。兩者平均為 786.5 元，若以此為標準計算，一輛車兩個司機每年共 18876 元。減去這筆錢， 出租公司每年仍然可從一輛車上凈賺 3 萬元以上，而這已經是較為保守的估計了?！俺鲎廛嚬居衼碜耘普展苤频某~利潤。在市場經濟下， 由管制形成利益集團是最說不過去的。 所以出租車行業(yè)要放松管制， 即降低份錢， 這既有利于的哥，又有利于老百姓。對于出租車這種私人交通，政府就應該越少管制越好，要用一種更加市場的方式。 ”陳憲教授這樣總結上海出租行業(yè)現(xiàn)存的問題。談及“黑車”，陳憲持這樣的觀點：“零關稅誰還去走私?。》蒎X小到比他去擔驚受怕的成本還要低的時候， 他為什么還要去開黑車啊？人天然是要一種安全感的嘛。政府千萬不能在這個問題上和老百姓有對立，認為開